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看着房间内密布的阵法,轻微地笑了笑。 就是那种历经世事的年长者,对于初出茅庐不自量力小辈的笑,嘲弄中带着点儿纵容的宠溺。 林西心中本就十分不安,被他这么一笑更失了把握。 黑衣人修为远高于自己,所布阵法对他效果甚微,这些她都清楚。现在只能仗着自己与他有些渊源,勉强赌一把了。 她调起第一个阵法,倏然化作利箭,向自己猛贯而来! 黑衣人惊慌失措,抬手运气,替她化解攻势,他骂道:“你疯了吗?!” 林西知道,自己赌对了。 从他被自己用那个方法刺激到出现,她便怀疑这黑衣人是否有些在乎自己。不过,她不是过于自恋之人,不敢十分确信,遂用伤害甚微的阵法试了试……没想到,赌对了。 她心中冷笑,这人真是个笨蛋,软肋竟是自己!这不明摆着给她牵制对方的优势吗? 思考间,将所有阵法反写,所有伤害指向自己……不过她没有把自己置于绝对危险,因为也怕黑衣人有诈,所以给自己留着一线生机。只是看上去气势汹汹,想要将自己毁灭。 黑衣人似乎对她担心得过了头,根本不去分辨那些阵法其中玄机。而且,当林西想要伤害自己时,黑衣人体内的另一个灵魂便挣扎着想要出来。 于是乎,他一边忍受着体内的痛苦,一边帮她挡掉阵法。趁他自顾不暇,林西掐诀画咒,向他心口攻去。 冀铭师兄与她说过,想要驱除心魔,一则找出诱发心魔的根源,将根源消灭,此为治本;二则用蓬莱独有咒法定在心脏,将魔性压抑,此为治标。 林西自然不知黑衣人的心魔因何而起,只能依葫芦画瓢将咒法定在他心口。 这咒法似乎对他有效,他猛地吐出一口鲜血。转头,有些难以置信地望向她。 林西不懂,他为什么要这么难以置信? 她不是什么正人君子,为了取胜,偷袭暗算又当如何?而且,这关乎她性命,无所不用其极不是理所应当的吗? 他拭去唇角血迹,抬手为她化解最后一个阵法。待做完这一切,便画阵逃走了。 林西见他逃走,也没有强行追随。 方才打斗中,在他衣袖处弹了自制的荧粉,那荧粉遇衣即附,术法难消。她可依据这荧粉寻找到黑衣人的藏匿处。 荧粉无色无味,任何人都难以察觉。得辅佐她自制的另一药膏点于眼睑,才能看到它发出的荧光。这种荧光,即使是用障眼法也掩盖不过去。 黑衣人现在受伤,若乘胜追击,也有几分胜算。 但林西不想涉险,她只好奇黑衣人的本尊到底是谁?所以点完药膏飞身于高处,探寻荧粉的大致发光处。
第二十六章 散落的荧粉如同点点细碎星光,愈靠近藏匿处,愈加繁多粲然。她足尖轻点,追随那星光一路寻觅。 一步两步,越来越多,越来越近……她猛地顿住! 看着眼前熟悉的建筑,昭然的荧粉,忍不住浑身发颤。 长生门这么大,黑衣人没理由自杀式地躲进修为最高深的殿首屋内啊。今日比试场上,师尊诚然也在,而且黑衣人两次出现都是在师尊撞见她与玉成亲近后。如此巧合,真的只是巧合吗? 还有那把佩剑……是师尊赐予她的。虽认她为主,道心相合,但师尊才是它辨识的第一人。是师尊将它炼化,从剑冢带出,是师尊予它灵性,为它觅主。 所以那晚,佩剑执意不肯重伤黑衣人,今日亦视他如父。都是因为……黑衣人是师尊啊。 原来,她最开始的猜测是对的…… 回到院中,想喝点水冷静一下,但是手在不停颤抖。杯子拿不稳,冰凉的茶水溅出落在手上,这股凉意,从手一直蔓延全身,连心都变得冰凉冰凉的。 干脆放下茶杯,扑到床上,把自己塞进被褥里。心里好难受啊……她觉得自己的信任被辜负了。 亏自己多次替他辩白,还为之前的剖心之论感动,原来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! 除却信任被辜负的恼怒,更有无能为力的恐惧。 师尊身为殿首,功法深厚,自己根本没有能力与之抗衡。 她该怎么办?她能怎么办?她根本不喜欢他!她只想要对自己有利的师徒之情,不想要给自己带来麻烦的男女之情!不想要,一点儿都不想要! 最讨厌这种多余的麻烦了!讨厌死了!简直就如无妄之灾! 若她修为高于师尊,就可以给他下个禁制,让他永远对自己无法表达爱慕之情。可现在,偏偏是他修为高于自己,她完全无可奈何。 虽然用了冀铭师兄教自己驱除心魔的方法,却是趁他分神,偷袭才得以成功,下次恐怕就没有这么好运了。而且咒法虽然对他有效,但效果甚微,根本做不到彻底拔除。 往后若再有这种情况该怎么办?偷袭一次便罢,偷袭两次极难。 林西忽然想到,今日心魔对自己胡作非为时,师尊本体及时跳出来阻挠。 之前冀铭师兄说过:心魔与本体是不同的。心魔是妖邪,本体是修士,不可一概而论。 或许应当把师尊和心魔看做两个独立个体,对她有邪念的只是心魔,并不是师尊本尊。 若真如此,她可以联合本体一起消灭心魔。心魔消除,师尊对她的爱慕之情自然也消失的一干二净。 而师尊感情带来的后续麻烦也就不复存在,她依旧可以待在舒适圈,不必烦恼。 而今困扰的是,如何分辨心魔的伪装,与真正的本体联合? 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。 冀铭师兄说过,心魔会吞噬本体,若不及时阻止,总有一天,本体会被心魔取而代之。 所以她得快点,得快点消灭心魔,在后续麻烦到来之前将它消灭。 林西被这件事一直烦恼到天亮。少年来找她时,她根本无心应付,对他冷若冰霜,爱答不理。 少年罔知所措,满心委屈泛滥。 明明昨天,姐姐不是这样的。昨天的她,对他那样好,给他擦泪,给他做糕点,甚至还为他烫伤了手……怎么今日又变了副模样,不仅变了副模样,还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冷。 他到底做错了什么?姐姐告诉他嘛,他会改的,一定会改的。只要她不再这般抗拒排斥他,他什么都愿意改。 “姐姐姐姐……” “别烦我。” “姐姐,你到底怎么了?明明昨日不是这样的。” 少年想追问一个真相,但林西又怎会告诉他呢。只说道:“今日我有事,你一个人去玩,不要来打扰我。” 大抵是她语气泄露出一丝不耐烦,少年更加伤心难过,“姐姐这副绝情的样子,让我想起之前去未来寻你,你也是这般……对我冷漠无情。那时,在你眼中,我与普通猫犬无异,而不是当作一个伴侣一个爱人来看待。我好害怕,你又变成最开始那副样子……姐姐,不要再丢下我了……” 林西没在意少年的话,她心底烦乱,什么都听不进去。而且按照少年惯常脾性,说的多半是没意义的话,也没有必要去听。 少年见她仍不搭理自己,心中委屈更甚,哭着跑出去了。 待少年走后,这里终得一丝安宁。 在这丝安宁中,林西想到,今日是该与冀铭去禁地的日子—— 或许可以去问问月娥! 她心中燃起希望,眼前的迷雾也恍若被拨散,一条小小的道路显现出来。这条道路虽不知通往何处,但好歹有路可走,不再像只无头苍蝇四处乱撞。 最初提醒自己师尊有问题的人,就是月娥! 她应当知晓一些真相,但上次时间紧促,没有及时告知。此回去找她,一定要问个清楚。或许还能找到驱除师尊心魔的方法。 有了这线索作引导,她心中的烦乱也减轻不少。 虽然现在时候尚早,但她想赶紧找月娥问个清楚,遂起身出门,准备去与冀铭会合。 林西刚踏出房间,便看到了少年。 她还以为他走了……但事实上,他不仅没走,反而伏在秋千架上,伤心地哭泣着。 大抵是她出门的动静惊扰了他,少年抬头望过来,一张梨花带雨的脸,眼角湿红,水光滟滟,瞧着好不可怜。 看到她,也不招呼她,低头,继续将脸埋在手臂上,只是哭声较之前更大了一些。方才是小声啜泣,现在是嚎啕大哭,哭得肝肠寸断,地动山摇。 “……”林西觉得,自己是不是太过分一些,居然惹得他哭成这样。 她这人一向自我,不太会考虑他人感受,尤其是想事情的时候,更是将他忽略彻底。 少年已经三番两次被她伤到了,而且每次遇冷,都是在前一天对他温柔之后。前后对比,形成极端,难怪少年心理落差会这么大。 而她忽冷忽热的态度,就像故意为之。虽然她知晓自己不是,但旁人哪知底细呀,只觉得她在戏耍自己。就如少年所说的“逗弄小狗儿”一般。
第二十七章 与冀铭约定的时间是在傍晚, 她急于寻求真相,才会去这么早。但是去早了也没用,自己真是昏了头, 着急忙慌地往那里赶。 趁现在有时间,倒不如先抚慰少年。 把他抚慰好了,劝回去了, 她才可以心无旁骛地去禁地。不然少年一直不回去,见她离开,或许会心生好奇跟了过去。林西可不想这些事被他知晓。 走到他身边,轻声道:“别哭了,好不好?” 少年只是哭,仿若没听到。 “你再哭, 我就永远不理你了。” 少年这回终于止住哭腔, 用微哑的声音控诉:“之前我没哭的时候,你不也是不理我吗?现在还拿这种事威胁我?”又委屈又愤懑,显然是对她之前的行为极其生气。 “想事情的时候总容易忽视你, 是我不对,对不起。” “想事情想事情想事情,你一想起事情来就把我整个抛在脑后。看看别的道侣都是怎样的?他们相互依靠, 毫无隐瞒,若是遇上什么烦恼必然一起商量着解决。可是你呢?别说把想的事情告诉我,就是我稍微打扰一下你就觉得烦。在你心里, 我终究不是道侣,不是可以倚仗信任的人。又或许,你根本没有把我当作一个独立的人看待, 仅仅视作阿猫阿狗, 或是随用随弃的工具人。” 少年的话, 让林西不由沉思。 她确实没有把少年视作一个道侣,就连之前亲近,也是带着利用性的……他何其无辜,被她反复利用。想对他好就对他好,不想对他好就晾着,不像个人,倒像个工具。 是她不好,她太坏了…… 伸出手,摸了摸少年的脸。 少年被她触碰,轻微地颤了一下,似是欢喜又似不喜。小声哼了哼,偏过头,固执地远离她的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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