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风骚。”容音就看不惯他这副到处装比惹桃花的模样,太欠揍了。 “你不就喜欢我风骚吗?”岑鹤九不置可否,站在教学楼门口四下张望。 路过的女孩子纷纷侧目,窃窃私语,偶有一两个颊带红晕,目光娇羞。 容音才不上他的当,“你什么样我都不喜欢,谢谢。” “那你应该喜欢我这样——要是有姑娘看上我,你就可以早日脱离苦海了。”岑鹤九拍拍她的肩膀,往莲池走去。 “渣男。”容音不屑地翻翻白眼跟上,“不过你还是这样比较好看。” “真的?” 岑鹤九臭屁地挑挑眉,还没等他沾沾自喜超过两秒钟,容音就毫不留情地捅了他一刀,“还是把脸盖住比较好看。” “……”你是病人你说什么都对。 岑鹤九在脑子里过完这句,突然就想摘下墨镜怒摔——特么老子现在不也是病人吗?大家都是病友还不能互相让着点儿了?他到底是哪辈子作了孽。 “今天这事,你怎么看?”岑鹤九靠在木桥的围栏上,这一块刚好被柳树遮出一小片树荫,下面就是水光浮动的莲池。 “我没得看,脑子转不动,困得厉害。”容音往下瞟了两眼,心中估量把围栏踢断是否可行。 岑鹤九热得心烦意乱,非要拉着她聊点什么,“有个事我一直想问你。” 容音懒懒抬眼,“放。” “你当初在燕丘的时候,那么拼命地帮宁归玉,真是为了你父母留下的那镯子吗?” 岑鹤九拼了老命冒雨爬上锁龙山,看见她那副比他还拼命的样子是真吓坏了。容音当时对宁归玉,明显没有下杀手——她从一开始就打算放玉娘的魂魄自由。 而后来她对于镯子的丢失,并没有表现出一开始如他所想那样的留恋。 容音向来是个行动利落爱恨干脆的人,假如有什么事让她去拼命,那一定不是出于任何其他外在原因,而是她从一开始就下定决心要那样做的。 就像她来忘虑阁接的第一个单子,拿到岳宁犯法的证据时,容音第一时间想的永远不是那些条条框框,而是随心所欲地去做自己想做的。 所以岑鹤九想了一圈,觉得也没必要和容音绕圈子,又换了个问法,“你为什么要帮她?” 容音也答得干净简单,“我看见她,就好像看见当年的自己。所以我帮她完全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,帮她,就好像是帮了我自己。” 魂魄被几百年如一日地困于囚笼之中,是非常痛苦的。灵魂饱受煎熬,怨气积累如滚雪球般越来越大,最终不仅自己无法从噩梦中解脱,还会违背自己的本愿,杀死越来越多无辜的人。到最后,怨气蒙蔽双眼,甚至会亲手杀死自己的后代。 可是当年的深渊中,从没有人向容音伸出援手。 她活着出来了,但没有人知道她是怎么出来的。她有一身铮铮傲骨,却被世道逼着从最肮脏污秽的烂泥臭沟中爬出来,从来没有人救她,却从来不缺人戳着她的脊梁骨骂她冷酷无情。 “那镯子,你真就不要了?”岑鹤九似不经意地问了这么一句。 说起来他是有愧疚的。当初是他揣着明白心思装糊涂,放任她去捅锁龙山那个鬼窝,后来自当救兵去找她,却连她父母最后留给她的东西都没找回来。 这让岑鹤九觉得很挫败。 谁知容音接得坦然,“不要了,镯子已经发挥了它最后的使命,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。” 岑鹤九倒是惊了一惊,“你又有算计?什么目的?” 容音突然笑了,鲜少染上笑意的狭长双眼中有引人泥足深陷的渊潭,“回答你之前,我要先问你一个问题。” 岑鹤九挪不开眼,迎着她的目光挑衅地笑回去,“你问,我一定知无不言。” 他多了解她,怎么会看不出她的笑里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。 “你去锁龙山找我,是第几次到燕丘?” “第一次。” “在上山之前你没有提前去过燕丘?” “没有,那几天我在璄州——我家坟被人挖了,我回去重新布局。” “我知道。”容音将头发别到而后,“我知道了。” 前后知道的是两个事情——知道他家祖坟被挖了,知道当时在燕丘村子里,修玉人说的那个桃花眼不是他。 有人在往岑鹤九身上泼脏水。 岑鹤九眼神中并无一丝隐藏,“你怎么知道我家坟被挖了?你什么时候知道的?” 容音狡黠地抬了抬嘴角,“你还记得慎鉴住院那天吗?我回璄州给人看风水了——其实这个风水也是顺便看的。” 岑鹤九皱眉,“你回祖坟去看了?” “好不容易回去一趟,怎么能不看看呢。但是我跟你不一样。”容音低低地笑出声来,“我把我家的祖坟给挖了。”
第102章 忆少年20 “你不是好奇十年来我是怎么在外‘逃窜’的吗?云深那样可怕,我是怎么保护自己的?”容音看着耀眼的太阳,哪怕再刺眼再毒辣,比起暗无天日来说也是幸福。 岑鹤九眉头一跳,听她轻描淡写地讲下去。 “你以为我开了金手指,其实全是因为那只镯子。老容生前给我留下两封信,藏在容氏老宅的祠堂里。我当年离开璄州时太匆忙,后来设法从云深逃出,走投无路的时候想到这两封信,就返回去找。” “过了那么久,找到了?” “藏信的地方很隐蔽,信封连受潮也没有,很顺利地找到了。”容音回想当时情形,容氏其余的人自然是死的死逃的逃,半个活人也不见。祠堂荒废数年,族谱也被带走了,一派破败景象。 但是在无人打理的条件下,那两封信竟然完好无损地藏在原处。 被困在云深的时候,容音很多次猜测当年容亭修为什么要那样做,到头来落下一个欺师灭祖的名声,可谓晚节不保。她想了一万种可能,一万种可能走到头全是死路。她还是想不通。 后来找到那两封信,容音就肯定了——容亭修是早就预料到会有今天的场面。 容亭修是个温文尔雅的男人,平日面上不露声色,对于长辈的威压从来不明着反抗,但是该坚持的理儿也绝不屈从。 容音觉得他就像一块软绵花,让人一拳打下去没脾气的那种,和岑鹤九这种对着刚的是两种类型。 历来容氏几代一出的纯阳血脉都是要继承家业的,但容亭修却从来不提这事,容音依稀还记得幼时听爷爷和父亲为这事吵过几次——容太爷想将大任卸给容亭修,省得将来他走后几个儿子闹事,位子传到容音这来个剧情大反转。但容亭修都以容音太小为由拒绝了。 容太爷也不是傻的,祖上传下来雷打不动的规矩,一旦变更是要动摇容氏根基的,不能由着他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。所以容太爷就在当家人这个位置上当到了死,到最后都没把实权交出去。 容音一直认为是容亭修天性不好争斗,自然也不想让独女过早卷入家族纷争。但后来她从云深逃出后,再回想起容亭修以前对她说过的话,好像又连每一个字都能揣摩出好几层意味。 “你猜老容信里说什么?”容音笑吟吟反问,“你一定想不到。我亲爹让我去把他的坟给扒了。” 这岑鹤九就忍不住惊叹:“嗬,原来这也是家族传承。然后你就真就去挖坟了?” “当时黑咕隆咚,我满心都是怕被重新抓回云深,所以真的就按信上说的去挖坟了。可能人在求生的时候真的什么都能干,我当时一个人在坟地里,也不觉得害怕。” “你挖到什么了?” “镯子。”容音目光炯炯地看着他,“我按老容说的,在他坟里挖出了一个镯子。他好像早就预料到我会有苟且偷生的一天,我也是直到那一天才知道,他当年施的禁术到底是什么。” 岑鹤九忍不住打了个寒战,“和镯子有关?” “是。那镯子能掩盖掉我的气。我和你体质特殊,身上的气也很特殊,若是对方有心,很快就能把我抓回去。但是老容留下的镯子更特殊,在我找到它以前,它好像一直处于沉睡状态,一旦接触到我的气息它就开始像活物一样保护我。” “难怪。”岑鹤九恍然大悟,“我就说刚找到你的时候总觉得哪里怪怪的,就好像你身上有一股不属于你的气,但是若要仔细区分,又寻不到分别了。后来你不再戴那只镯子,那股奇异的气就随之消失了。” “但是老容说镯子对我的保护有期限。就好像一个充电手环,以他的能力,最多能给这镯子充十年的电,十年后我还是得自生自灭。”说到这里,容音的眼神黯淡下来,“所以到头来老容会死还是为了我。” 岑鹤九不忍,“别这样说。容叔是为了保护你不错,但他自知碰了禁术,就算活着也会被道门公开处罚的。自尽,其实最大程度地保留了他的尊严。” 容音的神情一瞬间冰冷,“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——禁术是什么样的存在?道门对邪术、禁术是零容忍度,如果我爸爸真的那么罪大恶极,容氏为什么还会把他葬在祖坟里?” 当年容亭修死前自请带着容音脱离族谱,为了抹去这个污点,容氏应该求之不得才对。若是顾及容音身份特殊,充其量也只会将她留下,容亭修是百分百应该被剔除出去的。 可是这么多年来,容音却凉凉地发现,容氏后人现在对她生死不问,她可能是确确实实被容氏除名了。可令人费解的是,容亭修这个罪恶之源居然能在祖坟中安寝十数年。 容音很想掐着容亭修的脖子把他从地底下拎出来,抓狂地吼上两句“凭啥”。 如果容亭修真的能回答,估计还是会像以前那样摸摸她的头,温文尔雅地说:“唉,岁弦啊,为父都说过了,人生总是有太多的出其不意。” 说上没两句容音就要气得重新把他塞回棺材里。 岑鹤九摸着下巴猜测,“可能是他们走得太急,也没有时间把容叔往其他地方埋了。” 这的确是目前看来最合理的解释,但是不足以说服容音。 她向来喜欢追根究底。 岑鹤九显然对那奇妙的镯子更有兴趣,“你以前就从来没有见过它?” “说来奇怪,我总觉得那只镯子眼熟。”容音揉着脑壳拼命回想,“但是无论我回忆多少次,都想不起究竟什么时候、在哪里见过。你知道小狗的条件反射吗——饲养者每次喂饭前都会先摇铃铛,这种习惯形成后,即便只是摇响铃铛不准备饭食,小狗也会流出口水。我觉得那只镯子对于我来说,就是一个‘铃铛’。每次想到它,我浑身上下都难受。” “为什么难受?” “我也不知道。就是从上到下、从里到外都不舒服。”容音难以形容那种感觉,“所以虽然我和它共处十年,但是潜意识一直在告诉我,我不想看到那只镯子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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