旁人一听便笑了,这哪里是说老周有追求,分明是说老周吹毛求疵。 不过,老周的手艺确实是他们涯石街匠人里顶呱呱的,刻的东西那叫做惟妙惟肖,手艺不凡。 …… “噗咚咚,噗咚咚,噗咚咚。” 一连便是三个石雕落水的声音。 涯石街靠着樟铃溪的这一面是个悬崖石畔,崖高数丈,怪石嶙峋,这一片的匠人做失败的石雕都是从这儿扔下。 石雕和怪石相碰,时常是还未落入江面便已经碎成石块了。 石匠这般做,也有取石于涯石山,归还涯石山的意思。 听到这落水声,周伯临探头看了看,拍了拍腿喊道。 “坏了坏了,今儿大水,这石雕好像是直接掉了下去,不知道要不要紧啊。” 他后头的老爹周大磨连忙探头一看,今儿果然水大。 周伯临着急,“爹,要不要找桑阿婆过来看看。” 周大磨问道:“确定是直接掉下去了吗?” 周伯临也不确定了,“刚才风大浪大,声音我也没听个真切……爹,不然咱们再扔一个试试?” 周大磨瞪了他一眼,“馊主意!” 片刻后,周大磨拿出石锤和凿子,呯呯嘭嘭的将剩下的石雕毁去一些,这才冲儿子周伯临昂了昂下巴,言简意赅道。 “扔下去。” 周伯临吐槽:馊主意你还不是照样用! …… 周伯临等人朝下扔石雕,周大磨看了看,半晌后松了口气,回头道。 “没事,碰到山石了才掉河里的,走吧。” 一行人抬起木板车往回走,车轮子咕噜噜的作响。 石头崖下,樟铃溪的浪大大的拍来,水花打在涯石山嶙峋的山石上,瞬间绽开更大的水花。 河底下暗流涌动,两尊光头模样的小童石头雕憨态可掬,随着水波微微滚动。 在它们不远处,还有一条握金球的五爪金龙,兔眼,鹿角,牛嘴,驼头,蜃腹,虎掌,鹰爪,鱼麟,蛇身,无一处不栩栩如生。① …… 祁北郡城,凤鸣街,孟府。 “哎哟哟,这花雕酒真烈,味儿也正。” 安山道长扶着脑袋,从酒醉中醒来,他的眼睛在扫过官帽椅上闭眼的孟风眠时,面皮猛的一僵,随即剧烈的跳动。 “风眠哦!是我害了你!” 安山道长猛地扑到孟风眠身上,掀了掀他的眼皮去看,果然,里头的命魂不见了。 醉酒时的记忆回笼。 安山道长贪喝花雕酒,喝得两眼醉醺醺,孟风眠劝安山道长少喝一点,瞧着他醉得不成人样,就要搀扶安山道长回屋。 伸手就要将安山道长怀中抱的酒坛子拿下。 安山道长哪里肯依。 孟风眠自小习武,手上功夫不弱,只见他使了个巧劲儿,安山道长松了酒坛。 孟风眠伸脚一接,以四两拨千斤的姿态将酒坛往旁边一踢,酒坛毫发无损,安山道长却发酒疯了。 …… 想到这,安山道长不断的拍自己的脸。 作孽哦,酒就是个坏东西! 他打不过人就罢了,怎么能将孟风眠的命魂拍出去呢? 难道这孟家三公子英年早逝的命相是应在他这里的? 安山道长慌手慌脚的去摸三清铃,正待摇铃时,只听空中一道长鸣的鹤唳。 白鹤落地,孟风眠看着安山道长以及坐在官帽椅上的自己,脚步顿了顿,随即抬脚走了过去。 “唳!”随着孟风眠睁眼,白鹤振翅昂头,在莹光中淡去身影。 孟风眠:“道长。” 安山道长傻眼了。 他看了看手中的三清铃,又拍了下自己的脸,喃喃道。 “乖乖,看来这酒也不是坏东西嘛,别的不说,我这喝了酒,功力是愈发的深了,这还未招魂呢,魂就被我招回来了?” 孟风眠深吸一口气:…… 忍耐! ……
第37章 安山道长盯着手中的三清铃看了一会儿,随即摇了摇头,因为酒醉,还有些大舌头道,“不管了不管了。” “哎,风眠哎,你这酒真不错,这还剩大半坛的,你就大方点将它舍给我吧。” 孟风眠的声音硬邦邦的:“道长自便。” 听到这话,蹲地要去抱酒坛子的安山道长手中动作顿了顿。 他回过头,有些困惑道。 “风眠,你是在生我的气吗?” 孟风眠沉脸:“自然。” 安山道长不解:“为什么?” 为什么? 孟风眠难以置信的看向安山道长。 这般明显的事情,居然还要问他为什么? 他没有当场给安山道长梆梆来两拳,已经是好涵养了。 这道长还有脸问为什么? 安山道长犹不自觉,他伸手摸了摸脸,难道是自己酒醉后脸上留下口水污渍了? “风眠小友怎地这般看老道。” 半晌后,孟风眠服气了。 他暼了安山道长一眼,意味深长道。 “我看的哪里是道长啊,我看的分明是秋后的老葫芦。” 安山道长愣了愣,随即指着孟风眠哈哈大笑了起来。 这孟三公子是拐着弯骂他脸皮忒厚呢。 “哈哈哈!” 安山道长越想越乐,最后是忍不住伸手拍了拍桌子。 孟风眠:…… 有这么好笑吗? 安山道长似乎是瞧出了孟风眠心里的吐槽,抬脚走到孟风眠身边,伸手拍了拍他因为久坐而有些褶皱的衣袍,面上带着不羁的笑意。 “我等修行之人,自然得要随心随性,遇到好笑的事,畅快的笑一笑,遇到伤心的事也不怕,痛痛快快的哭一场便罢了。” “如此往事可随风,老道我又能痛快的喝下一坛子酒了。” “三公子你啊,就是太端着了。” 孟风眠的手又痒了。 “不过,话说回来,风眠你是怎么回来的?” 安山道长绕着孟风眠转了两圈,鼻尖微微嗅了嗅,开口道。 “嗯,有一股好闻的味道,是很干净的炁。” 孟风眠想着遇到的顾昭,眼里带着笑意,附和道。 “虽然被吓了一次,但确实是一个赤忱的人。” 安山道长的脚步顿了顿,挑眉看向孟风眠。 在方才那一刹那间,孟风眠身上的红线光芒闪了闪,难道是见到命定之人了? 安山道长正待多问,这时院子里传来一阵动静,孟风眠和安山道长都顺着声音看了过去,只见一位小厮神情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。 孟风眠诧异,“是曲烟。” 他起身走出了屋子,站在门檐下的台阶上,拦住了慌头慌脑的小厮,问道。 “曲烟,出什么事了?” 安山道长也认出了来人是谁,这是祁北王妃院子里扫洒的小厮曲烟。 见他面上慌慌张张模样,安山心里起了两分好奇,也跟着孟风眠走了出去。 “太好了三公子。” 曲烟一见孟风眠,顿时一副有救了的模样,当下便匆匆行了个礼,快言快语道。 “三公子快去瞧瞧王妃吧,王爷从楚阁里带了个少年郎回府,听说人带去了主院,王妃气得要昏厥,三公子您快去看看吧。” 曲烟说着说着,眼瞅着就要哭了出来。 要是王妃有个三长两短,他们这些做下人的哪里讨得了好,便是他这样做扫洒活计的也没个好下场。 “什么?楚阁?!” 话里的信息量太大,刚刚去了趟鬼道,又被白鹤颠簸回来的孟风眠要眼晕了,身子微微一晃。 “哎,风眠啊,慢点慢点,咱们不急。”旁边伸出一只着道袍的手,一把扶住了孟风眠。 孟风眠侧了个头,正好对上安山道长的笑脸,明明就是一张生得不错的脸啊,怎么就这么招人打呢。 安山道长好似察觉到了孟风眠眼里的不善,嗖的缩回了手,催促孟风眠道。 “风眠小友快去看看吧,唉,令尊的这等红尘风流韵事,我一介方外之人就不瞎掺和了,去吧去吧,我在这儿等你。” 孟风眠瞪了他一眼,摔了摔袖子,这才回头看曲烟,急道。 “在哪儿?还不快带路。” 曲烟:“噢噢。” 不过是片刻时间,孟风眠和曲烟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那假山流水后头了。 安山道长摸了摸鼻子,神情有两分悻悻。 风眠小友是真的生气了。 不过也难怪他这般着急上火,楚阁是什么地方,便是他这样的方外之人也知道一二。 楚阁是祁北郡城最大最繁华的南风馆,也就是坊间所说的小倌馆。 安山道长想了想老王爷那白胡子白发的老态模样,情难自禁的摇了摇头。 还是这等富贵人家会玩。 啧,楚阁的少年郎,那不就是小倌嘛! 真是老寿星上吊,嫌命太长哦! …… 安山道长感慨了两句,转身回了屋将昨夜未喝完的酒坛子抱在怀中,他拍了拍酒坛子,上头的红塞倏的飞落在桌上。 清冽醇香的酒畅快的朝黑瓷碗奔赴而去。 安山道长端起黑瓷碗,大口的喝下一口,随即重重的搁在桌上,翻了个酒嗝,畅笑一声。 “哈哈,痛快!” “喝酒就得这般大口的喝!” 不过是三碗水酒下肚,安山道长已经头晕眼晕了。 他抱着自己怀中的酒葫芦,嘴里念叨道,“没醉没醉,我还得将这酒葫芦装满呢,回头风眠小友该回来了。” “嘭!”的一声巨响,安山道长扑到长长的春凳上,不过是片刻时间,屋里酒鼾声层起彼伏。 安山道长又醉了。 …… “王妃王爷在哪里?” “庭丰小院。” 孟风眠点了下头,大步的走在了曲烟的前头,曲烟几乎是小跑才能跟上。 绕过假山丛,走过一个院子又穿过一处长廊,孟风眠抬脚进了一处月亮门,前方便是庭丰小院了。 不过此时里头一片安静。 孟风眠一个心惊。 曲烟也是一脸哭丧的模样。 这般安静,难道是已经出大事了? 这般想着,两人快步朝庭丰小院的堂屋走去。 令人意外的是,堂屋里的王爷和王妃一左一右坐高堂的太师椅上,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僵,却也不算闹得很厉害,老王爷正在替王妃斟茶,瞧过去颇有些小意模样。 孟风眠脚下的步子顿了顿,他略略整了整仪容,这才上前见礼。 “儿风眠见过父亲,见过母亲。” “啊,我儿来了,快快,翠茗给三公子上茶。” 祁北王妃柳菲卿五十来岁,孟风眠可以算是她的老来子了,瞧见孟风眠过来,她连忙侧身交代身边的大丫鬟翠茗替孟风眠上茶,笑眯眯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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