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安抚的摸了摸大黑的背脊,顺了顺那炸开的黑毛,瞧着阴影处那物,眼里有几分困惑和警惕。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啊。 说是大肥肉,却又像是活物。 往日里,院子也有进过东西,就连小孩手腕粗的大蛇,她也是见过的。 但从来没有一个东西,像面前这物一样,给她这般别扭怪异的感觉。 姚水娘捡了根长竹竿,拎起就往阴影角落处走去。 “你要干什么!”林中吉的酒一下就醒了过来。 姚水娘握紧竹竿,有些紧张,“干什么?当然是挑出去扔了!咱们家进怪东西了,大黑都知道看家,你咧,连狗都不如。” 姚水娘称呼这个东西为怪东西,还真不是浑叫的。 只见它足足有脚盆大,白白腻腻的,上下两团圆球,皮紧润泽,就像是两团大肥肉。 姚水娘多瞧了几眼,心里有些犯恶。 这大肉团是活着的,在姚水娘瞧它的时候,肥腻的肉团收缩撑开,黏黏腻腻,就像河里吐肉的蚌壳,细细看,上头还有肉的纹理。 “不许动它,你知道这是什么吗?这是我林家的富贵!”林中吉急急的扑过来,一个趔趄,差点摔了个大马哈。 “你,你这是在造孽!”好不容易立直了身子,林中吉抓紧姚水娘的胳膊,用力的摇了两下,一口飞沫扑扑的喷在人脸上。 他破口大骂。 “你这败家的臭婆娘,要是伤了我林家气运,我,我就休了你!” “啪!”竹竿掉在地上发出脆响。 姚水娘有些懵,她看向角落,不解的问道,“你还没有酒醒吧,这怪东西怎么会是富贵?生得这么瘆人。” 林中吉:“你个娘们懂什么,没见识!” “这是肉灵芝,肉灵芝懂不懂?” 姚水娘脸一变,“肉灵芝?那不就是太岁吗?不行不行,这东西你从哪里来的,赶紧丢了。” 在民间,太岁像来有煞神的说法,命犯太岁还得烧纸驱邪,饶是姚水娘这样不烧香拜佛的人,都听闻过一二。 “不准丢,这是肉灵芝,我扛回来可是花了大力气的。” 林中吉不肯罢休,当即将自己怎么发现太岁,以及扛回来的事,絮絮叨叨的说了一趟。 原来,这些日子,林中吉都在临水街的钱姓酒友家里喝酒,时常一喝就喝到天亮。 这不,连续几天,再是亲朋好友也得不耐烦了,昨日夜里,酒友的婆娘瞧着臭烘烘的屋子,不禁怒火中烧,大爆发了。 “呸!”林中吉重重的朝地上吐了口浓痰,咒骂道,“大郎他媳妇不做人,半夜三更,都快丑时了还把我推出门。” “水娘你知道吗?她居然敢推我!丢了我的鞋子烟袋,大门直接在我面前阖上!大郎怎么拦都拦不住!” “狗娘养的,下次不去他家喝酒了。” 姚水娘:…… 大郎媳妇要是听到这话,估计得谢谢你了。 林中吉继续道,“不过啊,咱们的老祖宗说得对,凡事不能只看一面,福祸向来相依,这不,我虽然被赶出来了,走在临水街上却捡到了这个大宝贝。” 他一点也不怵,直接走到角落里,将地上的大太岁抱了起来,蒲扇样的大掌砰砰的拍在太岁富有弹性的肉团上,哈哈畅笑起来。 红红的眼有些癫狂。 姚水娘不放心的唤了一声,“相公……” “别说话,听我说完。”林中吉抬手制止,“你是没瞧见那时的情景,瞧见了,你定也能和我一样,知道它是个大宝贝!” 那时,他骂骂咧咧的走在临水街上,一边走,一边往脚下塞鞋。 醉眼朦胧中,林中吉瞧见前头地上冒起了一阵光。 “我还以为我是喝酒喝大了,眼花了,还好没有走开,我瞪大了眼睛去瞧,那地上冒出了个洞,就这么大。”林中吉比了个拳头的大小。 “然后白光中,这肉团就像是流水一样,一点点的从洞里涌出来。” 姚水娘瞧着凑近自己,手中抱着肉灵芝,神经兮兮的相公,无端的心里有些害怕。 “……相公。” 林中吉手一挥,舒出一口带酒味儿的口气,意气风发。 “水娘,咱们发了,这玩意儿是肉灵芝啊,是传说中始皇寻的长生不老药……哈哈哈,发了发了,真是天佑我林家。” “你别瞧它就这么大,那是它用了术法将自己变小的,我瞧得真真的,一滩水样的白肉一点点凝实,这才成了脚盆大小……” “后来梆子声起,眼瞧着更夫就要来了,我赶紧往前一扑,抱着它滚到草丛里……好家伙,差点被那两个更夫瞧见了。” “啊!你被更夫抓到了?”姚水娘面露着急,忙不迭的追问, 小镇人少,夜里打更巡逻的是更夫,宵禁过后,要是被更夫抓到在街上游荡,会被罚银子的。 在姚水娘眼里,什么肉灵芝,什么林家泼天的富贵,在罚银面前,它一文不值! “没呢!”林中吉不厚道的又笑了下,“我运道好发财,那更夫便是运道不好,破财了。” “他呀,踩到肉灵芝爬出的那个坑洞了!” “好家伙,上头的土是松的,下头坑这么大,这么深,那老更夫一下便踩踏了土,直接滚到大洞里了。” “啧啧,真惨,我听他那声音嚎的,应该是摔断腿了。” 林中吉比了个夸张的大小,眉飞色舞,显然是极为满意的。 洞大坑深,那说明这肉灵芝本体大呀! 发财了发财了! 林中吉抱着肉灵芝要往屋里去,临走前,他恶狠狠的瞪了大黑狗一样,目露凶狠。 “蠢狗!安静点儿,再吠,再吠我就将你剁了,哼哼,冬日天冷烹狗肉,那滋味定然是香得很。” “嗷呜。”大黑狗好似听得懂一般,耷拉着耳朵蹲了下来。 林中吉吹着不知名的小曲儿,眉眼舒展的朝屋里走去。 姚水娘安抚了下大黑狗,走到角落里,只见原先放肉灵芝的地方有一团黏腻的清液。 姚水娘:“明明是太岁,说什么肉灵芝……” 她重重的叹一口气,打算等林中吉睡着后,再进屋将那东西捡出扔掉。 …… 姚水娘从灶房里打了一簸箕的草木灰过来,一边将草木灰和着那清液,一边嘀咕不停。 “长生不老药?就我们这样的小百姓还想要啥长生不老,磨豆子的苦日子还没有过够吗?这长生不老啊,白给我我都不要!” “真是白日发梦……” 大黑狗吐着舌头,脑袋瓜随着姚水娘扫地的动作,转来转去,姚水娘直起腰板,正好瞧见大黑狗看自己的模样,不禁一笑。 她揉了揉大黑狗的脑袋,语气亲昵。 “是吧,大黑也这么觉得吧。” 姚水娘继续忙碌,她没注意到,大黑狗不知道什么时候移开了视线。 它黑黝黝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林中吉紧闭的屋门,毛皮竖起,双耳紧贴,腿微微弯曲…… 这是大狗进击前的预兆。 …… 酉时时分,顾家飘出好闻的香气。 昆布炖大骨肉。 顾昭将昆布洗净泡发,又打了小结,在大骨肉熬出了骨油,汤汁浓郁,这才添入。 不愧是比肉还贵的昆布,不一会儿,肉汤就冒出诱人的香气,鲜美极了。 “好了,给你阿爷盛一碗去吧,多盛一些大棒骨和昆布,给他补补身子。”老杜氏吩咐道。 “哎!”顾昭应下,拿出托盘,快手快脚的盛了稀粥和大骨汤,转身去了东屋。 待她走后,老杜氏瞧着铁锅里剩下的汤,叹了口气,又添了一些水到灶里,这才将嫩豆腐放入。 …… 饭桌上,顾昭吃着饭,突然开口。 “奶奶,家里的银钱是不是不够用了?不然,阿爷静养的这些日子,就让我顶他的班,夜里打更巡逻去,好歹赚些买菜钱。” “不行!”老杜氏想都没想,立马出声拒绝。 顾昭放下碗筷,看着老杜氏,认真道。 “奶奶,我知道您是担心我,但家里的情况不好,阿爷还要看大夫吃药,我也想替您分担一些,再说了,我太爷不也是十一岁便开始打更了?” “只比我大一岁罢了。” “他都行,我肯定也行!” 老杜氏喃喃,“是十一岁……”片刻后,她目露诧异,“不过,这事,昭儿你是怎么知道的?” 顾昭的眼神飘忽了下,“啊,不是您说的吗?” 老杜氏困惑:“我说过吗?年纪大了,真是记性不中用了。” 顾昭拿起箸,瞥了一眼糊了一面桑皮纸的六面绢丝灯,心中暗暗告诫自己,下次说话还是谨慎一些。 太爷十一岁打更这事,它不是老杜氏说的,是顾昭从宫灯那段长长的剪影中瞧见的。 不过,关于顾昭替班这事,老杜氏还是不松口。 …… 夜里,老杜氏打湿帕子替顾春来擦脸,一边擦拭,一边闲聊道。 “昭儿是个有孝心的,懂事,刚才还和我说,要替你打更的活计,赚些银钱回来,知道自己年龄小,还搬出了太爷,说太爷十一岁便开始打更,他行她也行。” “真是实心眼的傻孩子。” “太爷那会儿和昭儿怎么能比,昭儿不过十岁,还是个女娃娃,夜里打更巡逻讨生活多苦,我最明白不过了。” “想想这事,真是剜了我的心肝啊。” 老杜氏说了一堆,顾春来却沉默不语。 片刻后,老杜氏也品过味儿来,不敢置信模样。 “不是吧,老头子,你想让咱们昭儿接你的班?”她重重的丢下帕子,砸起一片水花,“不行,我不许!” “为什么不行?”顾春来反问。 老杜氏压低了声音,“昭儿她是女娃娃,是囡囡。” 顾春来长叹了一口气,语重心长,道,“既然将她当做男孩养了,就该把她看成男孩,以后,她就是我们老顾家撑门户的!” 他因疼痛不适而更加浑浊的眼睛,无神的落在桌上的茶盏上,声音年迈而疲惫。 “芳啊,我真的老了。” 老杜氏单名一个芳字,闻言,她脸上一片颓然。 是啊,她老了,他也老了。 ……
第12章 “子丑寅卯,辰巳午未,申酉戌亥,老祖宗智慧,将咱们的一日按十二地支纪时纪月。” “咳咳……夜里昏暗瞧不到日头,就需要咱们更夫打更报时。” “……” 酉时时分,家家户户炊烟袅袅,长宁街的顾家已经用过晚膳了。 屋里,顾春来半倚靠在床榻上,细细的和顾昭交代着夜里上值需要留意的地方。 “……除了打更报时,咱们也得瞧瞧大街,看看是不是有那等鸡鸣狗盗之辈,做些不入流的翻墙偷窃之事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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