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门后剑网交错，两道白色身影缠斗，是凌霜贵妃和傲雪将军。两人剑法同宗同源，出招的手势几乎也一模一样。 傲雪是大燕第一剑客，其剑法造诣自是不用说。但此时此刻，他明显被凌霜所压制，气势上也好，剑术技艺上也罢，似乎都差了那么一点。 “有点不太对劲。”慕白蔹探出脑袋看着这一切。 昨日凌霜练剑，剑气纯粹，今日却隐隐带着急躁，甚至是杀气。再看凌霜，她披头散发，只着一件中衣。在这数九寒天里，她像是感觉不到寒冷一般，只是在那里拼命出剑。 长剑低吟，戾气横生。 不正常，非常不正常。 容瑾观察着，也陷入了沉思。 这时，凌霜忽地嘶吼一声，这一声喑哑如猛兽，随之剑气暴涨，一件劈开了傲雪的护身剑网。 叮！剑刃相扣，迸渐出一阵火花。 这一剑，力有万钧。体力上占优势的傲雪也被压得半跪在雪地里，手背上青筋暴起，抵挡得分外艰难。 别看凌霜一介女子之身，剑起剑落，气势磅礴，剑阵冲天而起，整座淑兰殿似乎都要被夷为平地。 “阿霜！那是阿雪！”燕君急匆匆赶来，乍见眼前情形，心下慌乱无措。 “君上且慢。”容瑾拦下燕君，“贵妃神志混乱，已不分亲疏。” “再慢，阿雪就没命了！”燕君恼怒地瞪了眼容瑾，毫不听劝，足尖一点就朝着凌霜和傲雪掠去。 他方下了早朝，未曾换下那一身厚重的衣服，行动处略有迟缓。 凌霜耳朵一动，察觉到有人靠近。随即手腕一翻，剑刃划过傲雪的柳叶剑，听得一阵刺耳的刺啦声，她的剑直直朝燕君刺去。 凌霜赤红着双目，眼中杀气腾腾。她刺来的一剑快狠准，以燕君的身手根本不足以匹敌。 “莽夫！”容瑾用鼻子哼了一声，“小白蔹，叫阿姚来奏《离魂引》！”嘱咐完，人便朝燕君方向跃去。 凌霜的剑凌厉霸道，还未靠近燕君，燕君繁重的朝服便被剑气撕裂出一道道口子。 “君上，贵妃殿下的剑可比你的动作快。”容瑾一声轻笑，两指夹住剑刃，阻了凌霜的攻势。与此同时，燕君也被容瑾推出了一丈远，远离了凌霜剑气横扫的范围。 天地元气涌动。 容瑾吟唱着古老的咒文，低沉庄严。 时间空间好似被什么力量定格，纷纷扬扬的雪都停在半空一动不动。 凌霜的动作随之迟缓，每一招每一式都被看了个清楚。虽然动作慢了，但她出剑的力道却丝毫未有削弱，反而一剑比一剑凌厉。 连容瑾都出手了，事情定然紧急。慕白蔹不敢有迟疑，立马转身去寻姚雍和。 慕白蔹带着姚雍和再次出现的时候，容瑾、傲雪和燕君都略有狼狈。傲雪身上的衣物被剑气撕成一条条，不仔细看还以为是哪里来的乞丐。燕君发冠被打落，脸上也挂了彩。容瑾是三人中最完好的，但慕白蔹还是发现他双唇泛白。显然，他病体未愈，应对凌霜也很是吃力。 三个大男人还打不过一个凌霜贵妃。 气氛其实紧张又严肃。可不知为何，慕白蔹却很想笑。 “容哥哥，我可以嘲笑你们一个月。”慕白蔹戏谑道。 一个术法天成、人人畏惧的落英楼主，一个杀伐果断、残酷暴虐的燕国国君，一个剑术超绝、罕有敌手的第一剑客，这样的三个人却都败在了凌霜剑下。 “噗——”傲雪半跪在地，吐出了一口血。他用柳叶剑勉强支撑自己，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。 燕君恶狠狠瞪着慕白蔹，一副要吃人的恼恨表情。 “一个月太短，不如一年吧。”容瑾笑着接话。他递了一个眼神给姚雍和，随即敛起周身气势。 雪花复又纷纷扬扬而下。 像是知道这三人中最能威胁她的是容瑾，凌霜狰狞着面容，扬手挥剑砍向容瑾。 容瑾淡定从容，岿然不动，只是抬手拂落肩头的雪泥。 琴声起，响遏行云。《离魂引》在姚雍和指下奏出，可谓是仙音袅袅。飘渺处，如细纱薄雾笼于山水间；清傲处，如孤绝青松立于峭壁上；激越处，如大珠小珠落于玉盘里；凄婉处，如空谷杜鹃啼血山崖外。 听着听着，慕白蔹陷于琴声之中，神思恍惚。迷迷糊糊间，她似乎听到了容瑾一声叹气，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味道。 《离魂引》这曲调，本是容瑾强行引导她施用魇术用的。自那次她被元天颖抢占身体之后，容瑾便开始教她如何在那些惑人心神的曲调里保持灵台清明，偶尔也会让老姚弹奏《离魂引》。但今日，许是容瑾在侧，她身心放松，全无防备，神思便随琴声起起伏伏，须臾片刻就入了魇术之梦。 “虽是不合时宜，但既已如此，便择日不如撞日。”容瑾再度叹了口气，扶住即将倒地的慕白蔹，将她的小脑袋安稳地放在自己的颈窝处。 傲雪将军体力不支，在姚雍和绵绵琴声中昏倒过去。 凌霜贵妃亦是恍恍惚惚，手中的兵刃不知何时已经丢下。她猩红的双目飘忽不定，忽而，她大叫一声，抱着脑袋在雪地里打滚。 “阿霜！”燕君心焦，用尽全力抱住发狂的凌霜。 姚雍和最后一个音符落下，凌霜终于晕了过去。 姚雍和松了口气，后背渗出了一身汗。《离魂引》这首曲子，不仅听的人被扰乱心神，弹的人也是极易走火入魔的，所以姚雍和轻易不碰。以往，老大为了免伤无辜，都是选择用他不擅长的埙来吹奏，整首曲子听来鬼哭狼嚎，也就不容易让人入情入心。 燕君脱下自己的外袍罩住凌霜，小心翼翼地搂紧。 淑兰殿恢复平静，但见庭前梅花树七零八落，枝头繁花落尽，残枝断节横陈。女官们躲在远处廊下，战战兢兢挤在一起，看着燕君和凌霜的眼神多有惶恐。 “绿衣，怎么回事？昨日贵妃不是好了吗？”燕君眼色暗沉。 被点名的女官从人群中走出，跪伏在地，带着哭腔：“君上，绿衣也不知怎么了。今早殿下醒来就发狂，若不是有傲雪将军在，君上恐是见不到奴婢们了。这么多年来，奴婢也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可怕的殿下！” 绿衣是凌霜的贴身女官，自凌霜有疾以来，都是她照看的。慕白蔹问的许多问题，凌霜答不上来，也都是这个女官代为回答。燕君和凌霜的事情，整座燕宫没有谁能比她清楚。 燕君沉默地抱起凌霜，眉头深锁。 “往日，凌霜贵妃可有如此过？”容瑾问道。 绿衣摇头：“往常都是过了三日，什么都不记得，没有其他异样。但自昨日人胜宴归来，殿下醒来就举剑乱砍。夜间发作了一次，今晨醒来又是如此。” “老大，事有蹊跷。”姚雍和抱着九霄环佩凑过来。 燕君这才注意到姚雍和，目光上下扫视一番，脸上颜色变了三四个来回：“姚雍和？”疑惑、惊愕，最后是恼怒。 九霄环佩既出，姚雍和也没必要遮遮掩掩。他扬手撕下面具，露出清俊的容颜，朝燕君作揖：“草民雍和，见过君上。” 好，很好！不愧是容瑾的人，竟然混进了燕王宫。燕君甚至怀疑，现在发生的一切是容瑾一手策划的。 燕君阴恻恻目光从姚雍和脸上移到容瑾：“姚先生来得正好。” 姚雍和有一瞬的疑惑，听燕君继续说道：“绿衣，再给寡人备一份人彘刑具。好事自要成双。”
第101章 第十四章庄周晓梦迷蝴蝶 魇术，通晓诸事之来龙去脉。 慕白蔹亲身尝试，始终觉得世人传得太神。她不过是会攫取他人的梦境，但是并非次次顺利。上一次在子母铃幻境，哪怕用了魇术也未能窥见容佾。而这一次匆匆入梦，同样没能看到凌霜的梦。 这里没有她意识海里那颗五光十色的大树，也没有起起伏伏的琉璃球海，有的只是一片浅淡的红色，举目而望，看不见边际。更为奇异的是，她感觉身周有柔软的丝线匝匝缠绕，但是什么都看不到。手微微向前一伸，那些无形的丝线就又将手拉扯回原来的位置。 那东西看不见，却能感觉到，温暖柔软，甚至还有如呼吸一般的轻微波动。 慕白蔹伸伸腿脚，那东西也随之动起来，再次将她固定在原来的地方。 这同她往常所见的任何一个梦境都不一样，或许，这根本不能称之为梦境。 凌霜只有三日的记忆，难道这就是她自我禁锢的意识海？也许她就是用这种方式将自己永远锁在记忆深处，多年来止步不前。 “阿霜——阿霜——我是阿蔹，你记得我吗？”慕白蔹在空寂无边的空间喊了起来。 “阿霜——阿霜——” …… 久久地未见回应。 慕白蔹泄气。四下无人，无风影，这情状让她不知如何是好。身周那些看不见的丝线，她也不敢冒冒然扯断。 “要是容瑾在就好了。”每当慕白蔹拿不定主意时，她就会想到容瑾。 “嘶嘶嘶——”忽而，一阵奇怪的声音自头顶心传来，整个空间有生命一般动了起来。 慕白蔹抬眸，不由愣住了！ “快走！别被它碰到！” 这是凌霜的声音！而与声音一同降临的，是漫天剑光。 慕白蔹骤然惊醒，入目的是华贵的床幔和珍珠卷帘。 宁神香袅袅环绕。 慕白蔹与凌霜躺在一张床上，凌霜此时安静地睡着，呼吸绵长，很是安详。容瑾、燕君和姚雍和守在床前，她一醒来，三人的目光就集中在她身上。 “如何？”燕君急切地问。 自遇见燕君，他就没用这么热切的目光看过她。慕白蔹有些不大适应：“不如何，君上。” 燕君目光一顿，眼底浮起暴躁之色。 慕白蔹回以无辜的表情。 容瑾轻笑：“小白蔹，君上性急，咱们还是长话短说，言简意赅、直入中心的好。来！来！来！说说你见到了什么，容哥哥给你参谋参谋。” “我……”慕白蔹拧眉思索了一阵，“我看到了一条——” 容瑾三人目光紧紧地盯着她。 她为难地扫视三人，不太确定地开口：“看到了一条毛毛虫。” “……”燕君刷得站起来，仿佛下一秒就要拔剑砍人。 姚雍和哈哈笑了起来：“慕小妞，你跟老大学了那么久，怎么用起魇术来还是如此不靠谱。咱们要入的是贵妃的意识海，不是毛毛虫的。” “说是毛毛虫，也不像，只是身体一节节的，又吐丝成蛹，我就只想到毛毛虫了。” “够了！”燕君已然没有耐心，他瞪着慕白蔹，“你，再来一次！”那恶狠狠的表情好似在说“治不好就别醒过来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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