冷静冷静。慕白蔹深呼吸,容瑾敢放任她一人应对,那定然是她可以对付的。 容瑾说改掉阵法布局,一般来说就是挪动这里的一些东西。慕白蔹紧张地环顾四周,整个湖心小筑没有太多的东西,院子里的乌桐木、屋里的汉白玉浅池和铜像,能动的东西并不多。她将目光定在浅池边的铜像,深吸一口气,三步并做两步跑过去拽住了铜像上的铁链,然后使劲一拉。 这铜像看着沉甸甸的,但竟是意外地好拉,慕白蔹不过稍加用力,那铜像便倾倒下来,砸在了浅池边。 天煞五绝阵是将天地元气锁在一方之地,湖心小筑就像一个吹满了气的气球,一旦被扎破一个口气,这个气球就会爆炸。 铜像被拉倒的那一瞬间,天地元气剧烈震荡。寒风携着飞雪和泥沙乱窜,迷乱人眼。年久失修的房梁屋瓦在灵气中抖动,好似马上就要坍塌下来。 这屋里并非久留之地。 慕白蔹被灵气冲得站立不稳,但她知道不能逗留在屋子里。她看不见眼前的路在哪里,只是凭着感觉朝外走。当然,她也没忘记在浅池里躺平的燕君,在一片飞沙走石里,她拖着燕君沉重的身子,艰难地挪着脚步。 突然,她手上一轻,整个人被带进一个湿哒哒的怀抱里。 是容瑾。他像丢东西一般,将燕君随意地丢到一边雪地里,然后紧紧抱住了慕白蔹。 身后,湖心小筑轰然倒塌。若是再慢片刻,慕白蔹和燕君恐怕就要被埋在废墟之中。 容瑾没好气地弹了弹慕白蔹额头,向来醇厚温柔的声线多了严厉的意味:“笨蛋!院子里那么多小枯树不拔,去动那空心铜像做甚?” 小枯树?慕白蔹目光投向院子里掉光了叶子的乌铜木,这些树木一人环抱还有些抱不住,实在不能用小来形容。再者,这些树木长势极好,并无半分枯萎之相。 “私以为推倒铜像,比你说的拔小枯树来得容易些。”在说到“小”字的时候,慕白蔹特意加重了语调。 容瑾尴尬地轻咳一声:“是我思虑不周,不应当留你一人破阵。” “我倒是没什么事,倒是容哥哥你,有没有事?”慕白蔹仰起头,端详着容瑾的脸。 “有事。”容瑾答得老实,如玉雕琢般的面容生动起来,翡翠色眸底更是诡异地浮现出委屈的神色。他指了指左边脸颊:“这儿被阿姚打了,很疼。”然后又指了指额头:“被阿姚摔的,那里刚好有粒石子。”随后,他又甩了甩胳臂:“这胳臂被阿姚拽得分外生疼。” 一连提了三句姚雍和,慕白蔹有预感,姚雍和要倒霉了。 此时,姚雍和也清醒过来。他疑惑地摸了摸面具,黏糊糊的血粘了满手,再听到容瑾的控诉,不由呆了呆:“我、我干的?” 慕白蔹郑重地点头。 姚雍和抖了抖,忽而捂住了胸口:“我好像受了重伤。”话音一落,只见他两眼一翻,直挺挺地晕倒在地。 慕白蔹:“……” 容瑾挑眉,倒也没说什么。 “小白脸,你的手受伤了?” 慕白蔹一愣:“就是你咬的啊。” “不是那里。”容瑾摊开慕白蔹的手,只见除了那处咬伤之外,她指腹还有被琴弦划伤的痕迹。这些痕迹划破了表皮,但未曾深入皮下,不见血也感知不到疼痛,所以慕白蔹并没有发现自己手上多了那么多伤口。 虽说现在不痛,但日常用手总会触及到这些伤口,难免加深伤痕。而且,手指弯曲动作频繁,时不时就会牵扯到这些伤口,愈合的时间也会比别处的伤口来得慢。 容瑾蹙眉:“小白蔹,我帮你报仇。” “啊?”慕白蔹惊诧间,容瑾已经走到九霄环佩前,只见他手指微动,闻得几声“铮铮!”,九霄环佩之上的七根琴弦尽数断去。 “啊——老大!”姚雍和诈尸,飞速从容瑾手下抱过九霄环佩,眼睛里有水光闪烁,语调激愤,“明明是慕小妞先动的手!九霄何错之有?它是正当防卫!正当防卫!” “你不是晕了吗?”容瑾凉凉开口。 姚雍和噎了一下,瞅了瞅容瑾脸上的伤,气势瞬间矮了一大截。愤愤然的目光转而变成幽怨,敢怒而不敢言。 慕白蔹看了看指尖还在渗血的牙印,再看了看琴弦尽断的九霄环佩,暗忖:这是不是就叫只许州官放火,不许百姓点灯?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,她总觉得为她报仇是假,为他自己一身伤惩处老姚才是真。 “咳咳咳!”昏迷的燕君呛出一口水,幽幽转醒。 在慕白蔹推倒铜像之时,池子里的水堪堪就要流进燕君鼻子。虽然及时,但在方才一片混乱中,他还是吸入了一口水。 繁重的朝服被水浸湿,沉重而寒冷,燕君被冻得脸色发紫。 “阿嚏!”燕君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,面色沉如锅底。这辈子,他还没如此狼狈过,且还是在容瑾面前,这让他心情极度阴郁。 容瑾像是看不懂燕君的情绪,竟笑意盈盈上前伸出手,想要扶起燕君。 燕君自是冷冷哼一声,长袖甩开容瑾的手,自己站了起来。 容瑾嘴角噙着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容:“君上,这是有人要置你于死地。环环相扣,步步为营,不论是人胜宴上刺杀,还是贵妃疯魔,乃至今日的天煞五绝阵,步步都是为了杀你。” 闻言,燕君的脸色又黑了三分。
第104章 第十七章金风玉露一相逢 天煞五绝阵破。 慕白蔹一行人回到了淑兰殿。 九霄环佩琴弦尽断,姚雍和很是伤神,但迫于容瑾淫威,只能把委屈往肚子里咽,神色厌厌地说了句“修琴”就走了。 燕君未做阻拦,他现在满心都是凌霜的病。虽然姚雍和在燕王宫来去自如这事极为博他面子,但此时他并有多余心思理会。 香烟袅袅,淑兰殿安静得只有“噼里啪啦”烧火炉的声响。 凌霜仍然昏迷着,根本不知道燕君经历了九死一生。 燕君换下湿漉漉的朝服,随意地穿了件常服就又守在凌霜床前。他紧紧握着凌霜的手,询问道:“绿衣,贵妃可有醒来过?” “不曾。奴婢按陛下吩咐,将容夫人给的凝神丸掺在熏香之中。一盏茶的功夫,贵妃殿下整个身体就放松了下来,不似昨日那般神经紧绷,哪怕是沉睡也紧握着拳头。”女官绿衣立于床边,恭谨地回答。 燕君神色稍有缓和:“凝神丸有多久的效用?” “这——不好说,因人而异。”慕白蔹回答道。 燕君眉头一拧,看着慕白蔹和容瑾的目光复杂难辨。良久,他又吩咐道:“绿衣,将偏殿收拾出来,让容侯与夫人暂住殿内看护贵妃。” 绿衣愣了愣:“君上,这于理不合吧?容夫人是女子,留宿贵妃宫中,无甚大事。可容侯……” 燕君不耐烦打断绿衣:“勿要多言,去办便是。” “诺!”绿衣颔首,恭谨地退出了凌霜寝殿。 殿内只剩下燕君、容瑾和慕白蔹,气氛陡然又紧张起来。 “三日之内,凌霜不醒,寡人就要了白蔹姑娘的性命!”燕君盯着容瑾,阴沉沉开口。 许是见惯了燕君凶神恶煞,慕白蔹已经不会像第一次那么发怵。她弱弱地举手:“君上,我抗议。你俩的恩怨,莫要殃及池鱼。” 燕君冷哼:“寡人的地盘,寡人说了算。况且,这还是姑娘你自己说的,杀人诛心,抓蛇捏七寸,寡人深以为然,自是要用你来拿捏容侯的。” “……”慕白蔹嘴角抽了抽,指了指懒洋洋斜坐在桌边的容某人,“看他,像是会受胁迫的人吗?” 自始至终,容瑾都只是噙着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容,眉头都没有皱一下。他理了理袖边,淡定无比:“三日之内,若不能为君上解忧,君上大可将外臣做成人彘,广而告之。” 慕白蔹意外地看了看容瑾,这厮这么快就看破一切了? 燕君脸上看不出息怒:“甚好,三日之后,静候佳音。” 淑兰殿偏殿比先前安置两人的冷宫宽敞暖和,与主殿只一墙之隔。凌霜那边若有什么状况,慕白蔹和容瑾第一时间便能感知到。 让容瑾留宿偏殿,燕君自是一万个不愿意。但是,晨间凌霜发病,单靠傲雪一人显然对付不了。若是有容瑾相助,至少不会让淑兰殿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宫女侍从遭殃。 “你已有眉目了?”到了淑兰殿偏殿,慕白蔹终于按耐不住好奇心问了出来。 “没有。” “……那你立什么军令状?”慕白蔹一呆。 容瑾嘴角一勾,说得漫不经心:“气势不能输。”说话间,他脱下外罩的棉衣,丢给了慕白蔹。 “……”慕白蔹嘴角抽了抽,将厚重的外袍搭在屏风上,回头又见容瑾继续在那里宽衣解带,一会儿的功夫只剩里衣。 “你、你……”要做什么?慕白蔹咽了咽口水,这问题却怎么也问不出来。 孤男寡女,共处一室,自然要互诉衷肠。话本子里多的是这样的场景,而且真的算起来,容瑾掳走她已经月余,除了同榻而眠,也没其他越轨行为。但今日却毫无征兆地脱起了衣服,慕白蔹略略措手不及。 她是从,还是不从呢?慕二姑娘脑袋里的两个小人又开始打架。 “小白蔹,还有伤药吗?” “啊?”慕白蔹一愣。 容瑾奇怪地看了眼她一眼。 “有!有!有!”慕白蔹慌张地摸出两个藏青色罐子,“尚有两瓶。” 原来,不是她想的那样啊。慕白蔹暗暗舒了口气的同时,又有些许失落。 “帮我上药。”容瑾褪下里衣,将垂落在背上的头发撩到了身前,整个背部暴露在寒冷的空气里。他很白,肤如玉脂,纵横的伤疤即使很淡,也依旧显眼,更不用说新添的那一大块一大块的淤青。这一次,他同姚雍和打架打得着实激烈,蝴蝶骨处,被高若兮辞上的地方也再度开裂,扯出了一个更大的伤口。 然而,久久地不见慕白蔹有何动作。 容瑾再次奇怪地看过去,只见慕白蔹眼睛飘来飘去,哪都看了就是不看她。她慢悠悠朝他挪过来,神色颇为不自在。 虽然知道容瑾只是纯粹地要她上药,可她却还是格外紧张,两只眼睛无处安放,心底浮起奇奇怪怪的感觉,莫可名状。神思恍惚间,她脚下一滑,重重摔在一旁,额头还磕到了床沿。 容瑾:“……” 剧烈的疼痛,痛得她眼泪都要流出来。那奇奇怪怪的感觉总算消失了。 慕白蔹狼狈地爬起来,尴尬地笑了笑:“许是方才破阵费了些神,有点恍惚。”当然,她是不会承认,当看到容瑾脱下上衣时,自己一颗心上上下下,动得格外欢脱,甚至她都能感觉到鼻子热乎乎的,要是再多半刻功夫,说不定还有鼻血流下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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