琴卿也快步走到了汪可身边,见他只有眼睛受伤,心头重压散去,出于礼貌还是虚伪地问了一句。 “你没事吧?” 汪可:“滚!” 难得刚才气氛正好,突然钻进来一群电灯泡,换了谁都高兴不起来。 走在最后的燕赤霞鼻子抽了抽,目光准确地落在酒瓮上,眼睛一亮。 “好酒啊好酒!” 伸手就要去抱酒坛,旁边的巩道士不高兴了,伸手拦下。 “小子,不得无礼。” 燕赤霞一愣,瞟了眼巩道士,突然呆住。 “巩巩巩巩老?” 巩道士莫名其妙地问,“怎么,你认识我?” 面前这个中年男子,穿着大背心沙滩裤,跟汪可的打扮有异曲同工之妙,莫非来自同一门派?瞧他这么尊敬的样子,没准还可以趁机再薅点下酒菜。 “我是燕赤霞啊,巩老!” “燕赤霞?这名字……没印象。” 巩道士依然想不起来在哪见过面前这个人。 燕赤霞一跺脚,也顾不上丢脸了,“你忘了吗,你以前都叫我小燕子的!” 旁边围观的众人:…… 巩老眼睛一亮,终于想了起来,“小燕子,是你?” 他有点不敢相认,毕竟在他只剩一缕元神前,小燕子分明还是个威武昂藏的八尺大汉,哪像现在这么,嗯,这么猥琐。 燕赤霞高兴地点头,“是的,就是我。巩老前辈,说来你怎么会在这里面?” 而且……还只剩一缕元神了。 这句话燕赤霞没有问出口。 巩道士哈哈一笑,“说来话长。正好,这附近应该就是聊斋镇了吧,我那些徒子徒孙可还好?” “好着呢,早知道我把瘸老道一起叫过来了,定山塔现在是他在守着。” “哦,行吧,咱们出去再说。天/衣被毁,此处空间也撑不了多久了。” 他一拂袖子,大家便到了地面之上,正是野温泉所在的地方。巩道手里托着一件受损的道袍,面露痛惜,“这天/衣陪了我多年,今日也算寿终正寝,就将它赠与川宝小友吧。” 他将道袍递给许星辰,“让川宝小友慢慢吸收,定会大有进益。” 许星辰道了谢,那天/衣便倏忽从众人面前消失掉。顾慎独眼神微微一闪,落在许星辰左耳的耳钉上,又状若无事地收了回来。 ****** 入镇的时候正是深夜时分。因为野温泉的遇险事件,街坊们格外担心,见到许星辰平安返回,都松了口气。尤其是燕宝珠和嘤嘤,总算可以睡个好觉。 巩道士一路行来,得知世上千年变化,哈哈大笑。 “变化挺大啊,现在人类都能上天,跟太阳肩并肩了。” 他语气里说不出是洒脱,还是失意。就这么一路来到了荒塔前。瘸老道已从传音得知消失千年的师父回来,当即极为虔诚地守在塔门处,满脸激动迎上前。 “师傅!” 巩道士打量了眼荒废的古塔,又看了眼毕恭毕敬的瘸道士,不客气地打了他一巴掌。 “臭小子,怎么搞的,好好一个定山宗,被你搞得快要倒闭了!” 瘸老道委屈,“现在的人不信鬼神,也不贡香火,我有什么办法?” “那你不会招摇撞骗吗?不会在抖音上开小视频吗?” 老师父跟上社会节奏还是挺快的,瘸老道委委屈屈地不再说话。 巩道士转过身,向同行而来的许星辰做了个揖,眼中含笑。 “多亏两位小友,巩某才有重见天日的一天。” “明月当空,清风正好,大家有无雅兴一起喝杯酒?” 大冬天冷嗖嗖的,也不知道这老前辈是怎么睁着眼说出这番瞎话。许星辰已经换回衣服,猜想他老人家必是在洞中千年岁月太过寂寞,便答应下来。汪可自然是跟着她的,也应了声好。琴卿懒得看他那蠢样子,自个儿走了。顾慎独也留了下来。 一行六人便坐在塔中。燕赤霞找了火炉出来温酒。火舌跳动,酒香四溢。一口老酒入喉,辛辣肆意,许星辰差点没呛咳出声,顾慎独正想拍拍她的背,汪可已抢先出手,轻拍着许星辰的背。 “你喝慢点会死啊?” 语气嫌弃又得意,像是在显摆着什么。顾慎独没说话,收回手。 夜色越来越深,到底是陈年老酒,许星辰与汪可很快就不胜酒力,左一个右一个躺在地上酣然睡去。顾慎独向着还在痛快淋漓喝酒的几位老前辈颔首致意。 “晚辈先送小镇长回去。” 他弯下腰,丢开汪可压着许星辰的手臂,抱起许星辰。许星辰在他臂弯里轻得像一根羽毛,就这么走出了荒塔内。 “年轻人啊。” 巩道士笑着收回目光,又恨铁不成钢地剜了一眼瘸老道,“你怎么还不赶紧收个徒子徒孙,以后你翘辫子了这定山塔谁继承?” 瘸老道叫屈,“现在谁还愿意来干咱们这一行呀?” “坑蒙拐骗呀,总之赶紧找一个,要不生一个也行!” 又不知道喝了多久,三人讨论起从前的事,只觉得越说越起劲,酒液都化成了血液在周身畅快燃烧。那时岁月何等痛快,哪像现在廉颇老矣,妖怪们都跑去当了老老实实的社畜,日复一日996,好没意思。 醉笑陪君三万场,不诉离殇。 燕赤霞也醉了,他好久没有这么大醉过,躺在地上呼噜震天响。瘸老道也醉了,嘴里含糊地咕哝。 “师傅您总算回来啦。” “可为什么就只剩一抹元神了啊?” 这问题之前谁都没有问,谁都知道一缕元神是活不久的,很快就会消散。 巩道士微微一哂,点了点瘸老道的额头,一点光芒没入,瘸老道醒来,迷茫地看着他。 “师傅?” 巩道士不说话,转身上了塔顶,瘸老道赶紧跟了上去。 巩道士注视着荒塔穹顶上的南斗浮星图案。图案是由石头镌刻而出,虽因年代久远有些风化,却依然隐约可辨。他随手设下屏蔽的结界。 “自我走后,这塔里的星辰可有亮起?” 瘸道士摇头,“从来没有,我一直守着呢。” 这是瘸老道心中的一个疑问,为什么师傅要他一直守着这座塔,观察石头镌刻的星辰是否会亮起。 巩道士松口气,“想必也是。” “当年我追杀蜈蚣精,意外身死,没来得及将这个祖训交代下来,幸好来得及。” “现在你听好了,一旦星辰亮起……” 巩道士顿了顿,像是在下什么决心,终于说出口。 “启动定山塔大阵,杀了整个聊斋镇的人!” 瘸老道冷不防听到这么一句话,整个人都惊住了。 “师傅你说什么?” 他疑心自己听错。 “你没听错,一旦星辰亮起,杀了整个聊斋镇的人。” 巩道士缓缓地又重复了一遍。就在几个时辰前,他还感叹聊斋镇变化大,还满怀着回忆跟燕赤霞豪饮美酒,还笑呵呵地跟许星辰打着招呼。 “师傅你这是什么意思呐?” 瘸老道下意识问出口。 “因为……” 巩道士语气沉沉,眼神复杂,脸上是瘸老道从未见过的凝重与肃杀。 “整个聊斋镇,其实是一个封印。”
第97章 装模作样 “整个聊斋镇,其实是一个上古封印。” 巩道士缓缓地说,目光穿过面前震惊的瘸老道,看向夜色下的群山。 “这个秘密还是你师祖的师祖传下来的。数万年前,有一只洪荒大妖,生性残忍,凶戾无比,有吞星噬月之能。先祖们聚齐了无数英杰,终于将大妖封印于这片山脉之下。为防大妖逃脱,又特意在上面建了定山塔和聊斋镇。哦不,那时还只是一个村。” “村里的每一个人,看似普普通通的妖物,但其实是被先祖们精心挑选出来。当他们的血混在一起,会重新加强封印的力量,也就是血咒。” “一旦塔里的星辰图亮起,意味着封印减弱,压不住凶兽复苏的力量。到了那个时刻……” 巩道士直视自己的徒儿,瘸老道显然已被震惊得失语。 “到了那个时刻,不要犹豫,启动大阵,立刻杀了所有人!” 瘸老道仍然不敢置信,“就没有别的办法吗?” 巩道士摇摇头,疲惫之极。一缕元神撑到这么久,已是他的极限,终于到了要归去的时候。 “杀一人活百人;杀千人活万人。好好想想,哪个更重要?” 瘸老道没有回答,巩道士也没有说出答案,可是看见徒儿那张脸上近乎失语的表情,他微微摇头,安慰。 “不过也无需太担心,这塔历经万年而无事,很可能以后也会继续无事。不过,你还是得赶紧找个传人啦,咱们这一脉,不能断。” 东方渐白,天空铅云低垂,像是快要下雪的样子。巩道士又交代了几句,目光渐渐涣散,身形也慢慢虚无。 “晚来天欲雪,能饮一杯无。今天总算好好地,跟你道了个别。保重,小徒儿。” 他微笑着,消失在天地间。 瘸老道眼中热泪流出,重重叩了几个响头。 “师傅,保重!” 声音悲怆隐忍。活了几百年,哪还有什么看不穿放不下,可依然难过。长久以来,虽然师傅下落不明,他一直默默地守着,相信师傅总有一天会回来,谁知回来却是为了最后的告别。而且谁又能想到,他一直守着的定山塔,竟然隐藏着这么一个大秘密。 瘸老道抬头望向穹顶,石板上镌刻的星图破损不堪,道道裂纹。但愿,永远没有亮起来的一天。 ****** “哎哟哟哟,轻点,轻点,疼死了。” 汪可仰着头,睁着无神的眼睛大呼小叫。他此时正位于民宿自己的房间里,随意地坐在沙发上仰着头,让许星辰给自己上药。 许星辰按巩道士的方子,将熬好的药汁小心翼翼地滴入他的眼中。 “有那么疼吗?” “要不你试试?” 汪可憋屈极了。何止眼睛疼,脑袋也疼,嗡嗡响,是醉酒的后遗症。背也疼,许星辰倒是一早被带回去了,睡在舒服的床榻上。不像他,身娇肉贵的大少爷居然在荒塔的地上足足躺了三天,风吹雨打的,都没个人管。 说起这个许星辰也有点不好意思,她喝的酒并不比汪可少,宿醉醒来后又一直被嘤嘤缠着问长问短,根本不知道这回事。 “我还以为你回兰若斋去了呢。” “我回去干嘛,我现在都瞎了。” 汪可嘀嘀咕咕地抱怨。他一双凤眼生得极好,锐利生动。现在因着失明的缘故眸子灰蒙蒙一片,此刻睁得又大,近看很有几分犬科动物无辜的萌态,整个上身向她倾斜过去。许星辰下意识移远了一点距离,又拿白纱布将他眼睛处的位置一圈一圈缠起来。汪可乖乖地任由她摆布,心里甜滋滋的,忍不住又暗戳戳感谢了一遍巩老头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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