说起来,还不知道顾队多大了呢,想来至少也有个几百年吧。 她隐秘地看了顾慎独一眼。平凡的中年男人此时正带着客气的笑,跟旁边主动的镇民互相干杯,完全看不出平常一丝一毫的清冷气息。 许星辰心里一乐,想不到他居然还是个演技派。顾慎独察觉到她的注视,偏头询问地看过来,许星辰赶紧收回眼神。 “一拜天地。” 乐老头儿拉长的声音响起,死老头儿中气倒挺十足的。 “二拜高堂。” “夫妻对拜。” 整个过程中,秦之文如同提线木偶般僵硬地做着动作。 毕生不知从何处走过来,对着朱萸微微摇了摇头。他第一次参与任务,格外小心谨慎。打从刚才进院子起,就装作跟镇民们聊天,将四下都探查了一遍,完全没有发现网红脸的踪迹。封棠的目光则一直集中在新娘子身上,跃跃欲试地低声问朱萸要不要动手。 朱萸沉声说,“再看看。” 毕竟是在镜妖的地盘上,目前形势又不明,还是先观察观察。封棠闻言只得按下胸中的急躁,继续看向正在行礼的新人。 “送入洞房。” 听到这四个字,一直木然的秦之文终于有了反应,眼神里飞快闪过恐惧、绝望,还有一丝别的什么,身体十分抗拒,连声说,“不,不要!” 可是这惊恐的声音马上就被淹没在宾客的欢呼里,他被簇拥着推进了楼上布置好的喜房。那样子,不像是成亲,倒像是被送进屠宰场。 其它人开始觥筹交错,欢声笑语。热闹中,封棠收到朱萸的眼色,趁人不注意,偷偷上了楼。 洞房外一个人也没有,里面的烛光闪烁,倒映出一个站立的黑影,想必是秦之文。俄而,新娘的人影站了起来,做了个掀开盖头的动作,秦之文的影子往后退了好几步。两人似乎说着什么,封棠凑上前想听清楚,偏偏这木楼完全不隔音,底下笑闹的声波一波波传来,简直要把屋顶掀翻。 “走,走,闹洞房去!” 也不知是谁在下面吼。 封棠眼神一沉,身影从原地消失,化成了一阵风,打算悄无声息地从房门缝隙处潜入,谁知刚接触到门板时一股强大的能量将她狠狠弹飞! 有禁制! 封棠现出身形,踉跄几步站稳。与此同时房间里也传来动静,她疑心被发现,正想再度化风消失,突然听到洞房里一声凄厉的惨叫。 “啊!” 是秦之文! 封棠当机立断,赫然转身,运上了十足的灵力攻击那扇紧闭的门扉,谁知门扉却先她一步被从里面拉开。 第一眼看见的,是一张惊恐到近乎变形的脸,穿着新娘的服饰,却竟然是之前在资料照片上见过的网红脸。旁边,秦之文倒在铺了大红喜被的床榻边,面色紫涨,口鼻耳飞快流出发黑的血液,显然中了剧毒,而这毒性又十分之强,竟让他顷刻毙命。 网红脸面色苍白如鬼,手里抖抖索索抓着一瓶酒壶。酒壶掉在地上,咣当一声摔得粉碎,醇香的酒液流出。她恐惧地抓住封君,不住地说,“是他先杀我的,是他先杀我的,求你救救我!”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,杂沓的脚步声和笑闹声传来,闹洞房的人们来到了门口,赫然见到房间里这一幕。 朱萸等人跟着闹洞房的村民一起过来,见到这一幕,暗暗吃惊,飞快看了一眼封棠。 封棠微微摇头,心电急转,扬声说,“赶紧报官,这里出人命了!” 她先发制人,以防这些村民将自己当成凶手。然而出乎意料的是,这些村民们完全没有露出任何震惊甚至诧异的表情,也没有多看网红脸一眼,反而围着死尸欢天喜地唱起了歌。 “闹洞房咯,闹洞房!” “夜夜上青天,一朝去所欢;留得纤纤影,遍与世人看。” 这一幕实在太过诡异。许星辰快速扫了一眼房间。寻常的洞房布置,雕花的木床上笼着红艳艳的帷幔,分外喜庆。床旁边的桌子上放着酒杯和瓜果喜糖等小吃,两只儿臂大小的红烛正在缓缓燃烧,摇曳的昏黄烛光照在一旁的青铜镜上,显得里面映出的人影昧暗不明。 见顾慎独正伸手探秦之文的鼻息,许星辰感觉有些不可思议。 “真的死了?” 顾慎独还没回答,旁边的村民们欢笑道,“死了,死了!” 他们一个一个砰然化为雾气,声音在房间萦绕。 “快了,快了!” 众目睽睽之下,秦之文的尸体也变成雾气消散了。 旁边的网红脸承不住这恐怖的气氛,猛然尖叫一声冲出房间。毕生赶紧追出去,却发现房间外面也迅速涌出了浓浓的雾。很快,整栋小院都被吞没在了浓雾中。 面前的一切变得模糊,什么都看不分明。许星辰不由紧张起来,眼神警惕地看着四周,唯恐那浓雾之中会突然冒出一只狰狞的妖物。顾慎独默默地侧开身子,挡在了她的面前。 封棠看着浓雾冷笑,“又来这招?” 她手指带动气流挥了出去,气流向前急剧进化为大风! 吼! 风声所到之处,雾气溃散,然而雾后面还是雾,奔奔涌涌,卷土重来,甚至比先前还要浓重。封棠感到在众人面前丢了脸,娇艳的红唇用力一抿,正要加大风力,朱萸抬手阻止了她,说,“我来。” 他从袖子里掏出个胖乎乎的保温杯,往地上一放,将杯盖取下,浓雾顿时像受到无形的吸引力,急剧旋转地涌进小小的杯口,周围的雾气越来越淡,天光也越来越亮,薄雾里隐约看到远山起伏的轮廓。 许星辰咦了一声,惊愕地发现,他们竟又回到了早上所在的山头上! 彼此也变回了原来的模样。向下望去,是熟悉的村庄轮廓。天上依然没有太阳,四下却亮亮堂堂,可是,明明片刻之前还是深不可测的黑夜。 五人对视一眼,从彼此脸上看到惊疑。 毕生皱起了粗黑的浓眉,“怎么回事?” 朱萸对封棠说,“你去四周查探一下。” 封棠点头,向前走了几步,身形陡然从原地消失。紧接着,树叶沙沙作响,一阵风从他们面前吹了过去。许星辰不由惊奇地睁大了眼睛。朱萸见状便多解释了几句。 “封棠是风族的后裔。” 她不仅可以掌控风,还可以化身为风。而且说起来,风族跟聊斋镇和毕生的祖上也颇有些渊源。听到这里,毕生颇为茫然地看向朱萸,显然不知道是什么渊源。朱萸哈哈笑了两声,“你呀,给你布置个功课,这趟任务回去后好好看一遍聊斋志异。” 虽说《聊斋志异》只是旁听途说收集得来的故事,但虚构的里面倒也有不少真实。 胖老头没打算继续给他们科普,眼下救出秦之文和网红脸才是当务之急。一行人于是再度下了山,走进村里。 街上行走着的那些村民,明明昨天还打过照面,一起哈哈大笑着喝过喜酒,对几人的出现却毫无反应,像是完全不认识。旁边突然响起一声热情的招呼。 “几位客官是外地人吧,不如来小店喝口茶,歇歇脚?” 熟悉的语气,熟悉的台词!许星辰身体一震,转头望去,茶寮老板娘白秋练正笑盈盈看着他们,连姿势都跟昨天一模一样。 许星辰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大胆的猜测:该不会是困在同一天了吧? 关于循环题材的电影和小说,她以前看过不少。主角每天都被困在同一天,一定要找到某个关键点才能打破这个循环的怪圈。如果真是这样,那么,这起事件的关键点会在哪里? 朱萸带头在茶寮找了个位置坐下,叫了壶普洱。 白秋练笑着上前,“没有普洱,都是山里采摘的上好茉莉花茶,客官要试试吗?” “行。” 等白秋练上茶后,朱萸品了一口,赞了几句,装作漫不经心地问,“老板娘怎么一眼看出我们是外地人?” 白秋练爽快地说,“这镇上几百年没来过新人了,每天看见的都是些老面孔,当然一眼就能认出来。” 这句话要是换到凡俗的人世间必然会显得惊世骇俗,但她就这么轻描淡写地说了出来,像是完全不担心会吓到这几个外地人。 听在朱萸耳里,又别有一番意味。几百年没来过新人,意味着这几百年来镜妖一直在蛰伏吗?众所周知,镜妖是通过镜子吸收人间的灵气,蛰伏几百年不吃不喝,莫非是在准备进阶?突然重新出来抓人,抓了又不杀,难道是进阶成功,隐藏了修为,特意引诱异人管理局的探员进来练练手? 想到这个可能,朱萸头皮都麻了一下。封棠贵为封家千金,又是上面的人硬塞进来,要是在自己手上出了事,可不好交代。 正在这时,前面响起小孩子追打笑闹的声音。 “新娘子来咯,新娘子来咯。” 不远处,敲锣打鼓的声音渐近,街上所有的人都转头望去。 接亲的队伍渐渐走近。新郎穿着喜服,骑着高头大马,胸前带朵大红花,脸色却是泛着灰青,神情恐惧,动作僵硬,正是秦之文。他身后还跟着昨天那顶颤巍巍的大花轿。几个顽童跟着轿子追逐嬉戏,还是一派喜气洋洋气氛。 许星辰心中一沉,果然猜中了。 他们被困在了同一天。
第45章 以血为祭 许星辰一行人离开后,燕宝珠在小张的陪同下坐在沙发上,开始了焦灼又不安的等待。这时外面突然响起敲门声。燕宝珠和小张疑惑地对视一眼,小张警惕地走过去,拉开门,琴卿笑意微微地站在门口。 “我不放心,过来看看。” 燕宝珠心里咯噔一声,迟疑地看向小张,希望小张拒绝,这时汪可却从琴卿身后大摇大摆走进屋里,四下张望。 “人呢?” 小张赶紧回答,“已经进镜世界了。” 汪可:“这么快?” 错过了看热闹,他有些不甘心,盯着镜子想要进去,琴卿赶紧阻止,“汪可,别忘了你答应过我什么。” 汪可哼了一声,不满地走到沙发前坐下,问,“许星辰她们进去多久了?” 小张定定心神,“大约一刻钟的样子。” “一刻钟?” 汪可不客气地嘲笑,“区区镜妖而已,一刻钟的时间都还没解决掉,该不会困在里面了吧?” “搞不好,已经断手断脚——” 他故意说着吓人的话,琴卿皱起眉头,阻止汪可继续说下去,又安慰燕宝珠,“别听他瞎说。” 燕宝珠咬着下唇没说话,只是神情越发担忧,在心里不断地祈祷。 夜晚的凉风从窗口吹进来,带着几分冷冷的寒意。 ****** 封棠化作风,吹过山林,吹过小溪,吹过岩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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