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小桃作为案情第一目击者,居然出乎意料地将岳宁的作案经过全部供了出来,岳宁被抓捕后亦供认不讳。 材料中的东西对于岳宁的定罪也并没有作用,最多只是道德谴责而已。对于喜欢的人已经入狱的苏小桃来说,这些东西大概已经无足轻重了。 倒是岑鹤九,说苏小桃看着凶悍,生怕她回头再把容音给推下去,他还得掏一笔工伤费,划不来,还真死皮赖脸地跟着容音又跑了一趟。 此时容音看见懒懒倚在门边的岑鹤九,愣了一下,竟然不太适应这种办完事还有人等的场景。 她调整了一下心情才说:“走吧。” 岑鹤九应了一声,刚直起腰杆挪了一步,便听苏小桃突然说道:“我和岳宁骗了唐聆之两次。” 容音背对着她,脚步停下。事情已经结束,她没有要回头继续浪费时间的打算。 “最近的一次,是岳宁伙同我骗她分手,后来还瞒天过海,自以为是地欺骗了大众。而第一次,是好多年前,我们刚毕业不久的时候。那时岳宁和聆之同住,聆之养了一只猫,可是岳宁讨厌猫啊。”她的笑声回荡在偌大的客厅中,似有回声,“然后岳宁趁她不在家,就把那只猫杀掉了。可是他在处理尸体的时候刚好撞上我过去帮聆之取东西,我全都看到了。从那以后,我就一直劝聆之和他分手……” 事后的回忆,无论是不是真话,都无异于生者对死者的一种弥补,是对自己愧疚心的一种抚慰。 自以为曾犯下诸多错误,但却早就对死者进行过规劝,这样将功补过的理论,实际上到最后说服的也不过只有自己而已。 容音一眼也没有回看,自顾自走出大门,岑鹤九原本想说点什么,张了几次嘴,终究化作一声叹息,随后跟上。 之后,他们又把将军的尸体送回到原事主手中,容音头一次在事主面前表露出了歉意,说最后还是没能赶在将军老死之前把它送回来。 歉意,也是因为说谎和愧疚。 而将军头上的伤,岑鹤九一早就伙同阿碧施了障眼法,他早料到事主再见到将军的尸体会痛哭流涕,没有必要再在他心口横添一道伤。 处理好所有的事情后,容音在某天起了个大早赶到忘虑阁,也算是开始了她在忘虑阁的正式坐班,高校那边的兼职她已经辞掉了。 头一天在忘虑阁规规矩矩上班,里面的精灵鬼怪可并不规矩——一会儿是这个游魂好奇地探头探脑,一会儿是那个故事里生出的灵物对她议论纷纷。 从客厅路过的大胖娃娃小鬼舔着手指问:“这就是新来的la……唔,员工?” 随后又有一个乌漆嘛黑的魂飘出来凑热闹,学着慎鉴的调子说道:“是不是就是那个——音音~” 没等阿碧把他们赶回去,容音和岑鹤九的声音便同时响起来,“叫什么音音!” 他们对视一眼,又尴尬地挪开。 容音横眉冷对,眼神像要杀鬼,“叫容姐。” 黑鬼一脸不可置信,“???我一个比你大好几百岁的鬼还得叫你姐,你也不怕折寿啊?” 容音丝毫不觉不妥,享受得安之若素,“好的不学学嘴损,你不怕折寿啊?” 黑鬼吐吐舌头隐去身形,没几天就传开了——忘虑阁来了个暴躁老板娘,听说连岑鹤九手底下的鬼仙都治得服服帖帖的。大家表面上看在岑鹤九的面儿上叫她一声姐,其实背地里都叫她容嬷嬷。 阿碧呆在一旁戳岑鹤九的手机玩儿,“容姐!你快来看,热搜又更新了——” 容音闻声抬眼,“嗯?” “听说有人在岳宁锒铛入狱后爆出了他很多黑料,说他早在和唐聆之交往期间就三心二意,还计划骗走唐聆之的房产还自己的赌债。啧啧啧,岳宁这回算是凉透了。” 明明是大快人心的消息,容音心里却“咯噔”一下——老马失蹄。 她假装没听到,不一会儿,慎鉴便喊容音过去,教她在网上接单子。 容音还真惊了一下,“你们现在的业务,都扩展到网上了?” 慎鉴苦笑着扶了一下眼镜,“不是扩展到网上,而是现在的业务不通过网络,根本没法做啊。” 说着给容音展示了一个网站,她盯着慎鉴淡然如水的侧脸,瞳中映出清透的光。这微光纯洁静谧,让她轻而易举地想起多年前未曾干涸的璄水。 意识到容音在打量他,慎鉴突然回头,对着她露出一个淡淡的笑:“我脸上有东西?” 容音和他对视,心里某种异样的感觉消失了。那天慎鉴去老中心区接她时,她好像在人群中看见一个很久没见的熟悉人影。不过现在看来,除了那一双如飞凤般出挑的眼,这两个人好像也不太相似。 “没有。”容音瞥了一眼域名,又让她吃了一惊。 网站名并非汉字,而是和域名一样的全拼写法。 “TongYin?”她读出这两个音节,眉头紧皱,“不,应该是从右往左读?阴……阴僮?” 慎鉴意想不到地笑了开去,如春风拂面,“音音,你真的……很聪明。” 容音没接受他的商业互吹,“……算了吧,这应该算职业敏感了吧。” 阴僮,过去指幼年早逝的孩子,后来也泛指从事人世与阴世之间工作的通灵者。 容音回想起喵萝告诉她的话,料定在那些学生中间流传的大概就是这个网站,不过也就只有圈外人会错读成“tongyin”,还演变出了“桐荫”的意思。 慎鉴解释道:“不过阴僮嘛,听着总是阴瘆瘆的,后来我们也就认同了‘桐荫’这个读法,虽说只是在客户间流传起来的……不过也是个不错的名字。” 岑鹤九下楼的时候,就看见慎鉴将容音圈在臂弯中悉心教导的场景。容音似是没有任何的不自在,永远波澜不惊的脸上间或泄露一丝浅淡笑意。 从慎鉴把容音接回来那时起,岑鹤九就觉得,这两个人出乎意料地合拍。慎鉴好像能轻易摸透容音别扭的性子,在和她相处时能够完美绕开她的每一处隐蔽雷区,如同多年老友才会有的默契。 但岑鹤九却不肯从自身找问题,只是默默吐槽容音这个人绝了。好像只要不和他岑鹤九在一块,和其他所有人都是正常相处模式。 容音看了半天网站,突然想起上次拿了药还没道谢:“对了,上次你给我的药多谢了。” 慎鉴挑了挑眉,视线落到她腕上,“用了吗?感觉怎么样?” 容音敷衍地回答道:“嗯,用了。不过自己制药麻烦,我也没那么娇弱,以后你的药还是留着以备不时之需吧。” 慎鉴笑笑:“我闲来无事,也就只会研究药方了。跌打损伤药有的是,你千万别替我省,女孩子要是留了疤,会不好看的。” 容音只能也笑一下,未置可否。 岑鹤九提着一柄长条形的东西就横在他们中间,吓得慎鉴一下子就直起了腰。 容音看那东西沉沉地发重,脑子里“嗡”地一声,许久没续上的那根弦突然绷得紧紧的。 岑鹤九那双桃花眼放出异彩,见她的眼神一瞬间就变了,顿时笑得邪性。 人无论如何遍经世事,骨子里的东西,是无论如何也变不了的。 无论她再怎么样想远离这个圈子,身上流的还是容家的血。 容音的目光一动不动,盯着岑鹤九那双骨节漂亮的手,一寸一寸地将长形物件上面尘封多年的厚重遮盖揭开,像在等待一个谜底的揭晓。 遮布尽除,寒光出鞘,宝剑初露锋芒,但很快又被岑鹤九收了回去。 只短短一瞬,那剑脊一线如水的清光便刺入眼底,扎痛了容音的神经。 她开口,声音在抖,眼圈在发热,“太清剑……怎么会在你手里?” 道门两柄宝剑,一曰太虚,一曰太清。 太虚者为雄,取自《南华真经》“兼济道物,太一形虚”;太清者为雌,取自《南华真经》“水流乎无形,发泄乎太清”。 在当年那场使容氏几近覆灭的灭顶之灾里,太清剑也跟着消失,再无踪迹。茫茫人海,要寻一把剑太过困难,多年来容音早就断了这念头。 而今,却是踏破铁鞋无觅处。 岑鹤九提着剑,居高临下地打量她,似水桃花一般的眸子里似乎不含任何感情。 她的眼里有惊讶,有故物重逢的激动,甚至带着如同面对旧友的紧张,却唯独没有他想要的那一种。 那一刻岑鹤九动摇了。 他垂眸,再抬眼时已经染上笑意,“你不是好奇,我究竟是怎么找到你的么?” 【将军令完】
第19章 夜游宫01 岑鹤九是怎么在茫茫人海中找到容音的? 其实很简单,灵剑会认主,他又有一身天赋灵觉。太虚剑和太清剑生来一对,一柄剑失踪,另一柄尚且懂得悲鸣,更何况是丢失了昔日旧友的人。 岑鹤九和容音,一者八字纯阴,一者八字纯阳,正如太极图的两端,又如契合刚刚好的太虚剑和太清剑,是天生就应该相互牵制的两极。 容音消失了多少年,岑鹤九就寻了多少年。 容音杳无音信的十五年里,岑鹤九别的不敢说精进,唯有灵觉能力被他冥思苦练进步迅猛。 寻人的十数载,岑鹤九觉得自己就像一方罗盘,他的针浮来动去,所定的永远都是那一个目标。 那一晚他带着自己心中的浮针来到一片破旧的居民区,靠在楼头等了一夜,从日暮夕阳等到寒降露生,再到白雪飘摇,仿佛又等过了漫长的十五年。 他抽了一支又一支烟,星火被碾灭一点又一点,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。 终于等到那个人影出现的时候,他知道,罗盘终于找对了方向。 只是可惜,老岑留给他的那串辟邪的珠子,被他一激动,扯断了。害他趴在门外找了半天的珠子。 话说—— “容音呢?这都几点了,我把员工惯成这样了吗?”岑鹤九把当天的报纸往桌上一扔,这丫头怎么好像从那天以后就躲着他? 慎鉴正低着头,聚精会神地在一个白瓷小碗里鼓捣药材,一眼看穿了他的想法,“你可别以为是音音躲着你啊。她早上给我发了消息,说有点事,正在赶过来。” 岑鹤九顿时更炸了,“到底你是老板我是老板?怎么一个两个请假都不告诉我呢?”他站起来原地踱了几步,顺了顺气,“什么时候跟你说的?我怎么不知道?” 慎鉴笑得平淡,“刚才——我去院子里照顾那些小植株的时候。” “这小丫头片子,回头我非扣工资扣到她哭不可……” 岑鹤九话没说完,就看见慎鉴整个人从凳子上滑下去。 他慌了神,一个箭步冲过去把他一条胳膊扛在肩上,“阿鉴,你别吓我,你怎么了?该不是你的药副作用终于祸害到你自己身上了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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