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这是什么?”顾昭接过,不解的问道。 她打开低头一看,原来是一张乔迁宴席的简帖。 顾昭看着上头那有两分熟悉的措辞,以及那写得格外清丽的簪花小楷。 只见墨字错落有致的落下,肥字有骨,瘦字有肉,格外的赏心悦目。 顾昭恍然,“啊,杜世浪那张简帖也是王娘子写的啊!” 顾昭一下便想起来了。 毕竟,她这辈子没有收到人的请帖,倒是第二次收到了鬼给的乔迁之喜简帖。 一时间,顾昭百感交集。 如此看来,她在人群中混得,不如在鬼中多矣。 王翘娘掩了掩口鼻,笑眯了一双潋滟的桃花眼。 “是啊,翘娘那时怨愤冲天,不想用许家的供奉,饿肚子少银少金虽然不会死,但肚子和心里会难受……后来,我就摆了摊子,为街坊邻居们写信读信,赚点温饱。” “世浪的简帖也是我写的,我们是老街坊了,我就意思意思的收了一张大银,没有多收他的。” 毕竟,阴间的鬼也是阳间的人变的,不识字的鬼多着呢。 顾昭:…… 果然,读书识字还是有用的! 别的不说,自己有一技之长,那是到哪里都不会饿肚子的。 王翘娘情意绵绵的看了一眼曲亦枫,想起两鬼之间的相识,当时觉得乌龙,如今想来,处处皆是甜密。 曲亦枫握着王翘娘的手,苍白的脸上也浮起了一抹笑。 顾昭看了看左边这个,又看看右边这个。 ……得,她还是继续看手中的简帖吧。 片刻后,浓雾急骤的后退。 王翘娘的声音自缥缈中传来,“顾小郎,空了一定要来啊。” …… 雄鸡一声嘹亮高亢的叫声下,天畔泛起了鱼肚白,接着,层起彼伏的鸡鸣声响起。 长宁街,车轮咕噜噜的在青石板路上滚过,街坊邻居寒暄声起,锅盆相碰,匡里啷当……木桶丢到井中,水花乍起,井绳吱呀吱呀的酸掉牙。 褪去夜色,长宁街的白日是如此的鲜活热闹。 顾昭就着窗棂处透进来的熹微晨光看了看,果然,手边有一张简帖,她笑了笑,将它藏在枕头下,闭眼翻了个身,准备睡个回笼觉。 这一睡便睡到了巳时。 顾昭拿了木盆和帕子,去井边打水洗簌。 大门口,顾秋花腰间挎着大木盆回来。 她瞧见了,连忙喊道。 “哎,近儿天凉了,可不敢直接用凉水,灶间汤罐里有热水,快去快去,莫要贪方便。” 被戳穿小心思的顾昭只得笑眯眯的应下,端着木盆又去了灶间。 顾秋花撑了三角的竹子架,一根竹竿架在上头,她抖了抖衣裳,将刚刚洗净的衣裳往竹竿上一搭。 阳光暖暖,院子里都是皂角清新又好闻的味道。 顾秋花一边做活,一边和灶间的顾昭搭话,道。 “洗簌好了就去吃饭,今儿咱们吃得简单一些,锅里温了白粥,还有两碟小菜,要是不够,自己去桌子下头的土陶罐子里拿咸鸭蛋,可以吃了。” 顾昭欢喜:“能吃了吗?” 上次她尝了姑妈腌渍的咸鸭蛋,顾昭便沉迷了,附近芦苇荡里的野鸭都被她嚯嚯了一遍。 …… 顾昭从土陶罐子里捞出了咸鸭蛋,擦了擦上头沾染的白酒。 磕开剥皮,一股咸香的味道一下便出来了。 顾昭吞了吞口水,赶忙将它搁到瓷碟中,白的蛋白,筷子一撑开,里头流油的蛋黄便淌着汁水出来了。 橙黄橙黄的,格外诱人。 顾昭嘿嘿笑了一声。 白粥配咸蛋,那是绣球配牡丹,天生的一对儿,绝配! …… 顾昭吃完,不忘给大黑燃了三根香火,瞧着它吃得香甜,笑眯眯的薅了薅它蓬松的皮毛,又偷偷的捏捏了它的耳朵。 在大黑不耐的摇头摆尾时,这才收回了爪子。 她坐在廊檐下,四处看了看,问道。 “对了,我阿爷阿奶呢?” 顾秋花手中的动作顿了顿,叹了口气,这才继续忙活。 “你记得陈老伯吧。” 顾昭点头,“知道,和阿爷下棋的那一个。” 顾秋花眼里染上了两分惆怅,“毕竟是年纪大了,这不,得了一场风寒,这两个月身子骨时好时坏,你阿爷阿奶瞧他去了。” “啊,这样啊。”顾昭不想竟然听到这样的消息,面上带出了诧异,接着跟着顾秋花惆怅了片刻。 她的手无意识的拨弄了下院子里的杂草。 顾秋花瞥眼瞧见了,忍不住心里数落了下自己。 和孩子说这些作甚! 昭儿好不容易才从孟公子那事缓过心神来。 顾秋花环顾了下院子,一把抓过小锄头,塞到顾昭手里。 顾昭愣愣,“啊,姑妈怎么了?” 顾秋花下巴昂了昂,“去吧,把那草除了,土再松一松,回头看看种点菘菜和芥菜,冬日家里也有菜吃。” 干活吧,干活了就不会瞎想了! “噢噢。”顾昭接过小锄头,戴了顶斗笠,脖子处打一条长条布,在院子里开始翻土除草。 大黑窝坐在廊檐下,躲着太阳朝顾昭看着,时不时的汪一声,为顾昭鼓劲。 别瞧这时候天凉了下来,晨时还有些风冷,到了太阳爬上了天空,这天气可又热得很。 秋老虎,秋老虎,从来不是一句空话。 顾昭拄着小锄头,拿帕子擦了把汗,略略歇了歇。 卫平彦就是这时候出来的。 随着门吱呀一声响,两人四目相对,卫平彦指着顾昭哈哈笑了起来。 “表弟,你瞧你脸上沾了黄泥,很花猫一样,真好笑!” 顾昭鼓气,不气不气,不能和小动物一般见识。 片刻后。 顾昭和卫平彦闲聊。 “表哥,我那巡夜的活儿,你打算什么时候还我啊?” 卫平彦警惕:“说这个干嘛!银子都给你了,这活你就别和我抢了。” 顾昭:…… 卫平彦瞅了一眼顾昭手中的小锄头,面露恍然,随即又不甘愿模样,臭着小脸蛋抬脚走了过来。 他一把夺过顾昭手中的小锄头,一副自己吃点亏,忍气道。 “得得得,这活儿我也干了,你啊,就别想着和我换活计了,那巡夜打更,暂时还是我来吧。” 顾昭解释:“表哥,我没这个意思。” 卫平彦不信:“哼哼。” 就这么一会儿的空档,卫平彦已经埋头干起了活儿。 顾昭多瞧了两眼,将头上的斗笠搭到卫平彦头上,自己抬脚到廊檐下坐下,手拢过大黑,一人一狗瞧着大猫干活。 顾昭感叹:真是只贴心的好猫猫。 这时,东街那一片传来一阵爆竹的声音。 这不年不节的,冷不丁的响起了爆竹,没有热闹,反倒有些骇心。 顾昭的心跳了跳,揉着大黑的手也顿了顿。 卫平彦也吓了一跳,他拽着小锄头,眼睛惊疑不定的瞧了瞧周围。 “表弟,这是怎么了?” 爆竹声连绵,一响完后,紧着又放二响,三响。 顾昭沉默了下,“这是丧炮。” 卫平彦不解:“丧炮?” 顾昭点头,“在玉溪镇,爆竹连放三响,这是丧炮,说明有人过身了。” 卫平彦缩了缩脖子。 他还是有些怕的。 顾昭走到院子外头,目光朝东面的街道看去,炮竹声是那儿传来的。 她想着方才听姑妈说的事,心里有了猜测。 果然,傍晚时候,顾春来和老杜氏一前一后的回来了。 顾春来背着手,手上还拿着黑杆黄铜的烟灰斗,佝偻年迈的背好似驼得更厉害了。 顾秋花迎了过来,“爹,娘,饭做好了,咱们是在院子里吃,还是在灶间吃?” “你们吃吧,我先歇一会儿。”顾春来摆了摆手,沉默的进了东厢房。 顾秋花瞧着那紧闭的屋门,有些诧异,“娘,爹这是……” “唉。”老杜氏叹了口气,“先别管你老爹了,他这是心里难受,下午啊,和他下棋的陈老伯,他……过身了。” 饶是有所准备,顾秋花还是惊了一下。 卫平彦和顾昭一起将桌子抬到院子里,听到这里,恍然道。 “是了,下午时候有三声鞭炮,表弟说是丧炮。” 顾秋花那时去了六马街,倒是不知道这事。 她又看了一眼屋门,眼里流露出担心。 老杜氏拉了拉顾秋花的袖子,宽慰道。 “没事,你阿爹就是心里难受,咱们先吃饭吧,让他一个人先待着,明儿一早,我们还得去陈家帮忙呢。” “那我们给阿爷留点饭菜。”顾昭转身去了灶间,翻了一副干净的碗筷,每道菜都给顾春来留了一些。 尤其是那道香煎香糟鱼块。 抢着卫平彦动筷之前,顾昭特意给她阿爷留了一块又大又香酥的。 卫平彦目光幽幽。 表弟,他瞅这块肉好久了! 顾昭瞪眼,无声道。 给阿爷的! 老杜氏和顾秋花瞧到这两人暗潮涌动一般的你来我往,对视一眼,忍不住笑了下。 一下就冲淡了之前沉闷的气氛。 老杜氏:“这隔辈亲的阿爷和孙孙,就是比咱们这老婆子和闺女儿贴心。” 顾昭不好意思了,“阿奶!” 老杜氏:“好好,咱都不说话了,吃饭吃饭!” 秋日便是这样,早晚温差大,此时落日时分,就着傍晚的余韵,秋风徐徐吹来,在院子里吃饭,倒也颇为凉快。 吃完饭,顾秋花收拢碗筷桌面,顾昭和卫平彦一起将凳子桌子又搬回了灶间。 顾昭:“表哥,你会不会怕啊,要是怕的话,这几夜我巡夜就好,你就在家里的屋檐上吞吐月华吧。” 卫平彦一窒。 他原先有些怕,正想着这巡夜的这事呢,不过,顾昭一提,他又嘴硬了,当下便昂了昂胸膛,色厉内荏道。 “谁怕了?” “我才不怕呢!” 大黑汪汪的吠了两声,里头都是满满的嘲笑。 臭猫怕了,臭猫怕了。 顾昭:“大黑。” 大黑狗哼了一声,将脑袋往旁边一别。 旁边,被大黑这么一耻笑,卫平彦下不来台了,当下便硬着头皮,招呼道。 “说谁没胆呢,小狗,走了,咱们巡夜去了。” 说完,卫平彦拎了廊檐下挂着的六面绢丝灯和铜锣,和大黑一前一后的出了门。 顾昭:…… 她摇了摇头,这该死的自尊心啊。 …… 这一夜太太平平的过去了,卫平彦回来,颇为神气的瞧了一眼顾昭的东厢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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