想到这,慕白芨忍不住笑了出来。本想说句幸好当时没弹《昭君出塞》,脑中闪过一道灵光。 对!就是琵琶!慕白蔹眼中忽而大放光彩,在阳春白雪不明所以的目光中,她在慕白芨房中东找西找,最后抱了一把琵琶出来。 此时此刻,她一改方才随性的模样,竟拿捏出一派端庄娴静的姿态,柔声道:“乍闻阳春白雪这名字,一时手痒难耐,献丑了。” 有问题!面对突然像换了个人似的慕白蔹,阳春警觉起来。 白雪倒没有特别反应,反而觉得自家兄长过于谨慎,只是弹个琵琶而已,不必如此紧张。他期待地看着慕白蔹:“爷琵琶弹得极好,他妹妹定然也是个中高手。” 慕白蔹但笑不语,指尖微微一动,滑出一个音符。 白雪“咦”了一声,脸上期待的表情凝滞。 慕白蔹弹得很不着调,琴弦震颤之音乱糟糟的。本应是珠玉般清脆悦耳的声音,到了慕白蔹手上硬生生成了冰雹砸地上的噪音。更让白雪难以忍受的是,这难听的声音像是自灵魂深处奏响,又一声声击打在全身筋脉之上,令他刺痛难忍。他感觉,慕白蔹拨的不是琵琶上的弦,而是他身上的筋脉。 这是怎么回事?白雪痛得弓起身子,站立不稳,只能依托着墙壁勉强站立。 阳春岿然不动,但额头青筋暴起,也正承受着莫大的痛苦。他知道,只要阻止慕白蔹弹奏,这种痛苦就会消息,但他却痛得根本迈不开一步。 随着琵琶声错落高起,阳春和白雪只觉筋脉的疼痛延伸到头顶,脑袋都要炸裂开来。 铮——琵琶声骤然停下。 声音停下的刹那,周身拨动筋脉般的疼痛消失了,然而,阳春和白雪的感受却并不比方才好受多少,脑中似有什么断裂,那感觉就像一根绷紧的弦蓦然断裂,脑袋空空。就在这时,他们后颈处传来一阵刺痛,眼前一黑,彻底晕死过去。 两人高大的身影轰然倒地,扬起一阵灰尘。 慕白蔹就站在倒下的两人中间,食指与中指间有样东西闪着寒光,那是她头上用来固定发髻的一枚珠花,银质的材料勾勒出一朵微小的莲花,花下是一根细小如银丝,大小如银针,既是她用来装饰的,也是她用来防身的。 “搞定!”慕白蔹手腕一动,那枚珠花又回到发间,“没想到还是要靠容妖孽教的本事。” 慕白蔹曾偷学过姚雍和的本事,然而虽熟记了他弹的曲子,却做不到如他一般,可用琴声杀人于无形。哪怕是简单的催眠,用起来也得用迷魂香做辅助。 一直以来,她都百思不得其解。当初她也问过姚雍和,他捂着耳朵,不停叹气摇头,对着桌上古琴一脸心疼:“若只是简单地记个谱子就能杀人于无形,那岂不是每个琴师都可杀人,都能成为高手?而且啊,你弹的曲子,不是快半拍,就是慢一拍,这样出来的曲子还是我的那个曲子吗?慕小妞,你也别琢磨了。弹琴这一块,你是一块用勤奋也磨不平的顽石!”隔着皱巴巴的老人面具,慕白蔹也能清晰感觉到姚雍和对她琴技的嫌弃。 直到有次跟容瑾提起,她才从容瑾嘴里知道了原理。原来,姚雍和是个半吊子术士,他不能像容瑾一样,随意地操控天地元气,只能借助琴声来调动。所以,姚雍和说她没弹对曲子,仅是搪塞之言。后来,容瑾见她对此感兴趣,还手把手教她如何利用琴声操控天地元气。虽然,她弹的琴依旧乱七八糟,但攻击起别人来威力甚至比姚雍和还要猛些。 慕白蔹成功弄倒了阳春白雪,又扒拉了白雪的衣服穿在自己身上。她走出一段距离,又回头看了眼躺在地上的两兄弟,折回屋里抱出一床被子给他们盖上。东极岛地下虽冬暖夏凉,可毕竟是冬天,睡在地上还是容易着凉。 给阳春白雪掖好被子,慕白蔹便正式出发去寻容瑾。 这地下通道确如容瑾说的,与密阁外迷宫一摸一样。慕白蔹借着岛上众人的记忆,拼凑出了整个地下迷宫的地图,以及巡逻分布。很快,她就找到了容瑾所在的石室。 意外地,关押容瑾的石室连个守卫都没有。许是知道困不住容瑾,慕白芨便也不费那个神去看守。也或许,慕白芨有别的法子能保证留住容瑾。 不管出于何种原因,不设守卫,极大地方便了慕白蔹去找容瑾。 慕白蔹兴冲冲地准备去敲门,那门却先她一步打开,一个惊慌失措的身影迎面冲了出来。幸而慕白蔹动作还算敏捷,不至于被那人撞翻在地。 借着石壁火炬的光芒,慕白蔹目送那人跌跌撞撞消失在通道尽头。那是一个年轻女子的背影,在寒冷的冬夜里,她却穿得极为轻薄,慕白蔹看着就替那女子觉得冷。 “这身影看着有些眼熟。”慕白蔹看了许久,呢喃了一句。脚下动作却始终没有停下,继续往石屋里走。 屋里没有亮灯,漆黑一片。 “容……”慕白蔹方一开口,便听到一阵疾风迎面而来,下一刻,她就被一只手扼住了咽喉。 “还敢来?回去告诉你们主子,非我所愿,来一个,我便杀一个!”是容瑾的声音,冰冷而杀气腾腾。最后一个音落下之时,他手上还加重了力道,掐得慕白蔹差点背过气去。 容瑾威胁要杀人的场景,她不只见过一次。每次他都是用温柔得可以滴出水的嗓音说着令人胆寒的话。像现在这样,话吓人,声音也吓人,还是头一遭。 显然,容瑾出离愤怒了。也不知慕白芨做了什么,竟让一向淡定的人震怒至此。 “是、是我……”慕白蔹艰难地挤出三个字,这已然花尽了她所有的力气。 一听是慕白蔹,容瑾立即松开手:“小白蔹?” “咳咳……”慕白蔹一得自由,倚着身后的门大喘气,“是我,慕白蔹。” “你怎么来了?”黑暗中,慕白蔹看不到容瑾,但听他声音,似乎在往离她远的地方走。 “说来话长。这屋这么黑,咱们先点灯,然后慢慢说。”慕白蔹小心翼翼地摸黑往前走。 然而,容瑾却沉默了,好一会儿都不见他去点灯。 慕白蔹疑惑:“容哥哥,你也不知道灯在哪吗?”她摸黑走着,似乎摸到了状似桌子的东西,她又在那上面摸索了一阵,果然摸到了点灯的火折子。 “别点!”容瑾突然出声,吓了慕白蔹一跳。 “有什么话就这样说吧。”他的声音低沉,像是压抑着什么。 反常!连说话都正经起来了。慕白蔹听话地放下了火折子,有些担心地问道:“你,是不是哪里不舒服?我兄长对你下毒了?” 容瑾这家伙也挺要面子,估摸着现在有些狼狈,不想让她看到。所以离得远远的,又不让她看到,所以才不让她点灯。这般想着,慕白蔹又仔细嗅了嗅房间,果不其然闻到了一股奇怪的香味。 容瑾那头又沉默了。 这更加笃定了慕白蔹的猜想。 “我没事,你先说你的事。” “我想……”慕白蔹刚说了两个字,想到容瑾被慕白芨下了毒,她又犹豫了,“不,没事了。”不知兄长下了什么毒,万一离开东极岛,他就毒发出事怎么办。高家这步棋,还是想别的办法来破吧。
第68章 第十三章神女不解襄王梦 黑漆漆的屋里,慕白蔹看不到容瑾,只能听到他略显粗重的呼吸声。 当年在莲花牢,容瑾徒手拔下元天颖身上四十九枚透骨钉时,双手血肉模糊都不曾让他哼一声。而现在,隔了那么远一段距离,慕白蔹都能感觉到他气息紊乱,一呼一吸都那么沉重。 “真的不要紧吗?”慕白蔹用耳朵辨别他的位置,摸了过去,“让我看看,虽然我医术差劲,但对慕白芨用毒的路子特别熟悉,说不定能解。” “别过来!”容瑾呵斥了一声,语气急促,竟是失了一贯的淡定从容。更让慕白蔹瞠目结舌的是,容瑾竟然在慌乱后退,避她如洪水猛兽。 “……”没想到他竟然要面子到了讳疾忌医的地步!慕白蔹始料未及,虽然不想弗了容瑾的意,可她更想知道容瑾的毒严不严重、能不能解,于是她仍是继续摸过去,劝导道:“智者千虑都还必有一失,阴沟里翻次船也实属常事。我晓得,你向来示人以无所不能,现在却被困在一个小岛,还被人下了毒,说出去着实是丢人。可古人也说了,大丈夫患功业不患狼狈,还有句话叫人生难得狼狈。所以,狼狈一次并没有大不了的。” “古人没说过这话。”对面的容瑾闷笑了一声,嗓音沙哑低沉。 听声音,他似乎已经不再后退。慕白蔹估摸着,他有些被说服了。她加快脚步摸过去:“别管古人说没说过,重点是放下面子,让我看看。”最后一个字落下之时,她摸到了容瑾的衣角。 容瑾呼吸一变,当即拂袖试图躲开慕白蔹。然而,慕白蔹早就防着他躲避,将那衣角抓得牢牢的。 这一拉,容瑾非但没有如愿躲开,反让慕白蔹扑到了他身上。 慕白蔹动作也很快,撞到他身上之时,双手迅速扣住了容瑾手腕,令其无法甩开她。 “你怎么这么烫,发烧了?”慕白蔹察觉到掌下的皮肤滚烫滚烫的,愣了一会儿,随即空出一只手准备探他额头,却被容瑾一把握住。 他整个人异常得热:“傻瓜,你都没有危机感的吗?” 他的呼吸粗重灼热,喷在慕白蔹脸上,颇让她感觉不自在。但容瑾电话,她有些不明所以,瞬间便将那种不自在抛诸脑后:“为何要有危机感?哦,你是说慕白芨听从高家吩咐,随时都可能杀我吗?”想来想去,整个东极岛对她最危险的就是慕白芨了。 闻言,容瑾又沉默了片刻,而后叹了口气。 “阿蔹。”这一声,喑暗沙哑,含着诸多的情绪。 他从来不会这么喊她。慕白蔹有些怔愣,疑惑间容瑾滚烫的手摸上了她的脸。 不由地,慕白蔹心跳快了起来。不知是惦记容瑾身体如何了,还是被对方突然亲昵的动作吓了一跳,她并没有挣脱容瑾的手,任他指腹在自己脸上来回摩挲。 “如果说,我注定要与一名慕家女孕育子嗣,你希望这个人是你吗?”话音一落,容瑾俯下身,滚烫的额头抵着慕白蔹额头。 鼻息交缠。 诶?慕白蔹瞪大眼睛:“你这句话连在一起,结构完整,逻辑严密,阅读通畅。可内容着实很不对劲,是不是烧糊涂了?” 听罢容瑾那番话,又如此近距离面对面,她心都要跳出嗓子眼,甚至感觉整个身体都有软绵绵的趋势。可她毕竟不是寻常女儿家,于儿女情长这方面天生少根筋,她飘了一会儿就头脑异常清晰地得出了一个结论:有些人醉酒醉得厉害了还能侃侃而谈,看似思路清晰,实则尽是荒唐言,容瑾这会儿估计就是这个状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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