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莲池,里头的气说清不清说浊不浊,总感觉怪怪的。 连着见了好几个案情目击人,说法都差不多,都觉得死者去世前精神状态不稳定,而且真的如他们所猜测——所有的死者都花大量的时间投入一个叫剑网三的网游。 “那就明白了。”岑鹤九倚在走廊里低声说道,“看来那帮会真的有问题,他们把势力发展到线上,先甄选出那些阳气薄弱的人,然后通过某种手段削弱那些人寄居游戏中的‘灵’,久而久之他们的阳气就会更弱,很容易招惹负面的气息和情绪,在旁人看来就会‘精神不正常’。最后到了合适的时机一波收割,灵魂直接被那些东西取走,而现实中死去的人却连明显的死亡体征都不会有。” 岑鹤九的身材颇为惹眼,对容音低低耳语的样子已经引起一片小范围的骚动。 “对哦,死者大部分都是死得很平静的。”刘卉宛自言自语道。 “跳楼的那个和风筝线割断脑袋的那个,大概属于试验中的失败品?”岑鹤九皱着眉猜测,“他们的初衷是尽量不引起骚动地杀人,但是并不能保证每个目标的灵魂都是从头到尾完全可控的。” “也就是说这某种程度上关系精神控制?”容音忽然抬头问。 “肯定啊,否则怎么保证他们下手期间,目标的‘灵’一直集中在游戏里,并且最好是越来越沉迷,和游戏的羁绊越来越深,当他们投入更多的精神力,凶手操控他们时才更易如反掌。” 容音的眸子晶亮,“那我可不可以猜测,这种控制的效果实际上和施控人的能力密切相关?他们帮会那么多人,其实相当于一个可以发展下线的组织,而每一个成员在发展下线的目标上都是自由的——只要目标的精神意志力低于普通线就可以了。可是如果期间施控人反悔,或者给目标传达出了反作用的指令,会发生什么?” 岑鹤九的脸色有些沉重,“你是说那两个死态惨烈的学生——” 容音点点头,“你想想,唐门遇到的情缘,也就是那个秀秀,实际上还是良心未泯的,她一开始确实对唐门下手了,但是后来出于私人感情诞生出了想要放过他的念头,所以才会和他死情缘,还想劝他A掉游戏。但是如果真的能如秀秀所愿,他们的组织不是太仁慈、太没有纪律性了吗?所以后来出现的藏剑并不是秀秀的什么新情缘,而是上面派去监视她完成任务的人——秀秀无法阻拦,因为如果她不服从任务,很有可能会被一起处理掉。” “所以跳楼的女生也是一样?她男朋友说她有了新欢,但是却从未见过这个新欢出现,所以最大的可能是女生在网恋,而且她的网恋对象很有可能对她动了真心。”岑鹤九玩味地弯了弯嘴角,“和秀秀一样,游戏中的那个网恋对象心有恻隐,想要放女生一马,结果反而害得她死的更快更惨。有意思,这样一来即便有人在任务中动了真心,也会出于种种顾忌,不敢违逆上面的意思。这个组织的带头人,当真心狠手辣到了极点。” 他知道感情永远是拿捏一个人的痛点。 刘卉宛就看着他们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开头脑风暴,早就被绕晕了,还在纠结死者怎么死的问题,“所以剩下的人都是猝死的吗?” “不,不是的……”一直陪他们站着的女生怯怯说道,见容音瞥来凌厉的视线,赶紧辩解道,“我不是故意偷听你们讲话的啊。当初出事的时候我很害怕,还是宛宛陪我去做的笔录,今天早上刚好收到警察小哥哥的消息,说尸检结果出来了,我室友是睡梦中窒息死掉的,和其他人没有关系……” 夜里窒息而死,确实是极不引人注意的一种死法了。猝死还要排查种种他杀可能,窒息而死这件事带有极强的自杀性质,一旦确认根本就是无法再查下去。 而事实上,就算真的顺藤摸瓜查下去,背后的人也完全可以高枕无忧——如果他没有这样的自信,就不会杀鸡儆猴地用残忍的手段对待唐门和跳楼的女孩子。 很多事情不是他没有能力去做,只是他不想做。虐杀众人在他眼里如同捏死一只蚂蚁,但他偏要享受高高在上、众生伏拜的感觉。一切都只是因为他高兴这样做。 青山寻隐。 容音念着那个诡异帮会的名字,突然打了个寒战。总觉得哪里不太对。 给他们提供线索的女生再次怯生生开口:“那个,我可以进教室了吗?快上课了……” 容音回过神来,“等一下,你说窒息性死亡是今天才确认?” 女生不懂她怎么突然问起这个,“对啊,尸检报告出得没那么快的,今天才确定结果。” “你有报告单吗?” “这个……我不是家属,手里没有原报告单的。” 容音有点烦躁,挥挥手放行,女生得救似的吐吐舌头,和刘卉宛打了声招呼就钻进了教室。 他们站在走廊拐角,不知什么时候容音身后就站了个人,冷不丁闪过一道白影,声音轻飘飘像是一阵风,“窒息性死亡也分他杀和自杀,他杀一般是用单手或双手捂住被害者口鼻,致使呼吸被阻断缺氧而死,这种死法会引来受害者的强烈挣扎,往往会在受压部位留下明显的擦伤或淤痕。” 容音猛地弹开,受到惊吓导致脸色苍白,狠狠瞪着面前一身白衣的女生,“你是谁?什么时候在这儿的?你偷听我们的谈话?” 穿白大褂的女孩子耸耸肩,“你们就站在这里聊天,我正大光明地听而已。” 岑鹤九眯着眼上下打量她,“你是医学生?” #VALUE! 女生并没有回答他们的问题,而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,“窒息其实是很漫长的过程。由于死亡过程比缢死更漫长,所以会在身体上留下不可复原的征象。像你们刚才说的睡梦窒息,捂死物是柔软的被子或枕头,虽然不会在表面留下明显伤痕,但是死者的眼结膜、口腔黏膜、内脏浆膜都会有瘀点性出血,这期间死者需要遭受的痛苦还包括间质内小血管扩张和瘀血、脑水肿,包括你的肺部、肾间质,都会因为氧气运输的受阻而水肿、出血……来想象一下,窒息究竟是多漫长而痛苦的死法……啪,你死了,就像沼泽上的气泡破裂,没有人关心,也没有人能理解你死前的痛苦。甚至没有人发现,你已经死了。” 女生轻轻地说着拟声词,语气轻柔得像在为婴儿唱摇篮曲,在场的三人却不寒而栗。
第101章 忆少年19 容音在女生轻巧的描述中,竟然轻易被带起幼时窒息的回忆。 水声轰鸣着掩盖万物声响,她想像往常一样游上去,却适得其反,她全身无力地像一块石头一样沉下去。 肺里的氧气慢慢抽干,她在慌乱之中吸了水,肺部和鼻腔顿时疼得有如火在烧,五脏六腑中像有烈焰燎原。 她要死了。那个印在眼底的瘦高身影将永远成为秘密,没有人会知道她是怎么死的,所有人都会认为是她贪玩掉进水里的。 岑鹤九游过来的时候,在容音模糊的视线里他已经远远不止是像神明了——他身上的伟大光辉简直像一颗带来光明的火焰弹。 后来医院检查一切指标正常,陪床的时候岑鹤九问她是不是脑子坏了,到底怎么掉进去的,为什么不游上来。容易无数次想要张嘴告诉他,脑海中却浮现出那个人轻描淡写的威胁—— “敢说出去就杀了你。” 他的确有无数个机会可以轻而易举地杀掉她。 容音咬着牙,把这个秘密烂在肚子里,取而代之的却是幼小的心灵中冒出的狠毒邪念——不就是杀人么?机会是平等的,在他可以杀掉她的无数个机会里,容音也有无数个机会可以杀掉他。 虽然后来一次都没成功过。 可能……是真的一次都没成功过。 容音被一个温暖的怀抱揽过去,方才深吸一口气,从那种压抑的回忆中缓过来。她抬起头,对上岑鹤九安抚的眼神,“太累了就在我肩上靠一会。” “我没事。”容音揉着眉心说道。 岑鹤九抬头注视穿白大褂的女生,“你到底想说什么?你特地对我们说这些,应该不只是为了过过嘴瘾吧?” “不然呢?”女生冷笑,齐刘海长发垂在胸前,显得她整个人更为阴森,“我说的话没有人相信,正如有的人死了,却没有一个人相信她已经死了。” “你说什么?”刘卉宛一头雾水地看着她,“我怎么觉得你有点面熟呢……我们是不是在哪里有过交集?社团活动?不对不对……” 女生再次发出那种令人不寒而栗的冷笑,转身将他们甩在后面。 容音突然意识到一丝怪异,刚要抬头喊住她,教学楼里却突然涌进一股赶着来上课的人流,很快就将那道瘦弱背影彻底淹没了。 “怎么回事……都奇奇怪怪的。”喵萝极其纳闷儿地自言自语,“好了吧,你们还有什么要问的?没什么事我也赶紧去教室上课了。” 岑鹤九不耐烦地挥挥手,“走吧走吧,敢缺课小心我告诉你爸让你好看。” 喵萝忿忿地走到教学楼门口,看着离岑鹤九有段距离了,才回头冲他怒吼道:“岑鹤九,你太卑鄙了!你这个卑鄙小人!” 说完一溜烟跑得没影,根本不给岑鹤九教训她的机会。 “小兔崽子长本事了……”岑鹤九气闷地扇风,一打眼看见容音精神不振,极为别扭地抬手摸了下她的脑门,“……还好吧?别是被我传染了吧,你这体质是真不行,还得多喝热水。” “你属唐僧的?”容音睨他一眼,这一眼却软软的丝毫没脾气,她一抬脚,岑鹤九就马上屁颠屁颠跟上去。 “去哪?”一边跟着还不忘一边拧开矿泉水递给容音,活像是容音的小弟。 “不知道,我冷得慌,你陪我出去晒晒太阳。” 岑鹤九纳闷儿地抬头看了眼骄阳似火的天气,再看看容音阴沉的脸色,愣是把那句“要不还是找地儿吹空调吧”咽了回去。 可以。容音高兴不是?容音高兴他就高兴,容音不舒服他就浑身一百个不得劲。 他们漫无目的地往回走,炎热的天气,容音依旧穿着长袖的黑色山本裙,她掀起袖子瞄一眼早已愈合的伤口,黑色的淤痕久久不散。 一股冷到骨子里的阴气自那伤口处蔓延到全身,容音觉得,她现在像极了一具任人宰割的死尸,无数的食腐虫都爬到她身上来想要分一杯羹,很快她就会变得只剩一副空荡荡的骨架,别说脑子和记忆,就连她这个人都会荡然无存。 可即便是这样,她也还是那个不屈不挠的容音,一口牙咬到现在,一分怯都不露。 眼前的事情已经够闹心的了,就算她悲春伤秋哭天喊地,也没有任何用处。 从教学楼走出来,阳光耀眼。 岑鹤九取下挂在胸口的墨镜戴上,顿时多了三分咄咄逼人不能直视的光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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