宫殿无人,她站在窗前看雪。 魔宫的雪与外头的雪不同,冷肃诡异的建筑让雪景多了几分旷达神秘。 一路走回来, 她脑中一片空茫, 只忽隐忽现两个十分俗气的字眼:替身。 她又想起她曾问过大师兄是否爱过人。 大师兄曾开玩笑说是被师父以无垠天雷劈死的前南柯楼楼主慕月西。 原来, 大师兄没有开玩笑。 楼主与大师兄乃老相识,自上古便认识。 那么她算什么。 楼主的替代品? 这些年大师兄待她的温柔与耐心, 是否又是因为她占用过他心上人的壳子。实则所有的好, 皆因前楼主。 其实,自她在婺溪镇看到虚梦蝶内关于上古的那场梦境, 她心里就隐隐生出不安。 之前她有很多机会可以向大师兄问清楚, 问问他与谷若战神是何关系, 与南柯楼前楼主是否相识,但她没有。 她隐隐觉得, 答案会让她不痛快,带着逃避性质的, 自我麻痹的,不去问那个问题。 危机摆在那, 不去正视,终究逃脱不了真相, 早来晚来都得来。 这个答案, 比她想象中来的早得多。 她心里是鄙视自己的,这不像她性格,她更未料到自己有一天会爱的小心翼翼又自欺欺人。 替身, 其实她脑中早便印出这个词, 只是她完全忽视了。 慕月西抹了把脸, 越想越闹心,这么庸俗的剧本居然有一天套她身上。 守门的魔侍来报,外头有个自称是她大师兄的仙人要见她。 她心底的思绪密密匝匝纷乱纠结,一时半会理不出头绪,只望向紧阖的大门,不作声。 魔侍是个聪明人,一点既透,没有再三追问主子,而是静静退却大门旁。 “他来见你做什么?”邪祟如幽灵一般又飘出来,围着她脑门转圈。 “要么堂堂正正道出将你当做替身的事实,既然正主回来了,是与你断绝干系的时候了,当然还有一种可能。” 灰褐色雾气围着窗棂飘,绕过窗前飞雪,携了几片雪花进来,黑白纠缠格外分明,“这些年,大师兄与你生出些感情,多少对你不舍,他不想与你彻底断绝关系,他要勾着你,与你继续暧昧痴缠,一个正主,一个小替身,两边都哄好了,可享齐人之福。” 慕月西瞪向闲不下来的祟气,“你比我们村头的老大大还会瞎琢磨。” “我是为你好呀,小师妹。”祟气不气恼对他的贬低,继续飘着说:“我知你心底已滋生出对大师兄的怨念,我与你心底深处的不甘与怨念相辅相成,凭你心底的这一点怨念,我便可进你的身。” “其实小师妹心底已对我先前的意见有所动容,你打算替月华承受所有痛苦,但你心里舍不得大师兄,如今你看到了,你大师兄不值得你深爱,世上最爱你的是月华啊,难道你没有一丝一毫的察觉么,即便他被我控制神智,几近崩溃滥杀无辜,可依旧不伤你分毫,他最后的理智皆是你,而你却为了一个不值得你爱的人心伤。小师妹我替你不值啊。” “我问你啊,祟儿啊。”慕月西看向眼前上下飘忽的灰雾,“你觉得我应该让大师兄进来么。” “叫他进来做什么,结果无非我方才说的那两种可能。与他彻底断绝干系,你是一万个不甘的。任由他与你牵扯不清,你会从心底鄙夷自己,无论哪个结果,你都不想要不是么,既如此,放他进来做什么。” “说的好。”慕月西点头,然后脑袋伸出窗户,朝守门的魔侍喊:“开门。” 邪祟:“……” 宫门敞开,落了一肩头白雪的孑然,抬脚跨进门。 慕月西瞥一眼快要散得看不见的邪祟,“祟儿啊,其实我也拿不准主意,但有一点我清楚,你没憋着好屁,你越反对什么,我就去做什么。” 祟儿:“……” 遁走。 孑然并未擎伞,覆着一身雪走进屋,慕月西仍站在窗前,仿似没瞧见人来一样,只静静赏她的雪。 孑然掸掉肩头一层雪,这才缓缓走近窗前的少女。 开头的第一句话,“师妹方才瞧见了。” 慕月西回身,面色平静,“断念那阴批告诉你的。” “不是,是我一直晓得你在。” “……” 这话头……难不成祟儿猜对了,既如此坦白,是要与她坦白事实,跟她断个干净? 也好,对得起他的光明磊落。 心里头正这样想着,孑然倏然向前迈了一大步,一手握住她的胳膊,遂将她拢入怀中。 …… 祟儿预判的第二种结果? 慕月西心底莫名滋生出一点点喜悦,但很快被铺天盖地的鄙夷所淹没。 爱情果然让人卑微到尘埃里。 她的理智让她推开他,但这次她怎么都推不开。 一向温润守礼最不擅长为难人的大师兄双臂如钳,死死的紧紧的拥住她,他的气息将她环绕,让她迷乱。 好,他不想断干净,她来,她任由他环抱住自己,“你爱过人对么,是乾明洞里那个死而复生的女人对么。” “是,我曾爱过。但并非乾明洞内的楼主。你已知,我乃谷若历劫凡躯,我的心上人,早在上古陨灭,乾明洞的那个人不过是一缕执念,断念以息壤及墓土造出一具躯壳,那缕执念便是她的魂。” ……既然只是一缕执念,何必那么深情。 又给人撑伞,又给人披大氅,还当面开情花,又将花送出去。 感情她与乾明洞的那具新鲜出炉的楼主无甚区别,皆为他心上人的替身。 她是因为曾占用南柯楼楼主的壳子,被当做替身,那么乾明洞新出炉的那位,既是她心上人的一缕执念,又顶着同他心上人一模一样的脸,一样是替身。 看不出大师兄这执念够深,且无孔不入。 “她是她,你是你,你们是不一样的。”孑然轻声道。 ……越听越像海王台词。 慕月西闹心,当即给结论:“替身这活,我干不来。” 这话将孑然逗笑了,他闷笑一声,似乎终于平定了情绪,松开紧紧钳着她的力道,直起身,含笑的眸子望着她。 “你竟将自己想成替身。”他扶额,苍白的面色挂上一丝红润,“师兄在你眼里是那般人么。” 慕月西彻底懵了。 “此事说来话长,师妹你要有点耐心听……” 外头突然传来震天龙吟声…… 两人从窗口探去,魔渊西南一角上空,闪过飞空的九头烛龙的巨大身影,而烛龙上头坐着月华。 “不好。”孑然眸光深邃,“魔界攻入天音宗的计划要提前了。” 也就是说,仙魔大战要开始了。 天音宗乃地界十六州第一仙山,攻破天音宗,地界仙山则群龙无首成一盘散沙,魔界覆灭仙门之后,怕是要一举攻破九重天。 慕月西忍不住担忧,方才月华还好好的睡觉,整个魔界亦是一片太平,毫无战前的氛围,怎么突然就…… 难不成是祟儿…… 祟儿控制了月华的神智,让他不管不顾突然对仙族发难。 “时间紧迫,来不及解释。”孑然双手握上她的肩,不染尘埃的眼睛已显出忧色,“小师妹可还记得师父为你披的‘卜孕之劫’的卦象,看来如今要应验了。” 他修长指骨弯了弯,握着她肩膀的力道加重些,“我知道接下来你要做什么,你受祟气蛊惑,打算替月华受难,你可考虑清楚了,祟气入你身,你便是邪祟,于天地不容。” “我欠他的,必要还。”慕月西一字一顿。 孑然松了手中力道,微微叹口气,外头烛龙的吼声震天彻地,魔族征战的号角已吹响,山雨欲来的压迫感打门窗的缝隙透进来,让人的心不得不跟着沉重起来。 孑然弯身,于她眉心落下一吻。 “师妹,你不是一人在渡劫,你有我。欲破此劫,你只需谨记二字:信我。” 信我。 额头的吻还未淡去,眼前的身影已恍然不见。 仙魔大战毫无预兆爆发了。 魔族早有准备,只待魔主一声令下,鲸凉州的大妖亦领着无数妖精辅助魔族攻山。 天音宗的结界很快被攻破。 慕月西看到仙妖魔杀成一团。 他的同门皆加入战斗,不破峰的剑修御剑如流星,孤月峰的弟子在摆阵困束妖邪,天籁峰的弟子则抱着各自乐器奋力抵抗。 傀儡一路厮杀一路释放祟气,被祟气侵染的仙修痛苦捂头,极力抵抗欲控制他们神智的祟气,郁峰主打妖族阵地跑到仙族地盘,指示悬壶峰弟子全力救治伤员,妖王与镜无宗主打得半斤八两,妖王瞥见地上的郁老只救仙修不理妖族,妖王骂一句我艹,继续举着流星锤跟宗主对打。 孑然与战场之上奏着碧霄,清除被感染的祟气,月华骑着九头烛龙,甚是威武,不停朝孑然攻去,流光的剑以速度闻名,正神出鬼没给月华制造麻烦,烛龙之力击破孑然周身结界时,紫月领着花谷一众前来支援,擅长布阵的她,第一时间摆出阵法,加固孑然身边的结界。 外门弟子也都来了,张大厨依旧举着大勺当武器,一见妖魔就一顿狠凿,大厨院的人没有武器,锅碗瓢盆烧火棍全用上,打得热火朝天。 黔灵被一道水箭刺向胸口,慕月西的唢呐掷过去,打消携厉风而来的水箭。 她落在黔灵身前,所向披靡的千丞见是她,目露愧色,又转身离开。 “灵犀。”黔灵揪住她袖子,“他们说你是南柯楼楼主,他们骗我的吧。” “我是。” “怎么办。”黔灵快哭了,“九重天的上仙知道了,你怎么办啊。” 慕月西还未来得及安慰黔灵,瞧见二师姐竟抱着箜篌厮杀妖魔,看对方气色实在不妥,方捡回一条命便又上战场。 魔族攻仙山闹出的动静,很快引来仙族增援,九重天下来不少天兵天将,佛修也来了一队,满身佛光浮于半空,齐齐念着阿尼陀佛。 流光与紫月联手,对抗月华,撑不到半炷香,大师兄仍在全力奏箫曲,破无数祟气。 九重天的天将与众佛联手,合力攻击九头烛龙与月华。 月华越杀越勇,眼白几乎全失,是彻底被祟气控制的征兆。 慕月西感觉火候差不多了,是该上台的时候了。 唢呐哨子贴在唇边,一声震天唢呐高音炮发出,恨不得冲破九重天,九龙烛龙的低吼声都被压下。 打得正酣的仙佛妖魔纷纷愣神,暂止战。 慕月西飞身而起,落在战场C位。 九头烛龙的鼻息将她发丝衣衫吹乱,她拎着唢呐,冲缠绕在月华身上的灰褐雾气勾勾手指头,“祟儿,来呀,满足你。” 盘旋月华周身的黑雾,如盘龙如卷蛇般朝慕月西而去,很快她彻底被祟气包裹,战场上的零星祟气仿似响应号召一般,丝丝缕缕朝被包裹的只剩个形体的人聚去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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