杜棉棉递给人一盏热茶,忍不住问:“你去接魔头了,他不同你回来。” 温禾摇首。 草二急了,一掌拍碎案上茶壶,“你都如此放下脸面尊严求他回心转意,他都不肯,这种渣男趁早甩了,否则留着过年么。” 说着,风风火火收拾包袱,“走,咱这就走。” 念奴拦下忙着往包袱里装点心的草二,“稍安勿躁。” 温禾浅嘬一口花茶,又嘬一口牙花,“这次,真遇到麻烦了。” 她将赫连断儿时遇难落水,被湖中紫莲救起的事,同三位姐妹唠一遍。 草二一拍脑门,“原是报恩。” “不对,报恩方式千万种,不至于将人接回魔宫,大半夜同人下棋,这有猫腻。” 温禾道不出话来。 — 月色婆娑,莲香醉人。 念奴腰系无息熏球,捏了隐身诀,悄无声息出了归息殿,前往不言宫,报告新出炉的一手消息。 郁子幽站在殿院,望魔阴弦月,不禁仰首大笑。 不料,当年她遇天劫被雷火劈赶,无意入了人界深宫一汪寒湖,救下的小童儿竟是五百年后叱咤风云傲视六界唯我独尊的大魔头。 她拖着旖旎裙裾,缓缓行至花几架上,精心养护的一株水仙盆景前。 涂着艳色蔻丹的玉手,扼住水仙的细嫩绿茎,毫不怜惜,将水仙自泥土中拔起。 郁子幽声调幽魅冷冽,“既是这样,我便不客气了。”
第100章 五曜【05】 赫连断连着三夜,去不言宫找郁子幽杀一个时辰的棋,本以为蒜苗会吃味,跑来同她撒娇或撒泼,但他的心头蒜苗竟毫不在意的态度,日常领着三个同门,骑鸾鸟、驱天马,于王朝内到处晃悠。 哺育夜水仙一事,完全抛之脑后,更是连续三日未登他寝殿大门。 赫连断有些抑郁。 应郁子幽之邀,每日去寻她杀一盘棋,其主要目的是促进他与蒜苗之间的感情,更确切来讲,他想看蒜苗为他吃味的模样。 蒜苗既不搭理他,郁子幽那里再去便没了意义。 第四日晨,食人草尖上滚的夜露还未散去,浮秃峰上绕着半山浓雾,花界送了拜帖入魔阴王朝。 郁子幽欺世盗名,阴谋篡取花神之位,且戕害四季花主之首芍药花主,打散其魂识,篡撰花神遗嘱,私占溯水花杖。 郁子幽的阴谋已被无相花尊识破,花尊带三位花主,求见赫连君主,请君上将暂居王朝内的罪人郁子幽交由花界处置。 赫连断坐至御座,冷眼觑着站至地上的银桐面具人,以及身后三位花主。 他单手敲在御座扶臂,言简意赅:“不给。” 思筠拱手道:“此乃我花界之事,望君上体谅,即便君上极力护下郁子幽,还请君上将郁子幽手中花杖,交还花界。” 赫连断抓了把搁在案碟内的肉筋,丢给窗外盘旋的血鸦吃,“思筠,你这身份倒藏得深。若非看在你与君后相处不错的份上,今日你敢再入我魔阴王朝,定要你竖着进来横着出去。本君再说一遍,郁子幽与溯水花杖,已归我魔阴王朝。都滚。” 银桐面具下的冷峻眉眼,稍稍一皱,思筠不甘道:“君上,据芍药花主所言,先花神临逝前,已将花神之位传予温禾。花神之位连同溯水花杖,本属君后所有,如此,君上还要护下郁子幽么。” 这倒是让人意外。 赫连断洒了手中碎肉筋,拿帕子不疾不徐拭净指腹脏污,“不料,先花神眼光倒是不错。本君的蒜苗确实配得上花神之位。可君后性子懒散,不屑打理花界琐碎诸事,花神之位,本君全权替她回绝,她不稀罕。” 思筠:“鸠占鹊巢,郁子幽霸去君后权职荣耀,君上当真不管。” 赫连断不耐烦,“滚。” 思筠离开魔阴不久,温禾便得了消息。 赫连断与郁子幽纠缠不清,她简直不屑搭理。 魔头道掳人回来自有他的道理,无论是何道理,或者根本没什么道理,她都不想理会。 毕竟争风吃醋这种事,她不屑一顾。 魔阴王朝好吃好喝好玩,待得魔头给她个答复,她再决定是留下或者离开。 先不说她对魔头生了感情,她体内的双子蛊,是颗隐形炸弹。 魔头不许她走,她是真走不得。 月倾花神将花神之位授予她,令她十分震惊,她本不在意花神之位,但若见郁子幽强抢花神宝座,她绝不能善罢甘休。 不得月倾花神肯定之人,她定想法子让对方打宝座上滚下去。 温禾去见赫连断,开门见山问道:“你去花界是为了夺溯水花杖?你要花界权杖作甚。” 赫连断坐至宝椅,逗弄停至臂弯的一只血蝠,“溯水花杖内含灵海,拿来浇灌我魔阴花草,可省去本君不少灵力。” 温禾听得气短,“郁子幽将溯水花杖与自身炼化为一体,你若想使唤花杖,需得郁子幽同意,因此你留她在魔界是么。” “可以这么说。”赫连断朝血蝠吹个口哨,血蝠扑棱着翅膀飞出窗口。 “我虽不在意花神之位,但郁子幽伤了芍药姑姑,阴谋篡夺花神之位,等同辱没先花神,我便不能忍。你当真要护她。” 赫连断起身,徐徐挨近站在墨玉石砖上的蒜苗,单指挑起她的下颌,“难得见你一脸认真的模样,即便本君不管此事,就凭你的三脚猫功夫,可能伤的了她。” “即便打不过她,我也要试试,花神的花杖决不能落在那种小人手中,月倾花神于我有恩,此事我不能不理。” 赫连断嗤鼻,“溯水花杖归还花界又如何,已成了废器。” 温禾打掉对方的手,“即便废了,也比留在她手中为非作歹要好。” 赫连断负手,微微眯眸,透过门牖望见外头雪柳拂空,摇荡一出诗情画意,“蒜苗,莫要打溯水花杖的主意。那花杖已归魔阴王朝所有。” “呵,我险些忘了,你一向不讲理。只要是你抢来的,就是你的。你究竟护的是花杖,还是郁子幽。” 温禾苦涩一笑,又道:“对了,郁子幽对你有恩,你护她亦在情理之中,但我只要溯水花杖,你还要拦着么。” “蒜苗。”赫连断眸色深深望着眼前一脸肃容的少女,“你难道还不懂,溯水花杖便是郁子幽,郁子幽便是溯水花杖么。” 温禾冷哼一声,大步朝外走。 谈崩了。 赫连断慢悠悠道:“何时给本君做糖吃。” 温禾顿在寝殿门口,回身磨着牙根道:“吃个屁。” 瞧着那道娇俏倩影已没入万千雪柳枝,消掩不见,赫连断唇角勾一抹宠溺,“都被本君惯成什么样了。” — 草二吹了口气,无数狗尾巴草,朝院中香案前的几位鼻尖挠去,正端茶倒水伺候郁子幽的婢子们,被狗尾巴草挠得直打喷嚏。 香案中央,优雅品香茗的郁子幽,长睫微挑,玉指一扫,空中荡悠的狗尾巴草,灰化散去。 草二略显失望,撇嘴,瞧一眼左侧的杜棉棉,“小棉花你上。” 杜棉棉当即散出万千木棉花瓣,绯花如刀,直朝郁子幽袭去。 郁子幽挥袖扫出一罩莲花结界,挡消木棉花刀的攻击。 郁子幽端得闲适无比,又饮两口花茶,勾着一抹紫韵的眼梢,扫了最中间的温禾一眼,“水仙,该你了。” 温禾不动,一双冷眸直勾勾盯着对方看几眼,大方道:“我是打不过你。但我可以每日给你找点麻烦,让你过得不怎么顺心。” 她吩咐垂首站在香案一侧的宫婢,“砸,将无言宫给我砸了。” 几个宫女面面相觑,为难不动。 她们几个是特来安排伺候无言宫的这位莲花身新主,君上虽宠君后,但君后着实没什么架子,还未往魔阴王朝的婢子间立下威信。再说,君上已召了新宠入宫,这新宠貌美惊人,日后不知谁才是魔阴王后的女主,众人心底这番思量后,选择充耳不闻。 温禾早便料到,无言宫的婢女,有可能使唤不动。 她拍拍手,隐在殿院外的一众魔卫铿锵走来,稀里哗啦将无言宫好一顿砸。 砸到一片好瓷也寻不见,温禾拍拍掌,“诸位辛苦了,回去找黑檀领赏。” 一顿噼里啪啦叮叮咣咣交响曲后,无言宫一众宫婢缩肩垂首,大气不敢出。 唯有郁子幽的贴身仙侍冰心,气恼道:“温禾,你与我家主子好歹同门一场,怎如此行事,当真同那人界怨毒妇人相差无几。” “同什么门,你家主子盗取花神之位,名讳早便打少室仙府除名,连命灯都拿走了。”温禾冷笑一声,继续道:“再说,当初我被囚入花界鸳鸯牢,也没见你家主子念及同门之谊,同你家主子当初的手段比起来,我简直太仁慈。” “对,仁慈。”草二呼应。 “对,忒仁慈。”杜棉棉附议。 温禾踩着一堆狼藉,逼近胸膛剧烈起伏的郁子幽,“芍药花主性子软,听闻你去少室仙府前,同芍药花主颇为亲近,她不曾亏待于你,你怎忍心趁她病弱,将她魂识打散。幸好花界还有个花尊,修复了芍药花主的魂识,否则,大家还被你欺世盗名的嘴脸蒙在鼓里。” 温禾拿出君后高贵冷艳的气场,慢悠悠围着郁子幽踱步,“识相的,交出溯水花杖,我便不与你为难。否则啊,只要你打魔阴王朝住一天,我就一天不让你好受。今个这只是个小小见面礼,给你稍稍提个醒,日后的大礼多着呢,你可有福了。” 温禾说完,草二呱唧呱唧鼓掌。 郁子幽眼睁睁瞧见嚣张四人组,扭胯提臀的背影走出无言宫院门。 入夜,无言宫的宫婢,方将碎了满屋满院的狼藉收拾妥当,院门口走来一排人,各个手持大号金唢呐。 为首之人,对着郁子幽行了一礼,“我等是君后请来为子幽姑娘奏乐助兴的魔界音修七杰,祝子幽姑娘欣赏愉快。” 言罢,腮帮子一鼓,对着金唢呐一通高亢嘹亮的吹奏。 音修七杰先是个人才艺表演,再是七唢呐联奏,整整吹奏一晚。 吹得无言殿百花凋零,门窗打颤,吹得宫女耳膜出血,腿脚发软,吹得墙垣三颗树掉光了叶子,吹得院中的战马撒蹄子长鸣,好不悲惨。 待唢呐七杰走的不见影,郁子幽只觉耳膜嗡嗡一片,险些要失聪。 整个宫苑的丫鬟早已瘫倒一片,口吐白沫,唯有冰心蹲在一角,擦着耳廓淌下的鲜血,郁子幽揉揉快要疼炸的太阳穴,牙齿咬得咯吱响,“欺人太甚,欺人太甚。” 归息殿的小厢房,挤着四个同门花,听着昨夜传来的震天唢呐声,四人往床榻上笑滚了一整夜。 此处离无言宫颇远,竟听得耳朵疼,不知身在无言殿的郁子幽是怎么熬下来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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