表哥不必再动,他进来时自己已经脱得差不多了。阿尝退后一步欣赏一下,觉得还不够暧昧,把季玄向表哥那边推了推,又把床尾的一张锦缎大被抖开,盖在两个男人身上,只露出一把墨发来。 这下差不多了。阿尝大功告成,越窗而出。书房后就是个小花园,一个小池塘,两三条锦鲤,颇有意趣。阿尝一边赏景,一边留神听着前面的动静。 过了一盏茶功夫,书房前来了一堆人。大概是唯恐证人不够多,正牌娘子赫赫扬扬带了老夫人和一大群家丁丫鬟。正牌娘子只在门口象征性地问了一句,“妹妹,你可在里面?酒醒了没有?”就兴冲冲推门冲了进去。 这种当场捉奸的好戏怎能错过?阿尝挤进人堆,找了个好位置,探头向屋子里张望。周围的人个个都忙着看热闹,谁也没留意阿尝。 正牌娘子斗志昂扬地一把掀开被子,随即发出一声见鬼了一般凄厉的尖叫。 任谁看见自家相公睡了个男人,大概都会是这种叫法。 “看什么呢?这么有意思?”一只手轻轻揽住阿尝的胳膊。 阿尝低头看看那只不知死活的手,抬头看看那张带着点笑意的妖孽脸,再看向屋子里床上。 掀开的缎被下,刀削脸表哥全身不着寸缕,把一个黄衫少女紧紧搂在怀里。 这效果,可比阿尝弄的那个震撼多了。 门里门外鸦雀无声,正牌娘子这时才想起床上这位光着,不能继续再看,转过身来,就看见门口站着正在看戏的季玄和阿尝。 季玄不理会她脸上精彩纷呈的颜色变化,漫不经心开口道,“既然表哥那么喜欢逐月,就把逐月送给他好了,你看好不好?”最后这句是问阿尝的。 阿尝忙不迭点头,正点着,忽然胃里一阵剧烈的抽痛,不由自主蹲下身去。 中午的酒菜没有问题,应该是这具身体现在如同肉体凡胎,早晨没吃东西,刚才又一通胡吃海塞。 吃多了。 “肚子疼?”季玄垂目看看阿尝。 阿尝还没来得及回答,忽然身子一轻,已经被季玄不由分说,一手托腰,一手抄过膝弯横抱起来。 “有大夫么?找一个过来。”季玄随口吩咐一句,把还在捉奸的众人扔在身后,轻飘飘抱着阿尝回房去了。 “这里是什么地方都不知道,你就敢乱吃东西,疼死你算了。”季玄大步流星走回表小姐的闺房,没有手,抬脚踢开门,进了屋子。 “你放我下来!”阿尝瞪着季玄的下巴厉色道,语气中满满威胁的意味,只是因为姿势的关系,气势稍显不足。 季玄闻言从善如流,扔布口袋一样随随便便把阿尝扔在床上,“过会儿让大夫给你开点消食的药。” 老夫人勤俭持家,没叫大夫,只送了个家里会看脉的账房先生过来。 账房先生把手搭在阿尝脉上,紧锁眉头,一张脸上表情阴晴不定,不停地唉声叹气,仿佛做了半年的账死活也对不上一样。 搭完左手搭右手,搭完右手换左手,就在阿尝万分怀疑这位大夫的水平时,账房先生终于开口了。 “看这脉象,表小姐怕是有喜了。” 阿尝顿时就炸了。 喜你的头啊喜。 任阿尝脸皮再厚,脸上也挂不住。 污蔑她肚子里有孩子,还是季玄的?季玄这是立刻就能逮到机会报手刀的仇了? 阿尝恼羞成怒,伸脚要踢账房先生,被季玄手疾眼快一把按住。季玄向账房先生挥挥手,账房先生如蒙大赦,嗖地一下就溜了。 这是什么鬼地方,老子不玩了。 阿尝已经把肚子疼忘在脑后,跳下床就走,却被季玄按住肩膀。 季玄眼神忽然变得清澈安静,像从九重天上璇云瀑泻下的寒冽的天河水,眼睛里一点调笑的意思都没有,低声对阿尝道,“我们现在只有这条线索,且留下看看他们要做什么,你暂且忍一忍,好不好?” “忍一忍”这三个字被季玄低沉的声音温和地说出来,亲切而熟悉,季玄两只手上的温度,透过衣服传到阿尝肩膀上,让阿尝模模糊糊地想起几百年前碧水潭边,每每聚魂生肌最难熬的时候,陪在身边的那个模糊的身影。 阿尝像中蛊一样,乖乖地被按回床上坐着。满腔怒气不知为什么,在那双眸子的注视下,全都化为乌有。 季玄帮她拉过枕头来靠着,淡淡道,“疼就靠一会儿,只怕用不了多久,他们就要有下一步动作了。” 将近晚饭时,果然有人来了。 一个丫鬟小心翼翼地端了晚饭过来,盘子上还有个小盒子,里面是个黑乎乎的药丸,行礼道,“老夫人知道表小姐有喜了,很高兴,这是老夫人送来给表小姐安胎的。” 理论上这种时候,老夫人送来的安胎药里反正不是麝香就是红花。阿尝接过药丸。 打着安胎药的旗号,你倒是少放点麝香啊,这味重得只怕季玄坐得那么远都能闻到。 灌醉捉奸栽赃,怀孕滑胎麝香。 这场宅斗戏,一天时间,安排得够紧的。 可是送这种药不是应该避开季玄吗?这情节是不是有点不太走心? 反正既没胎可安也没胎可滑,吃了看看她们接着打算干什么。阿尝扬手就打算把药丸放进嘴里。 季玄忽然劈手夺下来,对那丫鬟道,“你出去吧,我照顾表小姐吃药。” 那丫鬟虽然不愿意,在季玄的逼视下,也只得走了。 阿尝还在看着季玄手里的药丸,“怕什么?你不知道麝香通经活血,还能解酒毒,消积食?现在吃这个刚好。” 季玄回身随手把药丸扔进架子上的青瓷瓶里,“谁知道里面还有什么,你肚子还没疼够?”。 此时门吱呀一声开了。 这场戏紧锣密鼓,接下来又是谁要出场?阿尝与季玄齐齐看着门口。 等了半天,却没有人进来。 又过了一会儿,门缝里探进来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。 “猫猫,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?”小猫看见阿尝,尾巴竖得像旗杆一样,踱过来呼噜着蹭阿尝的腿。阿尝抱起小猫揉揉它脑门上的小灰毛。这猫还系着红绳,就是欢喜楼那只。 阿尝忽然想到一件事,抬头看季玄,发现季玄沉静的目光也落在小白猫身上,一动不动。 阿尝挠挠小猫的脖子,“欢喜楼的小二和书坊老板都不记得我们了。小二说白天没人点过鸭子,我们是晚上才到的欢喜楼。” 季玄接口道,“可是猫却记得我们。”
第17章 双城7 两人一起看着小猫。小猫一脸无辜。 季玄道,“难道书坊老板和小二都在说谎?” “可是如果万一他们没有说谎,是真的不记得我们呢?我们白天出了书坊,去欢喜楼吃了饭,然后去看皮影戏,接着回欢喜坊。小二却只记得我们第二次回欢喜坊的事,那么出问题的时间点应该就在看皮影戏的时候。小猫认得我们,说不定是因为它陪着我们一起看了戏。” 小猫窝在阿尝怀里,伸出粉红的小舌头舔了舔阿尝的手,好像对她的说法也很赞同。 季玄道,“看戏之后,怪事连连,也许自从我们看戏之后,就已经离开了原来的双城。” 季玄扬声唤摘星进来,“去告诉夫人,表小姐吃了安胎药后不舒服,我今晚要留在这里。” 摘星顿时一脸“守得云开见月明”的表情,满脸都是喜色。 季玄想一想,“你们今晚也都不用再进来了,有我伺候你们小姐呢。” 摘星不知满脑子乱七八糟装的都是什么,红了红脸,兴高采烈地传话去了。 阿尝警惕地看着季玄。仙君你不会入戏太深了吧? 阿尝的想法全都明明白白摆在脸上,季玄瞥她一眼,“想什么呢?” “没想什么。”阿尝断然否认。 季玄再看她一眼,在她旁边坐下,好整以暇地理理衣角,缓缓道,“我生平从未困过,这两天非常奇怪,居然也觉得困了。我们每次睡醒都会有怪事发生。既然有东西非要逼着我们睡觉,我今晚就要醒着,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。” 天刚擦黑,阿尝就又困了。 阿尝斜靠在床头,想努力保持清醒,可是眼皮沉重,像黏在一起一样。脑子似乎转得飞快,却都是一些莫名其妙的念头,好像一堆碎片随便组合在一起。比如本熊在幽冥殿蓝汪汪的烛火中咿咿呀呀地拉二胡,小白猫抖抖毛一眨眼变成巨兽用爪子按住鬼王,斗舅变成了天上的星星一闪一闪放光芒,季玄砸碎了杯子捏着碎瓷片准备割腕自杀…… 等等,季玄这个好像是真的。 阿尝努力分开黏住的眼皮,睁大眼睛,看见季玄手上一道血珠扑扑簌簌滚落下来,滴在地上。 阿尝挣扎着开口,用尽全力,却也没搞清楚自己到底说出声来没有,“季玄,你在干什么?” 季玄在一片恍惚的虚影中晃动,好像走过来了,靠着阿尝坐下,“疼一下会清醒一点。” “哦,那你慢慢割,省着点用,小心剩下的不够明天做血豆腐。”阿尝迷茫地靠回床头,搂住怀里也在迷糊的小白猫。 季玄仿佛是轻笑了一下,伸手要把小猫拎走。 阿尝的脑袋慢了不止一个半拍,好半天才发出命令,指挥阿尝的手跟季玄抢小猫,小猫早已恶狠狠咬了季玄一口。 阿尝迷迷糊糊地想,咬一口挺好,可以少割一道。 接下来就更乱了,小白猫,季玄,鬼王,正牌娘子,老夫人,都开始一起在阿尝脑袋里大乱斗,打得不亦乐乎。 正牌娘子手中挥舞着欢喜楼门上的大木匾,虎虎生风,把鬼王直接拍在地里,正叉着腰哈哈大笑时,阿尝的脸上忽然传来一种微妙却绝不会被忽视的触觉。 一个柔软而微凉的东西,带着陌生的清冷气息,轻轻扫过阿尝的脸颊,擦过阿尝的唇角滑落下去,像羽毛飘然而落,轻得像一声叹息。 阿尝瞬间就醒了,大乱斗的各位集体消失得无影无踪。 只剩下季玄。 季玄倚在阿尝旁边,脸在离阿尝极近的地方,在阿尝睁开眼睛时也猛然睁开眼睛。 下一刻,季玄已经站起来,离开床迅速退后两步,下意识地抬手挡了一下嘴唇,眼神复杂,“我刚刚……差点睡着。” 阿尝点点头,的确情有可原。 两个人这下彻底醒了,相对无言,清醒得十分尴尬。 像是为了打破尴尬的气氛,天边忽然远远传来雷声。雷声不像普通雷声那么沉闷,更像是金属撞击的声音,带着几分锐利,好像谁随手在天上敲了一声锣。 季玄快步走到窗边,打开窗户,外面原本已经入夜,漆黑一片,此时黑夜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。 天竟然又缓缓地亮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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