高家自导自演劫持,是为聚集私兵寻了个借口。再者,齐国公主也在画舫上,出了这样的事情,齐君必然会派兵渡东海入楚。而齐君觊觎东海郡日久,一旦派兵自然会顺手占个几座城池。这绝非东海郡守想要看到的局面,为防齐国出兵,郡守就必须赶在消息传到齐国之前,联合高家救出公主。为速战速决,郡守必定派出精锐。 如此一来,高家顺利将郡守的主力骗到了东极岛,明着联合夹击海盗,实则背后包抄,与风间鹤一起杀郡守一个措手不及。 高家下了好大一盘棋!慕白蘞越想越心惊。原本,她以为阿姐将密阁搬到了东极岛,所以让她和慕深前来。如今看来,是她发觉东极岛有异,而派她们来查探。只是谁也没想到高家竟想谋反,而且丧心病狂到在即将过年之时实施这个阴谋。 当务之急是尽快通知郡守!此外,未防齐国借口出手,也必须带临平公主去郡守府,然后再派人去齐国交涉。慕白蘞思量片刻,便拟定了计划。不过,她很快又皱起了眉头,因为凭她的本事不用说带临平公主,就算是自己一个人也未必能逃出去。 慕白蘞坐在地图前,冥想了约莫两刻钟,几乎是想到一个法子,下一秒就被自己否定。她想过放个火,声东击西,但密道四通八达,若是运气太差,反而把自己困在火里就悲剧了。她也想过用迷药,但一想到岛上这么多人,她根本找不到这么大剂量的迷药。况且,这里的首领是她家善用毒药的兄长,区区迷药奈何不了他。 思来想去,她只得出了一个结论:逃不出去。 “哎——”慕白蘞长长叹了口气,目光开始在石屋内游离,想要在慕白芨房间找到什么突破口。忽而,她眼睛里印出容瑾那件外袍,灵光一现:“对了!可以找容妖孽啊!若非岛上瘴气令他昏迷,这里根本困不住他。” 一想到容瑾,慕白蘞顿觉柳暗花明。她双眉舒展开来,眼睛闪闪发亮,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,随即撩起容瑾的外袍坐回床上。 这件银丝滚边白袍带着海水的腥咸味,掩盖了原本清新的桃花香。 如果有个狗鼻子,也许就能凭着这股气味找到那厮了吧!突然一个奇怪的念头冒了出来,慕白蘞随即摇了摇头,挥散这乱七八糟的思绪:“慕白蘞啊慕白蘞,都什么时候了,别想些乱七八糟的,做正事要紧。” 自言自语间,她轻柔地将衣服折叠整齐,放置在床头,而后闭上眼睛,盘腿入定。 虽然她跟容瑾说,不学魇术,容瑾在嘴上是答应了,但实际上却是借着打基础的名义,变相教了使用魇术的方法。 容瑾说过,魇术通晓万事,只要她想知道,便能探寻得到。如今她孤身陷在东极岛,要想以最快速度找到容瑾,只能借助魇术来攫取信息。 她口中默念晦涩的口诀,恍然间,耳边奏响空灵悦耳的琴声,她的意识随着琴声一路下沉。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使用这个技能。那感觉很奇妙,好像她很重,又好像很轻。 沉沉浮浮不知多久,黑暗如潮水般褪去。她的眼前,五光十色,透着琉璃般的光芒。参天巨树分隔天与地,流转着五彩光芒。这些漂亮的光芒如水般流动,向着枝桠处汇聚,枝头便结出一个个琉璃球。 这便是容瑾说的意识海吧。慕白蔹惊叹地看着眼前的一切,这里漂亮得无法用言语形容。她随手捞起脚边一个琉璃球,指尖轻轻一碰,那琉璃球表面就晕开一圈涟漪,涟漪中心印出了一座高塔。 慕白蔹记得,那是长天岛的辉夜塔。塔顶夜明珠光芒万丈,映得顶层亮如白昼。那里站着两个人,高宗主与慕白芨。 “高家与萧家原本同是有容氏的臣子,何以他萧家可立国,我便不可?且先祖有约,允高家全权掌控楚国渔盐贸易,是他萧家先失信于我,那便休怪我不仁不义。”高氏宗主背对着慕白芨,言辞间满是愤愤,“阿鹤,这一刻,我高氏等了数百年。你且放手去做吧!” “是。”慕白芨应了一声,便躬身退下。 果然,高家预谋自立。从高宗主简短的话语中,慕白蔹听出了不少信息。高家不满萧家由来已久,始终怀揣着不臣之心。而促使高家彻底与楚君撕破脸的起因,便是去年楚君想要收回高家渔盐特权。此决议将令高家损失往年一半的收益,这如何不让高宗主愤懑? 其实楚君年事已高,国家大事参与极少。这一决定,皆是出自湘王之手。湘王此人,看着是文质彬彬,温和有礼,行事却多是快狠准,他想要什么,便会不择手段。当年楚君下诏立晋王为储,眼见国君之位与之无缘,他更是狠心下毒,毒死了对他百般宽容的侄儿。而今大权在握,朝堂之上没有了敌人,他的目光便转向尾大不掉的高门世家。这两年来,楚廷下的每一道政令,皆是在削弱世家的势力,高家首当其冲。 场景忽而一换,辉夜塔变成了高若兮的私人画舫。慕白蔹看到慕白芨带着一群高家护卫扮作舵手藏进了画舫之上,直到她与临平公主比试水性之时,这群人方换上黑衣海盗的装束现身。与此同时,也有三人悄悄离开画舫躲在礁石上准备袭击她与临平公主。 啵!看到此,慕白蔹的指尖微微颤抖,不经意间戳破了琉璃球。琉璃球在这一碰之下碎裂,湮灭成灰。 兄长当真坐视高家派人杀她?慕白蔹脸色一白,心绪刹那间乱了起来。 因着这一乱,五彩斑斓的大树晃动起来,搅乱了琉璃球海。 慕白蔹原是平稳悬浮于琉璃球之上,此时却站立不稳,双脚陷进了琉璃球海之中。身周这些球宛如波浪一般起起伏伏,相互碰撞着湮灭。距离她五六步远之处,更是掀起了巨浪,有铺天盖地的琉璃球朝她扑来。 慕白蔹骇然后退,谁知方一动脚,非但未曾移动分毫,反而让自己陷得更深。 容瑾说过,意识海是人记忆存储之地,却也自成一界。进入自我意识之时,需要绝对平和的心境,若心绪波动过大,就会造成意识海动荡,轻则神魂受损,重则完全陷在意识海挣脱不得。 眼前的混乱正是方才心绪波动所致。慕白蔹迅速稳了稳心神,暂且将慕白芨之事抛诸脑后。 意识海渐渐恢复了平静。五彩缤纷,绚烂多姿,飘渺的琴声复又出现,祥和得仿佛刚才那惊险的一幕并不存在。 慕白蔹松了口气,目光扫过一个个关于兄长的琉璃球,一挥手便将它们推得远远的。她很想知道这十多年里慕白芨经历了什么,又是因何为高家做事,不惜站在慕家的对立面,甚至无视她的性命。但现在并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,她必须尽快找到容瑾所在的位置。 烛光明明灭灭,蜡烛已经燃了大半根。 慕白蔹额前布满细汗,呼吸清浅,似有若无。额头一道汗滴滑落,滑过脸颊便隐没在衣衫上之时,她缓缓睁开了眼睛。 终于,她从无数琉璃球中拼凑出了东极岛地下地形图,也看到了容瑾被送到了哪里。接下来的问题就是如何出去找他了。 慕白蔹擦了擦汗,走到门边。轻轻一推,门便开了。 慕白芨并没有锁住她,不过却派了两个心腹守在门口。 “姑娘,爷说了,夜已深,希望姑娘早点休息。不管有何事,都等明日再谈。”年纪大点的心腹拦住她,恭恭敬敬回答。显然,他知道这是自家首领的妹妹,怠慢不得。 乌溜溜的眼珠转了转,慕白蔹笑道:“我不找兄长,我找你们。”那笑容透着几分狡黠。 守门的两个心腹愣了愣,相互看了眼。 “姑娘寻我们何事?”依旧是年纪稍长的那人开口。 “也没什么事,就是漫漫长夜,无心睡眠,想同你们聊聊天。说起来,这东极岛地下暗无天日,一路走来也没见什么可供消遣的地方,想必,两位大哥每日的生活如死水一般,甚是无聊吧。”慕白蔹自顾自开启了闲话家常模式,右手则悄悄探进袖子里,那里有一条她事先沾了迷药的手绢,“我讲几件兄长小时候的丑事来乐呵乐呵。别看我兄长现在足智多谋、杀伐果断的,小时候胆子可小了。有年,我心血来潮养了只竹鼠,没想到却把他吓晕了!还有还有,我兄长他十岁还尿床,怕家里人笑话,让我往他床上倒水,对外说是我恶作剧……” 慕白蔹滔滔不绝地胡诌。 年长的心腹面无表情地听着。倒是另一个心腹,许是年纪小、经历少,倒不曾怀疑慕白蔹的话,听得津津有味,时不时还问一句“还有吗”。 就先从他入手吧!慕白蔹尽量让自己笑得真诚些,朝年纪小的心腹靠近了几步:“有,当然有!我兄长算术很差……”说话间,她将手绢抽了出来。正当她想用手绢迷晕他之时,年长的心腹骤然出手,将小少年拉离了慕白蔹。 手绢堪堪与之擦肩而过,这距离,并不能迷晕他。 “姑娘,爷说了,他屋里那些瓶瓶罐罐旁人或许不敢碰,姑娘却一定敢。他叮嘱我们与姑娘保持距离。”年长的心腹再次开口,同时做了个请的手势,“姑娘还是回屋歇息吧!” 被识破目的,慕白蔹悻悻然将手绢收回袖中。
第67章 第十二章一曲琵琶惊鬼神 一击不成,再要近身便几无可能。慕白蔹倒也没气馁,仍是站在门口有一句没一句地胡诌自家兄长的丑事,脑子里则寻思着如何在保持距离的情况下搞定那两人。 不过,因她这一番胡诌,那年纪小的心腹打开了话闸子,也开始跟她话家常。两人像是许久未见的好友一般,叭啦叭啦聊个不停。 “……”年长些的心腹嘴角抽了一下又一下。 言谈间,慕白蔹了解到,他们是两兄弟。原住海边渔村,有年村里闹瘟疫,被路过的慕白芨所救。他们的父母在瘟疫中丧生,自此便跟着慕白芨走南闯北,至今已有七八年。慕白芨给他俩改名为阳春和白雪。 “阳春?白雪?”慕白蔹目光在两兄弟间逡巡,一副想笑又不笑的模样,“我兄长取名还是一如既往地随意。”这两兄弟的皮肤因常年暴露在海风中,呈现出黑红之色,面容更是棱角分明,谈不上秀气。阳春白雪这四个字,与他们的气质实在不搭。 名为“白雪”的心腹赞同地点头:“就因为爷当时正谈了曲《阳春白雪》,就给我们两兄弟取了这娘娘腔名字。我严重怀疑,当时爷只是懒得想名字。” 慕白芨爱琵琶,给身边人取名也都是从那些琵琶曲名中随手拿来用。当年祖母给兄长屋里添了两个丫鬟,他就曾想给她们取名十面埋伏。最后还是两个小姑娘梨花带雨哭了说“大公子是不是讨厌我们”,他才意识到不能这么随意。当然,这也仅让慕白芨给姑娘家取名时上了点心,身边的小厮总管们就没那么幸运。家里尚有斯斯文文的账房先生顶着“霸王”的名字,孔武有力的看家护院叫着“卸甲”呢!
言情小说网:www.bgnovel.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!记得收藏并分享哦!
119 首页 上一页 55 56 57 58 59 60 下一页 尾页
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