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以卵击石,自不量力。”季玄冷哼一声,伸手用衣袖包住手,回头对阿尝道,“不要让陶人碰到你。”话音未落,已经一拳挥出,最先冲过来的陶人立时飞了出去,随着清脆的一声响,摔在地上变成一堆碎片。 阿尝握鞭在手,笑道,“知道。比比你快还是我快。” 鞭子灵巧地一卷,已经拐了个弯,抢了季玄面前的一个陶人,随手掼了出去。 迷雾中又有咯哒咯哒声过来,看来这进王墓里陪葬的陶人还不少,不只是刚刚看到满城收锦的那一队。 陶人一波又一波冲过来,虽然力气不小,身手却僵硬无比。 阿尝与季玄两个人如同切瓜砍菜一般,一会功夫就摔了满满一地的陶人碎片。 阿尝仗着鞭子长,又比季玄的拳头灵巧,略占上风,朝着季玄过来的陶人十有七八被她抢了。 季玄看着阿尝卷走面前最后一个陶人,笑道,“是你赢。” 阿尝十分遗憾,“刚才打得太着急,忘了赌点彩头。” 季玄微笑道,“现在也不算晚,想要什么?” 这是要什么都行的意思吗?阿尝歪头想想,道,“暂且放着,等我想出来再告诉你。” 季玄对阿尝笑笑,方才对着铜壶滴漏道,“没别的本事了?那就出来吧。” 妖风大起,浓雾更重。 四级石台上,坐着四个黑衣人。每个都垂目盘膝而坐,默不作声。 季玄冷冷道,“为何害人?” 最上面一级石台上的黑衣人抬眼看了季玄一眼,“你要杀要剐尽管来,何必废话。” 阿尝见他不肯说,直接去取逍遥袋,衣袖却忽然被人拉住了。 不知什么时候,傅缄又化了人形,“我说。说了能不能请你们帮他们说几句好话,从轻发落?” 傅缄叹了口气,“我们本是进王府书房前放置的铜壶滴漏,与进王日夜相伴。后来进王为人所害,死后我们也陪葬在墓中。过了些年,郡野人把我们挖出来,摆在城中计时用。天长日久,我们听人说了一种邪法,如果炼人为丝,织成龙袍,供奉死人尸骨,那人下一世就可成就王图霸业。进王此生冤屈,让人心中忿忿不平,郡野人又都会织锦,因此他们就想邪了。” “你不同意,所以他们把你送进阴阳界?”阿尝问。 傅缄默不作声。 季玄道,“进王是冤死,那些被他们炼化成丝的人又何尝不是冤死?” 坐在石台最上面的黑衣人忽然开口道,“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。天下哪件龙袍不是人丝织成?这些郡野人织了一辈子锦,碌碌无为,用他们炼丝成锦,供奉明君,才算是死得其所吧?” 阿尝呵地一笑,“人家的命,再碌碌无为,那也是人家的,是不是死得其所,谁说了算?你吗?”抖开逍遥袋,将四个黑衣人都收进袋中,又为难地看着傅缄。 傅缄平静道,“我们本是一体,理应还在一起。” 阿尝点头道,“我会帮你在文书上把前因后果都写清楚的,你先暂且委屈一下。”将傅缄也收了进去。 妖术的始作俑者没了,郡野上方的迷雾瞬间消散,城中绵延不绝的织机声立刻就停了下来,渐渐有人打开门,探头探脑地向外看。 没了雾气的遮蔽,阳光穿过云层泼洒下来。阿尝跳上最高的石台坐下,从山上俯瞰,下面层峦叠嶂,令人心旷神怡,郡野确实是个风水不错的宝地。 忽然,不知从哪里传来惊天动地一声巨响,大地晃了几晃,铜壶滴漏的空场处,原本浓雾刚刚消散的地方,一线比刚刚浓重得多的黑雾从地面缓缓升起,越来越重,越来越高,遮天蔽日,阳光再一次消失不见。 难不成除了铜壶滴漏,还有别的妖怪? 阿尝刚从石台上跳下来,已经被季玄一把抓住胳膊,拉到身后。 阿尝看到这一次季玄神色肃穆,非比寻常。 漫天的黑雾如同有生命一样,在天空中翻滚搅动,遮蔽了整座山,随着黑雾而来的,是无边无际的森寒,丝丝蔓延开来,侵入到人的骨血里。 一阵又一阵低低的声音,从不远处的地下传来,像有人在低低絮语,也像在压抑着的呻.吟,伴随着奇怪的咯咯声和锐物划擦的声音。 声音越来越大,伴随着一声雷鸣般的巨响,像是又一道什么屏障碎裂了,那低低的声音瞬间冲破阻隔,爆发出来,冲天而起,那是无数人的哀嚎,哭泣,带着无穷无尽的痛苦和绝望,愤懑和不甘,在黑雾笼罩的天与地之间激荡盘旋。 “退后。”季玄没有回头,对阿尝轻轻说了两个字。 大地随着巨响,仿佛被一只巨手撕开了一条大大的口子,裂缝处,无数只青白干裂的手伸向地面,彼此推挤着,抓挠着,向外攀爬。 敞开的裂缝似乎是它们唯一的希望和去处,带着累积亿万年的仇恨与怨愤,无数厉鬼从裂缝中潮水般涌了出来。 望着潮水一样涌出的恶鬼,阿尝心想,糟糕。 逍遥袋只能收妖。鬼无形无质,收不进去。打的话,以阿尝和季玄现在的修为,根本不是这成千上万的恶鬼的对手。跑也不行,不要说现在转身逃跑来不来得不及,就是能逃,身后刚刚醒过来的郡野一城人怎么办?而郡野山下,就是更加繁华的康城。 这么多恶鬼,只怕就算是仙身,要被吃得魂都不剩。不知是什么人打开裂缝,放出来了这么多恶灵,无论是谁,这是真心想为难季玄和阿尝了,看样子还打算用一城的人陪葬。 “退后,不要过来。”季玄又一次平静地说,然后举步向前,一个人迎向排山倒海般扑来的恶灵。 逞什么英雄?阿尝笑了一声,握了鞭子跟上。两个人,死也死得慢点。 下一刻,阿尝的脚步顿住了。 季玄虚踏一步,凌空而起,与此同时,右手伸向腰间,轻轻一弹。 随着“铮”地一声,一柄悬在腰间的长剑现了出来。 那“铮”的一声响,开始时声音并不如何大,却延绵不绝,一直未停,犹如海浪一般,一波紧随一波,一波压倒一波,越来越大,越来越响,不过一会儿功夫,震荡的声音已经充斥于整个天地之间,像钟鼓,又像梵音,庄严肃穆,将先前的鬼哭狼嚎压得无影无踪。 剑吟声中,长剑出鞘,季玄微一催动,紫色的光芒水一般铺天盖地倾泻下来,原本在空中狰狞盘踞的黑气,如同遇到倾盆大雨的火苗,不过稍微挣扎了一下,就在裂缝中偃旗息鼓了。 紫光笼罩着大地,仿佛一只手,抹平山河与人心中的伤痕,温和平静却不容抗拒,润物于无声却又霸道无比,就像它的主人的眼睛。 非存剑出,先以剑吟警之,再以紫光渡化,最后,无缘者,杀。 万千恶鬼跪伏于地,却仍有冥顽不灵者继续自裂缝中汹涌而出。 季玄垂目看着,抬起右手,手中剑尖凌空轻轻一划,一道刺目的白光如同从天而降的霹雳,带着咆哮的剑气直冲而下,在恶鬼涌出的裂缝前立起一道有形的屏障。 屏障虽然是凛冽的白光,但扑上去的恶鬼犹如遇到烧红的极烫的玄铁,立刻焦黑萎缩,瞬间化作了道道青烟,烟消云散。 季玄手握非存,悬在空中,周身紫光流转,白衣在剑气中猎猎鼓动,墨发翻飞,宛如俯视众生的神祇。 阿尝退后几步,重新坐回石台上,心想,季玄,你个骗子。 这是一个被封了修为的人能催动得出来的剑气吗? 剑气激荡,万鬼惊惧,在连绵不绝的剑吟声中,忽然传来一声轻笑。 声音虽轻,却并未受到剑吟的压制,能让人听得清清楚楚。 刚刚被紫光逼退的黑气,从裂缝中重新冉冉升起,这一次比刚刚要充沛霸道得多,隐隐有能与紫光抗衡之势。黑气不疾不徐,稳稳地与紫光对抗着,升到半空,顿时天昏地暗,日月无光。 季玄不动声色,再一次催动剑气。 紫光与黑气在空中相绞,难分高下,与此同时,裂缝的黑气中,一个人缓缓走出来。 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 啤酒瓜子火腿肠~头上没鬼字的鬼君要出场了 求小天使收藏
第38章 织锦6 万千厉鬼顿时无声无息,再不敢稍动, 裂缝内外黑压压跪成一片。 男子银白的长发在黑雾中飞扬, 墨色大氅翻飞着, 与黑雾融成一体,双眉斜飞入鬓,眼睛微眯,看着季玄。 一路缓缓行来, 踏过之处, 血红的彼岸花朵朵绽放,开了又败, 败了又开, 循环往复,无始无终。 他缓缓开口,竟还带着一丝笑意,“就算是九重天的仙君, 也不能随便欺负我的人。” 这话说得十分不讲理,好像不是恶鬼先爬出来害人一样。阿尝哑然失笑, 你的人?是你的鬼吧? 黑袍男子伸出一只右手, 仿佛突然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动,非存剑竖起的光墙陡然向后退了数尺。 季玄冷哼了一声,不与他分辩, 非存嗡地一声响, 光墙光芒大盛, 铺天盖地向前压过去。 黑袍男子再次催动法力, 一道白光忽然自他掌心冲出,白光中无数骷髅的影像翻来翻去,勘勘稳住了向前的光墙。 男子忽然对阿尝一笑,“怎么样?我新练的,好不好看?” 阿尝懒洋洋对他比了一个赞,“不错。” 季玄:“……” 白光与光墙角力,两人都不再说话,空中隐隐传来裂帛般的声音。 阿尝叹了一口气。这两个人真打算如别人的意,斗个两败俱伤吗?扬声道,“你们两个还有完没完?” 黑袍男子已经探知季玄法力非比寻常,笑道,“小隐,你数一二三,我们同时撤手,玄玑仙君,如何?” 季玄道,“阿尝,你数。” 阿尝支着头,随便道,“一二三。” 空中厮杀角逐的大力瞬间消失,黑雾骤然沉降,紫光收回剑中,光墙也湮灭无痕。 黑袍男子轻轻抬了抬手,数以万计跪着的恶鬼悄无声息地退回了裂缝里。 男子嘴角微微勾一勾,向阿尝张开一只手臂,阿尝跳下石台,正准备扑过去,已经被从天而降的季玄拽住手腕拉了回来。 季玄冷然道,“鬼君殿下,你的恶鬼险些逃到凡间,酿成大祸。” 阿尝一边和季玄铁钳一样的手斗争,一边对那男子笑道,“摩冥,你怎么放了那么多恶鬼出来,差点就把我们都吃了。” 这位摩冥,正是被大蜘蛛精抢了名号的正牌鬼界共主,幽冥殿鬼君。 “我听人报说,炼狱不知为何突然开了个裂缝,连通凡间,这不是立刻就赶过来了么?”摩冥对阿尝笑道,又打量了一眼拉着阿尝不放的季玄,“玄玑仙君,我与小隐是旧识,几百年不见,能否借她片刻,说几句话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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