六俏姥姥的肉壁给吹爆了。 残枝乱叶携裹气流满天飞,最终稀里哗啦落地。 熊猫摘下耳上的庇荫符,这才发觉他们已出老妖肚腹,而井底的这株巨大垂柳已烂成柴火棍,连根部都一片焦黑,毫无一丝生机,狼藉之上,是一颗颗浮空的内丹。 摆脱妖力控制的内丹纷纷飘出井口,如一颗颗浮生的夜明珠。 慕月西收起唢呐,一掌劈开包裹孑然的半透明球体。 她扶住孑然双肩,孑然眉心微皱,似乎被唢呐声给震醒了,他微微掀开眼皮,神色疲惫间荡着一缕温柔,苍白唇角轻轻逸出一声:“西西。” — 云来客栈。 郁老峰主捋着胡须给榻上的孑然把脉喂药后,走出房门。 门外聚集一堆天音宗弟子,见郁老出来,一股脑探头问大师兄的境况。 郁老摇晃着脑袋,抑扬顿挫道:“你们大师兄他因祸得福,他身子骨弱,一来是因先前制服九头烛龙伤了根本,还有一层原因,乃他体内的九转金丹太过霸气,唯有神体可匹配,大师兄的仙体因此被九转金丹内耗着,但那九千年的柳妖体内极阴,竟意外冲淡九转金丹的炙阳之气,你们大师兄只是耗损了些仙气,过于疲惫,这会已无大碍。” 在场弟子舒一口气,感叹吉星高照,仁善之人必有天道护佑。 慕月西听此,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地。 客栈回廊拐角,阿信推着轮椅上的师祖过来。 师祖左手烤地瓜右手糖葫芦,热情得冲围拢在一起的弟子打招呼,“我就算到孑然无事,果然无事,话说你们怎么不亲自去太湖请我,是不是因为那柳妖太好对付,不需老祖我出山,一定是这样。” ……众弟子嘘声一片中,师祖又开口:“这次灵犀斩草除根,诛杀柳妖,立了大功,天音宗功德簿上会给你记下这一笔。” “什么?”郁老吹胡子,“斩草除根?那柳妖竟未留下一丝半魄,原身呢。” 慕月西瞧人遗憾的表情,“怎么,老妖你亲戚啊。” “胡扯什么,老夫是替孑然感到惋惜,万年一遇的极阴之体,恰可平衡他九转金丹的炙阳之力,若与柳妖双修,或将人炼化为炉鼎,飞身成仙指日可待。” 慕月西当即亮唢呐,张牙舞爪的在郁老头面前晃了晃,“甭想了,给我吹爆了,根都焦了。” 郁老见人一身暴戾,顺着游廊走了。 慕月西瞪走郁老,又拿白眼睇师祖。 仗打完了,师祖回来打马后炮,这样的师祖谁要免费送,包邮。 慕月西咬着牙根问,“敢问师祖,您是掐着点回来的么。” “是呀。”师祖恬不知耻回答,扬了扬手中的地瓜和糖葫芦,“这不给孑然捎来东西吃么。你们谁接一下。” 众弟子实在不想出手,但碍于对方身份,司空焦站出去鞠躬,恭敬地接过老祖手中寒碜到不行的慰问品。 阿信转动轮椅,将师祖往外推,师祖的声音渐行渐远,“我很忙的,约了灶神去钓鱼,你们好自为之啊。” …… 一众弟子望着师祖离去的方向发怔。 简不语:“我宁愿师祖还是之前那个毒舌严师。” 司空焦附议,“师祖这个样子,我也看不惯。” 不爱说话的断念难得出声吐出四字真言,“老头,废了。” 一旁的紫月仙督提醒他,“近朱者赤近墨者黑,跟流氓混久了,怎么也学会说大不敬的话,那是师祖。” 断念垂睫,“仙督教训的是。” 慕月西晓得紫月仙督嘴里的流氓暗指自己,她走到紫月仙督身边,然后轻轻嗅一口,再抬手于鼻尖扇了扇,“仙督今个是用尿漱的口吧,怪不得口吐芬芳。” 紫月仙督伸出一根手指头指着她鼻尖,“你……” 慕月西转身进了大师兄的客房,并阖上门。 简不语因先前滂沱山时,亲眼见证紫月仙督视灵犀师妹安危不顾,不肯入迷阵救人,从而对人生出不满。她知紫月仙督颇为霸气,但未曾对她生出嫌隙之心,毕竟每个人有每个的脾气及为人处世之道,但她实未料到身居仙门督长之位,生死攸关之际,竟不肯暂摒前嫌,枉顾同门性命,不肯施救,这并非脾性问题,而是仙格问题。 这次见仙督被小师妹怼,她冷漠转身,回了自己客房。 司空焦见同门间的气氛越发尴尬,出来打圆场,“琅嬛帝姬过于忧心大师兄的事,以至被累倒,真的不需要郁老去给帝姬把个脉。” “不用,帝姬我自会照拂。”紫月仙督说完走了。 走廊只剩断念,司空焦与人作别,打算去楼下吃碗饺子。 断念几步跟上去,“三师兄,滂沱山时,你听到小师妹的唢呐声了吧。” “满山的兽都被惊到,想听不到都难。” “那师兄有没有觉得,这次小师妹的唢呐有些不同,过于霸道。” “小师妹的唢呐何时不霸道了。” “……” 断念没从榆木疙瘩那套出什么有价值的话,转脚上楼。 司空焦纳闷,“师弟,不吃饺子了么。” “僻谷。” — 慕月西进门后,孑然醒了。 褪去扎眼的红衣,着一身宽松素衣,随意卧在榻上,单手支颐瞧着朝他靠近的少女。 慕月西小跑过去,“大师兄醒了,有没有觉得身子哪里不舒服,郁老还未走远,我随时拎他回来。” 孑然摇头,面色虽略显苍白,唇色亦略淡,一双琉璃眸含着温柔宠溺,他轻声问:“你可有负伤。” “被个野鸡踢了两脚,算不上伤,若非想着大师兄日常教导与人为善的那些话,我早砍掉那只鸡的爪子卤成虎皮凤爪。” 孑然摇头轻笑。 慕月西坐到床边,一副娇嗔的模样,“大师兄你还笑,我要担心死了。” “哦?当真担心我,我怎么好像听说这些日子你十分黏一只食铁兽。” “谁说的啊,不对啊,大师兄你不是一直晕着么,谁跟你打小报告呀。” 孑然追问:“你为何待那只食铁兽与众不同。” “我……我是个熊猫迷,超爱熊猫的,我们那里不能养,犯法,撸猫都十分不容易,我好不容易见到一只,能上手好满足。” 孑然自叹一笑,“原是将人当宠物。” 他多虑了。 “大师兄,你还没回我,是谁告诉你我黏糊熊猫姥爷的。” “魅。” “……”慕月西打死猜不到是那个连名字都不配有的路人。 孑然起身走到桌边,倒了两盏茶,“当年我下山游历时,曾顺手救过魅一命,滂沱山时,他认出了我,是我让他随你一道去了迷阵,暗中保护你。” 慕月西:“那小魅,演技,真的,我居然从未怀疑。” 慕月西接过孑然递上的热茶,“对了,大师兄,同门找上滂沱山,你为何吩咐她们不可擅自闯入老妖的洞窟。” 孑然轻抿一口茶,“你猜。” “大师兄我今天不想动脑子,你直接告诉我么。”慕月西撒娇。 孑然立场颇坚定,“不好说。” 慕月西撇嘴,“那大师兄有没有被那老妖占了便宜。” 孑然垂睫看她,“你觉得她有本事占我便宜?” “都被人吞到肚子里去了,还说大话……不对,郁老说柳妖体内阴寒,可平衡大师兄九转金丹的炙阳之气,你是不是故意进老妖肚子的。” 孑然修长指骨捏着茶盏,脸上是自信与淡然,“一切皆在掌控之中。” 慕月西后知后觉懂了,同门杀上滂沱山时,大师兄为何要阻他们入内。 因为天音宗除她之外,无人敢不敬师兄,忤逆尊长之话,唯有她不当回事,于是叛逆地进窟洞找老妖算账,大师兄太了解她性格,是故意将铲除老妖的功德留给她。 大师兄的偏爱,让慕月西脸颊飘红,她摇了摇孑然的袖子,“大师兄,以后不许这样了,怎么能拿自己性命给我争取功德呢,你不知我见你差点被老妖的毒液溶了有多担心,我们若去晚了,你岂不是同那老妖合二为一了。” 孑然被晃得险些洒了手中茶,“我的结界岂是那老妖轻易破的,倒是你那莽撞的一手刀,险些害我溶了。” 慕月西后怕,“我不晓得大师兄的结界防御妖气,不抵仙力,幸好熊猫姥爷在场提醒,否则我会酿成大错。” 说曹操曹操到。 门被扣响,慕月西拉开房门,是戴着帏帽的熊猫。 她惊喜地将人迎进门,“布谷姥爷怎么来了。” 熊猫将几匣子点心一包茶叶放到桌上,回身朝孑然拱手问候:“仙修。” 孑然给客人倒茶,“感谢姥爷这些日子对我小师妹的照拂。” “我,才是,要感谢,你们。” 他掏出一颗银光满溢的内丹,“若无,小师妹,晴朗内丹,不容易,到手。” 慕月西摇手笑,“我们互帮互助不用客气哒。” 慕月西凑近灵丹瞧,短短时间,内丹里已显小狼雏形,雪白雪白的毛,尖尖的耳朵,毛茸茸的尾巴,身子蜷一团,睡得很甜的样子。 “好可爱。”慕月西摸了摸内丹。 熊猫仿似怕人碰坏一样,赶忙收起内丹,“仙人,有恩,以后,若需要,我定帮。” 慕月西贼笑,“姥爷当真想感谢我。” 熊猫认真点头。 慕月西搓搓手,一副猥琐模样,“姥爷再幻成真身让我撸一宿吧,我手法温柔,我轻一点,保证让你舒服……” 后面的话再说不出,是天音宗禁言咒。 ……熊猫一脸尴尬,孑然扶额,“小师妹惯爱玩笑,姥爷莫见怪。” 熊猫稍稍牵动唇角,拱手:“告辞。” 然后化作一道黑白糅合的烟雾,打窗口飘出去。 慕月西扒着窗口,遗憾地往外瞧,嘴里的话说不出口,不让撸一宿,撸一下也行啊。 好在熊猫还未走远,只是落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,他回头朝慕月西所在的窗口望一眼,这才随着行人没入人流。 遥遥一瞥,慕月西能感受到姥爷的感激与温柔,怕是他自己都不晓得自己的可爱之处,凶悍手段下藏着一颗包容的怜悯之心。 否则,当初小狼作死般的招惹他后,他不会任由小狼腻歪在他身边,又费心费力将人拉扯大。 不知小狼要将养多久才会养回肉~身,又会不会记得他,但慕月西清楚,姥爷会一直呵护小狼长大。 这一次,小狼再不是被遗弃的孤儿,她有着一个强大而温柔的靠山。 孤独的人与孤独的人相依,便是岁月给予的恩赐。 她突然觉得布谷,晴朗,两个完全不搭的名字合在一起念,说不出的好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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