容音狠狠擦一把眼泪,盯着早已满是血污的外套看了半天,咬着牙说:“你说了不算。” 说罢挥剑往自己左臂划去,顷刻在白皙的皮肤上拉出一道血口子,触目惊心。 慎鉴整个人立刻吓得弹起来,“你疯了?你在干什么?” 他手忙脚乱地从衣服上扯布条想止血,容音却淡然回头,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一般,咧嘴笑了一下,对着外面说:“岑鹤九,你个大垃圾,你想为我去死,怎么不问问我愿不愿意背负一条人命?既然你不尊重我的意见,那我也没必要顾及你的感受。” 岑鹤九在外面应付几个来回,眼看一条蛇缠在脚腕上,那只脚已经渐渐没有了知觉。不料蛇尾接触到墙缝底下流出的血液,立刻化成飞雾。 岑鹤九恢复了腿脚自由,旋身一脚又踹飞两条。 低头看自己全身,已经全是大大小小的伤口。阳气正疯狂外泄,岑鹤九觉得眼前在一阵一阵地发花。 但眼再花,他还能看清墙缝底下流出的是什么——世上怎会有比她的纯阳血再好用的镇邪之物。 岑鹤九嗅着空气中炸开的腥甜,只觉得脑子也一瞬间“嗡”地炸了,浑身的血气一股脑涌到头顶,连着震退一波怪物,最后变成一腔怒吼:“容岁弦,你他妈是不是脑子有问题!什么时候了你还跟我闹脾气,到底拎不拎得清轻重?” 眼看血泊在脚下汇成一汪,那些蛇怪都不敢再贸然冲上来了,可放眼望去依旧黑压压聚成一片,看着头皮发麻。岑鹤九低头一看,心情更是沉重,一种难以名状的情绪不停翻涌。心疼、愤怒,还想立刻打破这该死的墙,把她紧紧抱在怀里。 可是他心里清楚,即便以后他再也无法触及到那种温度,也不能在这里拉她一起陪葬。 “别闹了!你的血能有多少?你知不知道外面到底有多少邪祟?”岑鹤九低低斥她,但容音却分明感觉到,被刻意压低的声音是在掩饰体力不支。 “音音……” 慎鉴试探着上前,容音将太清剑横在他清瘦的颈上,神情冷然,毫不客气地威胁道:“你再靠近一步试试看?” 见慎鉴不再有所动作,容音才把注意力放在墙外,一面任鲜血顺着手臂流下一面说道:“岑鹤九,我是在帮你拖延时间,你别不识相。现在你有充足的时间可以找一下开关了,我警告你,你要是再不放我出去,我血可马上要流干了。” “你敢!”岑鹤九气急败坏地俯身去摸开关,“容岁弦,先说好了,一会儿你出来和小慎子先跑,我来殿后,和原先说的一样!听到没有?!” “好。”容音淡定地答应,心里却骂骂咧咧,心想老子听你的就有鬼了。 门一开,容音就暴躁地提着剑冲出去,“要走一起走,你一个人上演英勇就义算怎么……” 骂到一半,哽住了。她喉咙滚动几次,愣是没把那声哭腔咽回去。慎鉴跟着出来,差点以为自己是在做梦。 做一个醒不来的噩梦。 “你是……垃圾吗?早知道这样,为什么不让我和你一起,拼一把呢?”容音再也无法掩饰心底翻山倒海的痛意,哭得稀里哗啦,捧着他千疮百孔的身躯,用自己的血化去所以缠在他身边的阴秽之物。 甬道中的墙壁上埋藏着暗器,百十来条二指粗细的锁链从四面八方射出,链头上焊着锋利的矛头,上面有倒刺。 岑鹤九的腰腹和一条腿的膝盖都被锁链射穿了,牢牢钉在地上。他用另一条尚且能使上劲儿的腿勉强撑着身子,没倒下去。 难怪他一直在甬道里。不是因为他想保持地理优势,而是根本想走都走不了。 岑鹤九脸色苍白地苦笑,伸手去捂容音手臂上的伤口,“我给你买豆花,救你出璄水,何曾在你面前这么难堪过?我不要面子的啊?而且……”他捂着腹部的伤口,豆大的冷汗顺着额角流下,“你不是也受伤了么?我们得……保存战力,否则就算逃出陵墓,能不能出锁龙山,太难说……” “你是觉得你牺牲了,可以变成我的式灵助攻一把?既然如此……”容音眯眼,表情诡谲,挥剑如风地斩下去。
第69章 双蕖怨33 岑鹤九下意识紧闭双眼。 他的话半真半假。保存战力是借口,革命尚未成功,还需保存火种——只不过这火种不是他的策略,而是他的私心。 他想过,用容音的血兴许可以拖点时间。可什么样的人才能让她为自己放血谋生? 他又不是黑心的黄世仁。不仅不是黄世仁,而且像极了杨白劳。 舍不得拿她冒险,也不能容忍她受一丝一毫的伤害。不求送一个完好无损的她出去,只求自己的拼命能换来她今后好好地活。 忘了那些令人不快的过往,真正地,作为一个有血有肉、会哭会笑的人,只为了自己活下去。 下一瞬冷剑寒风贴着他的皮肤擦过,干脆利落地斩断束缚着他的锁链,那些锁链仿佛有生命般再次纠缠过来,但沾到容音的血又迅速偃旗息鼓。 “式灵么,阿碧足够顺手。你要是想把他过继给我,我还可以考虑一下。至于你,还得继续活着给我发工资。” 容音说罢,护着岑鹤九滚到一边,踹了那链子两脚,“想在姑奶奶眼皮子底下作妖?怎么不去打听打听姑奶奶的来历呢?” 岑鹤九乜她一眼,“你有什么来历?你有吃着豆花眼不看路结果掉进璄水的来历。” 容音抬手斩断挡路的锁链,怒道:“屁,我那是给你英雄救美的机会!” 两人明明还脸色一个比一个白,刚才还有一个在墙里头鬼哭狼嚎地放血置气,一碰头却好似喝了灵药,什么毛病都好了。 “算了……”慎鉴深深叹气,手里还捏着刚才没派上用场的布条,“先顺着原路出去吧,音音,过来,我给你止血。” “不必了。”容音客气地谢绝,“已经凝固得差不多了,你以为我真的会玩儿命?” 慎鉴一时被噎住,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。 岑鹤九那对动人的桃花眼落入她眼底,透着三分趣味七分危险,“容岁弦,你在拿捏我?” 容音无耻得坦然,扯过慎鉴手里的布条,蹲下身为岑鹤九绑在腿上,“是啊。我就是赌你不会看着我去死,所以才放心大胆地放血。” 她的手腕没完全正好,腕骨一用力,还是隐隐作痛。 慎鉴看出她的吃力,上前帮忙系好,又查看了岑鹤九腹部的伤势,拍了拍他的肩膀,“还好,是擦着边缘穿过去的,没有伤到‘重要’部位。” “去!”岑鹤九给了他胸膛一捶,软绵绵的跟绣花拳似的,继而视线转向容音,“我可不可以理解为——这是容道长终于肯对鄙人交心了?” 容音脸“腾”得一红,竟然在苍白的面颊上带出几分血色,“交……交什么心?你还在梦里?信不信我现在把你推下去?” 岑鹤九看着围在甬道高台下跃跃欲试的众鬼物,漫不经心地回应容音,“自然是员工对老板的信任啊,你想的是什么?” “我想你姥姥。”容音咬牙切齿地摸衣兜,在其中翻找着什么。 “你是得想我姥姥,以前你去我家蹭饭不都是我姥姥做给你吃吗?” “就我吃了?你没吃?”容音怎么看他怎么欠,心情烦躁地上下摸遍了全身。 岑鹤九看着她的动作,表情难以言喻,“你耍猴呢?” 容音停下,回头问慎鉴,“你们带火折子没有?” 慎鉴也摸遍了全身,最后从兜里掏出一个可怜巴巴的火折子,“就一个了,背包落在耳室里,没来得及带出来。” 容音瞥一眼那杀千刀的门,现在应该谁都不想再进去了。 “我的包落在下面了。”容音说道,“不管什么样的阴物都怕火,我的血有限,但如果火能烧起来还能顶一会儿,至少能拖延到我们找到出口。” 慎鉴皱眉,“可是火折子能燃烧的时间实在太短。” “所以我们需要可助燃的东西。”容音盯着他,直到慎鉴被她看得不自在。 “……你别这么看我,我连个打火机都没带。” “有酒。”岑鹤九突然想起什么,翻身到一旁打开自己的背包,“火折子都在小慎子那里,但是我包里背了酒!” 容音觉得不可思议,“你带酒来干什么……” “忘记放下了……可惜好酒了。” 容音看着他取出一小坛陈酒,认出是昨晚没喝完的。 她想起昨晚阿碧来房中找她,试探性地和她谈心。容音看着他心惊胆战的模样,觉得好笑,让他有话直说。 阿碧踌躇好半天,才坦言自己听到了她和岑鹤九在房顶的不愉快。 容音还以为阿碧是替岑鹤九来试探的,因此不怎么在意地说:“我拒绝陪他喝酒没别的意思,只是我在外不喜欢饮酒,怕误事。” 怕误事是真的。因为她当时已经打算好要独自进山,容不得脑袋不清醒。 更怕自己在头脑不清醒的情况下,做出太过情感性的判断,毁了她,也毁了岑鹤九。 其实在进山之前,容音梳理了前因后果,已经隐隐预感到这次事件的不寻常。一切都太像冲着她来的,可她十年前明明已经手刃了那人,她心里充满怀疑,但这份怀疑根本没有能立得住的根据。 除非一个死人还能继续对云深发号施令。 可最嘲讽的,恰恰是容音现在迫切地感受到了来自一个已死之人的威压。和十年前一模一样的威压,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中,运筹帷幄。 所以容音在权衡之下打算自己进山,先探探虚实,万一真的是云深的动作,不至于把不明就里的岑鹤九和慎鉴等人牵扯进来。没想到她还是太天真了。 或者说,是她远远低估了岑鹤九对她的紧张程度。 那晚阿碧得了她一句不咸不淡的回应,唉声叹气道:“容姐,你以为老大真是让你陪他喝酒的?” 容音不以为然,“要不呢?” 阿碧道:“这两坛陈酒,是以前在岑氏老宅埋着的。老大这次回璄州,特地去寻,结果还真给他挖到了。他不远万里带两坛璄州的陈酒过来,容姐你就真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?” 容音发笑:“什么意思,想和我喜结连理?那对不起啊,我暂时还不恨嫁。” “我有时候是真看不懂你到底是不是揣着明白装糊涂……容姐,老大这一趟真的不是来和你做对的,他是想跟你好好道个歉,来求和的……你离开忘虑阁以后,他每晚觉都睡不好,听说见天儿地半夜三更爬起来瞎哆嗦,一会儿让娃娃把灯全打开,一会儿又让小黑把灯笼挂到巷子口,就怕你哪天突然想回去,或者遇到麻烦,又找不到路。给他愁的呀,想抽两根烟,又怕你回头骂他,到最后棒棒糖倒是吃了一大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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