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道水门只能容一人进出,阿伽示意多曼先游过去。多曼觉得门那边的水仿佛更黑,回头望了阿伽一眼。却发现他仿佛被什么东西无声无息地拖着向后走。 多曼急忙游向他,直到抓住他的手才发现他腰间缠着蛇尾。说是蛇尾,却比她的腰还粗。 阿伽推开她的手示意她快逃。胸腔里已经没有多少空气,多曼心一横,拔下发间的金刚杵长簪,划破手掌。簪子插向阿伽腰间的蛇尾,流着血的手掌一掌拍向蛇尾的伤口。 那条只见蛇尾不见蛇头的巨蛇放开阿伽,却长尾一甩把她拍到潭边的石壁上。 胸腔里的最后一点空气被撞了出来。多曼感觉自己不受控制地往下沉。此刻她的脑子无比的清明,她知道自己死定了,做什么都无济于事了。她记起自己答应艾勒要回去吃粽子的,还答应给他买电脑,她要食言了。不过幸好她走之前让岩罗把钱转交给艾勒。但要是艾勒真念医学院的话,十万块应该撑不到毕业。不过没关系,卡里还有钱呢!他帮自己取过钱,知道密码。 她的银行卡里有三百多万呢,这么多钱还没花完就要死了真是亏得慌。留给阿妈也行,但这样就暴露了她还在跳大神这个事实。阿妈知道了肯定要骂的。 多曼觉得人死之前应该是有幻觉的。因为在失去意识之前,她觉得自己恍惚间好像看见了龙!
第94章 多曼觉得自己做了一个长长的梦,梦里她回到了小时候。她戴着一定四角垂花小帽坐在咖啡树下拿棍子戳着瓦缸里的蜈蚣。 她阿婆老多缇,一边吃着花生喝着米酒一边笑眯眯地对她道:“可惜了,练蛊虫到你太婆婆那一代就失传了。不然凭你胆大和聪明劲,咱们多家肯定又要出一个像丹琳祖奶奶一样的能人。” 场景一转,自己跪在床边,阿婆躺在床上脸色灰白。 “到时候了,也该传给你了。你虽然年纪小,可该会的都会了。我能放心的走了。” 十二岁的多曼固执道:“我要去采不死草做娘布洛给你,你不会死的。” 阿婆摸着她的小脑袋笑道:“傻孩子,这不死草要是真的能起死回生,这世上哪里还会有生离死别这些事?” “有用的,娜迦寨那些阿巫跟我讲过的。” “我正要给你交待这事呢,以后你和娜迦寨的人打交道要有分寸,不能远了他们,也不能和他们走得太近。陶然那个老家伙让你做事情,你要干脆地推掉。阿婆教给你的本事够你混饭吃了,你不要和娜迦寨的人有过多牵扯。” “你别操心这些,好好养病,就快到端午了,到时候我去给你采不死草。我看过祖奶奶留下来的手札,我知道哪里有,什么时候采。你要撑住,撑到我给你采回来不死草。” 阿婆摇摇头笑道:“没用的。” 多曼不依,哭喊着:“有用的,就是有用的。” 她伏在阿婆的床头埋头痛哭,有人却推着她的肩膀喊她的名字。 “多曼,多曼,你醒醒。” 多曼睁开眼睛,映入眼帘的是阿伽沾满泥浆的脸。他向来都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,多曼从未见过他有这么狼狈的时候。在大阴山的山洞和自己打架都是从容不迫的。 她这是死里逃生又活过来了?多曼想问他,可胸腔疼得像是要炸开一样。 阿伽帮她抚着胸口,通红的眼睛仿佛哭过的样子。 好一会,多曼终于能开口说话,她问道:“我们逃出来了么?” 阿伽紧紧地搂住她,脸颊贴着她的秀发道:“我们逃出来了。” “那我们现在在哪里?”她转头看四周,他们好像是在一片河床上。这是沧源的那条河?她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呢? 阿伽略有些激动地声音在她头顶响起:“八格岱,岩城的八格岱。” 多曼先是不解,等脑子反应过来一个鲤鱼打挺坐起,瞪大眼睛望着阿伽求证:“南锡何对面缅属岩城的八格岱?解放前摽牛献祭的八格岱?” “嗯。”阿伽激动地朝她点头:“你跟我讲的故事是真的,真的有路通八格岱,只不过不是大家以为的陆路,得走暗河的水路。” 多曼呆呆地看着他:“我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情况下偷渡了?我要怎么回家?我什么都没带,护照、身份证啥都没有。我的手机……”多曼连忙去淘裤兜里的手机,不出所料,手机进水已经开不了机了。” 她略带一丝希祈地问阿伽:“我要是实话实说,我是从溶洞的暗河漂到这里,不是故意偷渡,边防警察的叔叔们能相信我么?” 阿伽皱眉反问;“是你你信么?” 多曼崩溃的抱头:“是我我也不信。” “好了,我会想办法送你回去的,但现在,在你没有身份证明,没有通讯工具,没有钱的情况下,你只能跟我走。”阿伽扶着她慢慢起身,让她活动活动腿脚,看看有没有伤到哪里。 握着她的手时多曼疼得龇牙咧嘴,手掌上的伤口被泡得发白,阿伽解开她胸前的小腰包,掏出里面的碘伏先给伤口消毒,然后撒上消炎药粉。 阿伽看着她手掌上两条平行的疤痕,心内的感觉真是五味杂成,这只手两次受伤都是因为他。 随意吃了一点包里的压缩饼干,阿伽搀扶着多曼上路。他们的运气很好,走出河边的林子就是公路,附近也有几户人家。阿伽借了一个小商店老板的手机打了一个电话,便和多曼坐在小商店前的破长椅上等着。 多曼问阿伽:“我们要去哪里?” “先回我家!” “蒲甘么?” “你不想去蒲甘也可以去曼德勒,我在哪里也有房子。” “那还是去蒲甘吧,我还没去过呢!” 接他们的车很快就到了,来人毕恭毕敬地请阿伽和多曼上车,将他们载到一家酒店,洗过澡换了衣服后,在酒店随便吃了餐饭,送他们去酒店的那个人又载着他们去了火车站。 多曼第一次坐这种慢吞吞的火车,坐在硬硬地座位上,从火车望出去,黄昏的天空下一群群白色的佛塔仿佛镀了一层金,匆匆从车窗前掠过。 火车里的气味很复杂,是汗味和浓郁的香料味混合着鲜花和水果的味道。卖玉兰花和菠萝的妇女提着纱笼在火车里走来走去。 阿伽帮多曼把被风吹乱的头发拨到耳后,柔声问道:“喜欢么?等到了蒲甘你会更喜欢的,哪里的佛塔更多,更高也更漂亮。” 多曼笑了:“你要当我的导游么?我可没钱付导游费。” 阿伽一脸遗憾:“我还想学你一天挣两千呢!” 多曼骤然翻脸:“你一天给我两千是为了引我上钩,欺骗我的感情,从而达到你不可告人的目的。” 本来气氛好好的,自己便要嘴贱讲烂笑话勾起她的新仇旧恨。阿伽简直想给自己一巴掌。 他悻悻道:“怎么那么记仇?你要是气不过你报复我好了!” 多曼咬着嘴唇问:“怎么报复?报复你的肉体还是你的精神?” 阿伽微微一笑:“你可以把这两项挖掘延伸一下。” 多曼延伸地想象了一下,NND,那画面全是马赛克啊! 她抹了抹鼻腔下那并不存在的鼻血,收敛自己发散地思维。用一种“有种你打我啊”的挑衅表情对他道:“算了,我对两百多岁的我老东西没什么兴趣。” 阿伽…… 他的脸上经历了不敢相信、难堪、羞愤,这些表情无一不透露出一个信息—她死定了!现在自己举目无亲,惹他生气真的不是一个好选项。虽然前景堪忧,但不得不承认,看他吃瘪多曼的心情真是无比的欢乐呀! 她甚至想对他说:“你真是贱人多忘事,我弄到这步田地完全是为了你的宝贝妹妹。你们两兄妹简直和我八字不合、命理相冲。 下了火车,又有人给阿伽送来了一辆越野车。这辆车上没有火车上那么复杂的味道,多曼总算是能大口呼吸了。上车没一会就睡着了。 这一觉睡得又长又沉,直到晚间附近寺庙做晚课的诵经声才把她吵醒。 多曼醒来发现自己睡在一间陌生的房间。宽大的柚木架子床挂着白色的蚊帐,窗前白色的纱帘随着风轻轻晃动着。 她是怎么在这里的?阿伽抱她下来的?这里就是他在缅甸的家么? 她翻身起床,没找到鞋子。赤着脚打开房门下楼。 餐桌上摆着几盘已经做好的菜,阿伽只系着一条格纹隆基,光着上身在灶前忙活着。身上的纹身一览无余。 多曼在心里呵呵,先前病得要死不活的时候,想帮他换一下衣服他都横眉竖眼的赶自己走。现在身份暴露了,身体就暴露得更彻底,丝毫不遮掩。 阿伽端着菜准备摆在餐桌上,一转身就看到她头发睡得蓬乱,光着脚站在楼梯口。 他朝他嫣然一笑:“你醒了,要先洗澡还是先吃饭。我在给你做鱼汤粉,还得等一会才能吃。你要是饿了就先吃点菜。” 听见还要等一会才能吃,多曼觉得自己还是先洗个澡好了,刚刚睡出了一身汗。 转身上楼,阿伽还在背后提醒她,衣柜里有给她准备的换洗衣服。 脱衣服的时候才发现手掌上的伤口已经重新处理过了,手掌贴了一片防水创口贴。 洗完澡打开衣柜,拿了一件圆领蕾丝短袖上衣和灰色洒金沙笼。 再次下楼时阿伽看见她这身打扮,站在餐桌前一副赞许的样子看着她。让多曼乱不好意思一把的。 阿伽看出了她的羞涩,没有出言调戏,只是帮她拉开餐桌前的椅子,柔声道:“吃饭。”
第95章 热气氤氲的鱼汤粉很香,上面铺了大块的鱼肉和一个切成两半的温泉蛋。旁边的两个小碟子里摆着切好的柠檬和烤过的香蕉脆片。 多曼拿了碟子里的柠檬,把汁挤在碗里,拌开。第一口吃着有点腥味,但很快鲜甜的鱼肉和辣椒就盖住了这点腥味,再加上柠檬的酸味,很是爽口。 阿伽见她吃得一口接一口,一副胃口大开的模样,笑道:这个Burmese mohingar是正宗的缅甸做法,加了姜黄。你要是吃不惯明天我给你按掸邦那边的做,熬白汤底。” 多曼没有应声,只是很捧场的把汤都喝干了,拿筷子夹碗底的碎鱼肉和油炸过的豌豆。 阿伽见状起身准备再给她烫一碗。嘴里道:“缅甸的咖喱鸡面也很好吃,家里没有鸡了,明天买了给你做。你爱吃椰子,应该也吃得惯。” 多曼手掌按住碗口,看了一眼他摆在碗边的手机道;“不用了,我吃饱了。想打电话给家里报个平安,你手机能借我么?” 阿伽起身的姿势一顿,慢慢地坐回去,重新拿起筷子挑着碗里的粉慢悠悠道:“你家里人知道你去天坑?你是要打给陶央吧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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