凡事扯上容瑾,都颇令人头疼。如今正值与高家开战的关键时刻,萧湛无暇分出太多心神,便将此事交给了比较闲的百晓生。 百晓生整张脸都皱在了一起,在面对容瑾的时候,他其实跟慕白蔹一个德行:怂得厉害。无奈是自家殿下亲自吩咐的,他就是上刀山下火海,也会全力以赴。他整了整衣冠,摆出一副临危不惧的模样,大跨步去找了容瑾。当然为了给自己壮胆,他还额外从白雪手里要来了二十个精兵。 一行人浩浩荡荡杀了过去。慕白蔹去厨房抱了一袋瓜子,准备做过吃瓜群众围观吴不晓审问容瑾。 彼时,容瑾已经回到石室,正在逗弄那只缺了眼睛的鹰。 什么样的主人,就有什么样的宠物。吴不晓带着一群人鱼贯而入,那鹰愣是正眼都不看一下,高傲地抖了抖翅膀。 容瑾懒洋洋抬眸,唇角挂着惯有的从容微笑。 吴不晓一撞上他的视线,健硕的身子不由缩了缩。 慕白蔹啧啧两声,丢掉手中的瓜子壳:“头再抬高点,胸再直一点,在自家地盘上呢!理直气壮点,别让人家看了笑话。” 吴不晓嘴角抽了抽:“你行你上啊,先从我身后走出来。” 慕白蔹微微一笑:“我只负责围观。”说着,她还自动退了几步,隐在一群人中间。 吴不晓哼一声,重新整了整面部表情,拿捏出一派文士风范,朝容瑾拱手道:“容楼主远来是客,我等本当好生招待,不便扰你清净。只是今日出了点状况,丢了一个人,便想问问楼主。” 虽然吴不晓整日做文士打扮,也始终以从内而外散发文士气息为目标,但这么斯斯文文说话,慕白蔹还是第一次见到。 她磕完三颗瓜子,怎么瞧着怎么变扭:“我还是比较习惯你小爷小爷地说话。” 吴不晓瞪了过去,用眼神告诉慕白蔹不要打岔。 容瑾坐直了身子:“你们要寻人?”低沉优雅的嗓音低回婉转,带着几分兴味。 “是。”吴不晓答。 “依照落英楼的规矩,一百两起价,以价值论消息。你准备出多少银子?” “……”吴不晓愣了愣,“等等,我不是买消息。”我是来审问的啊!后面这半句话他自然不敢明说。 “哦?那是什么?”容瑾嘴角的弧度上扬,“想从我嘴里知道什么,自然是要付出代价的。” 在来之前,吴不晓想过可能什么都问不出来,却没想到落英楼主先提了条件。他想要的答案,似乎只要出钱就能得到。 吴不晓思忖片刻,咬咬牙,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:“五百两!我想知道高若兮在哪。” 容瑾有些意外吴不晓的爽快,他笑了笑,随即将银票收入袖中:“云深不知处。” “能简单明了点吗?”慕白蔹呆呆地看着吴不晓掏出银票,又呆呆地听完了容瑾的回答,连她都看过去容瑾明目张胆的骗钱行为,在吴不晓开口前替他提出了抗议,“说得如此含蓄,我们怎知你不是胡诌的呢?” 容瑾脸不红心不跳:“五百两就只值这么点。若是——”他停下了话头,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慕白蔹。 慕白蔹嗑瓜子的手抖了抖。 容瑾勾唇一笑,眼波流转,甚是风流。他拉过一旁凳子,意有所指地拍了拍。 “我?”慕白蔹环顾四周,而后尴尬地指了指自己问道。 容瑾不置可否:“若是小白蔹肯陪我说说话,我可以提示得再浅显易懂些。” 慕白蔹无辜地眨眨眼。 吴不晓将慕白蔹拉到一旁角落,小声协商:“二姑娘,你看你能不能牺牲一下?落英楼主向来不好琢磨,但还算说话算话。” “行。” 原以为要费一番口舌,没想到慕白蔹应得干脆。吴不晓有些反应不过来,呆呆地看着她:“你……这……不多想想?” 慕白蔹不雅地翻了个白眼:“多想能想出花吗?容妖孽再手眼通天,也不可能在咱们地盘上比我们还了解高若兮的事。显然,这事多半与他有关。”说话间,她视线穿过吴不晓肩头看向容瑾,容瑾懒懒地换了个姿势,扶着下巴回望她。 慕白蔹不自在地撇开脸,拽着吴不晓到更加隐蔽的角落:“只缘身在此山中,云深不知处。他明显暗示小高还在岛上,你加紧巡逻排查,我留在这套话,看容瑾究竟安了什么心。” 吴不晓思忖片刻,觉得如今也只能这样,随即点点头:“但是,二姑娘,你真能套出话来?” 慕白蔹瞪了吴不晓一眼:“能不能试了才知道。”被吴不晓看低,她略略有些不爽。 吴不晓突然想到了什么,又说道:“你这单独跟容瑾一起,殿下晓得了,定要恼我了。这样吧,就半个时辰。半个时辰后,我随意找个由头来拉走你。” 两人商讨了约莫一盏茶功夫,总算达成了一致。吴不晓带人离开了石屋,慕白蔹堆起一脸谄媚的笑容,坐到了容瑾身旁,顺便将手里的瓜子推到了他面前:“这是莫大娘刚炒好的瓜子,香脆美味,最是适合唠嗑。” 容瑾笑了笑:“半个时辰?” 慕白蔹讪笑。原来她跟吴不晓的话,他都听清了,这耳朵也太灵了。 “半个时辰是短了些,倒也不妨事。只是小白蔹想嗑瓜子唠嗑的愿望恐怕是实现不了啦。”容瑾倾身凑近,翡翠色的眸子幽深暗沉,醇厚的嗓音带着几分戏谑。 面对他突然放大的脸,慕白蔹一呆,随即感觉腰带被拉了一下,腰间子母铃又被他取了下来。 与此同时,石屋角落里的衣柜“吱呀”一声打开,高若兮缓缓走了出来。她一袭白衣,素面朝天,未挽发髻,满头青丝垂落而下。高若兮是个美人,即使不着铅华,也掩不住周身风华。昏黄的灯火下,她神情淡淡,少了平日伪装的娇弱,看上去竟是更加惊艳了。 她掌中拽着血玉箫,缓缓走来。 “你用斗转星移阵将她转移到了你屋里?”慕白蔹呆呆地开口,看见高若兮出现在此,她隐隐有些不是滋味,“你想帮高家破了我们的围堵?” “斗转星移?没想到高姑娘竟也懂得术士之道。”容瑾颇为意外地看了眼高若兮,目光轻飘飘地划过她手中那管玉箫。摇曳火光中,那玉箫似有红光流动,色泽越发明丽。 高若兮眼神闪烁了一下:“术士的阵法,若兮自然不懂。但既有求于容师叔,自然要拿出诚意来,用一个斗转星移法阵引来阿蔹,顺手得很。” 容瑾微微一笑:“挺好,你的请求我答应了。” “你们……”慕白蔹听得云里雾里,心底有不安在蔓延。直到现在,她才意识到即使是在自家地盘,有些事情也已经超出了掌控。 容瑾捏了捏慕白蔹肉嘟嘟的腮帮,在她耳畔轻柔低语:“放心,楚国的事我没什么兴趣。” 这怎么可能放心?慕白蔹腹诽道,下一刻,她就被容瑾喂了一粒药丸。 那药丸入口即化,唇齿间便充满了淡淡的清香。这味道,像极了迦叶果,却又不是迦叶果,清甜中带有苦涩的药味。药力发挥得极快,就在嘴里那股味道即将消失之时,慕白蔹就发现自己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,除了眼睛还能咕噜噜转动,嘴巴四肢都不听使唤。 容瑾伸手一带,将她整个人揽在怀里。另一只手则举起了子母铃:“小白蔹,你知道这个子母铃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吗?” 他摇响子母铃,叮叮当当的声响萦绕。 慕白蔹愣了愣,她惊讶地发现,那子母铃在容瑾手里发出了不同寻常的声音。这个碰撞声悠远飘渺,铃铛表面的芙蕖鸳鸯像是活过来一般。 不!它们真的是活的。 清脆的铃声高低错落,好似在演奏一曲古老的调子。恍然间,容瑾手中的子母铃消失不见,而他们三人竟置身于一处宽阔的江边。 岸边杨柳依依,水中莲叶田田,一阵清风拂过,露出小荷尖尖角。三两对鸳鸯鸟穿梭在荷叶间,嬉戏追逐。对岸是一座高山,亭台楼阁,巍巍宫城屹立,犹可闻丝竹管弦之音自宫殿流泻而出。 “一花一世界,一叶一菩提。世人只知子母铃是东海巫族最高等级的婚约凭证,却不知最早的时候,它是有容氏一位公主以身相殉得以设立的一处桃源幻境。此境虽名为幻境,却与一般的幻境不同,你所见所闻尽是实实在在存在的。”容瑾眺望远处宫墙,目光深邃,“深情错付,国破家亡,也只能用这个幻境保留下火种。”
第74章 第十九章北冥有鱼曰鲲鹏 子母铃中竟藏着如此一个幻境! 美轮美奂,堪比瑶池仙境。 慕白蔹虽然不能动,但眼睛早已转了好几圈,把这地方看了个遍,不由地在心底赞叹着。再听容瑾说什么“深情错付”、“国破家亡”,一颗八卦的心更是蠢蠢欲动,全然忘了去思考容瑾和高若兮究竟做了什么交易,而是两眼亮晶晶地盯着他,想让他说得更具体些。 容瑾轻笑。 高若兮对有容氏公主的事却没什么兴趣,提醒道:“容师叔,我们只有半个时辰。” “小白蔹,咱们来日方长,他日你想听什么故事,我都讲给你听。”容瑾亲昵地慕白蔹耳边低语。 谁跟你来日方长。慕白蔹不满地撇撇嘴,没得听八卦,她眼中神采便平静下来,甚至有些兴趣缺缺。反正现在不能动又不能说话,什么也做不了主,自然是他们想怎样就怎样。这般一想,便更觉索然无味。 容瑾捏了捏她肉嘟嘟的脸颊:“回头给你做一盘松子鲑鱼,作为赔礼。”他的声音温柔,如春风拂面,破天荒地,竟是允诺亲自下厨。 慕白蔹惊了惊,这算是哄她吗? 见她露出受宠若惊的表情,容瑾忍不住又往她脸上捏了两把。 容瑾这厮特别爱捏她脸,有事没事都爱过来揉一揉。慕白蔹瞪,然而,她越瞪,他那贼手还越来劲。 对此,她甚觉无力。 慕白蔹嘟着嘴,决定不再拯救自己的脸,任容瑾揉搓。 高若兮旁观许久,眼中划过急躁之色,但方才已提醒过一次,却也不敢再催促,只能握紧手中玉箫,一遍遍告诉自己要忍耐。 容瑾捏了一阵,似是兴致过了,便停下了手。 恰在这时,轻风拂过,带来一片柳叶。容瑾唇角勾起一抹高深莫测的弧度,信手截住了那片落叶,凑到唇边吹了起来。 容瑾吹埙如鬼哭狼号,吹起叶子倒是十分动听。清脆优雅,曲调亦是潇洒明快,如晴空之朗月,又如雨后之飞虹。 当最后音符落下,平静的江面卷起一层浪,随即便闻见有一道低沉的怪声自江底升起。细细听来,似极南之地的大象,但当中又参杂几个尖而脆的音调,让人联想到春日里欢愉的鸟儿。 高高的浪花拍打岸边,惊得鸳鸯鸟逃命似的飞到了岸上。亭亭荷叶在巨浪中摇摆,有几朵藏在荷叶堆中的莲花被打落了不少花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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