最后直直的钉在了许靖云身后的屋门上。 尖刀入木三分。 元伯沉脸:“再跟来就不是一缕碎发了。” “阿婆,我们走。” 他托了托身后的王慧心,眼睛里无端的起了雾,明明还是软的,为什么却没有了脉搏。 许靖云瞧着地上的碎发,不知道是惊的还是吓的,一时间有些恍神。 班笑舸听到动静从屋里过来,正好瞧见被背走的王慧心,心下一惊,连忙道。 “那是什么人?慧心呢?” 许靖云回过神,他抬脚想追,最后又停了脚步,神情复杂。 “罢罢,既然要回玉溪镇,那便让他们走吧。” 他有些意兴阑珊,摆了摆手垂着头回了屋子。 …… 班笑舸咬牙。 不成,万一这人没有入葬,到时化脸的时候,不就被人瞧出端倪了。 想罢,她当下便唤了小厮婆子,气势汹汹的追了出去。 …… 许宅门口,小潘正百无聊赖的逗着咕咕鸟。 “咕咕,咕咕,来呀,叫一叫,回头给你吃虫子。” 门宅的大门被拉开,小潘站了起来看去。 就见他刚刚认识的元伯背着个姑娘出来了,旁边还跟着个抹泪的老婆子。 小潘意外:“哎哎,兄弟,这是怎么了?” 元伯不理睬他,他背着王慧心一路往前,朝他停泊船只的地方跑去。 王婆子年纪虽大,但她常年收夜香,这身子可利索着呢,跟在旁边脚程半点不慢。 小潘咬牙,正想回去抱自己的鸟笼跟上,不想里头又追出来一行人。 有婆子也有小厮,其中一个夫人的面皮在阳光下好似要发光,格外的漂亮! 一个膀大腰圆的婆子跑在最前头,一脚就将小潘搁在地上的鸟笼踢飞了。 小潘回头就看到这一幕,目眦欲裂:“咕咕啊,我的咕咕鸟!” 笼子在地上滚了滚,栓插被松动,机灵的咕咕鸟一下便从里头飞了出来,半点不理会悲痛欲绝的主人,翅膀拍了拍便到半空中了。 小潘转而去抓婆子,大力的摇着:“啊,它飞走了,你赔我的咕咕鸟,你赔你赔你快赔!” 婆子:…… 忽然,那飞在半道上的鸟儿忽然好像闻到了什么味儿,那豆大的眼睛突然一凶,叫声凄厉极了,随即朝下俯冲而来。 利爪和尖嘴居然是冲人群中的班笑舸去的。 班笑舸瞧见那斑鸠,脸色也是一变,往旁边的小厮身上一钻,嘴里大声喊道。 “快快,快打了那鸟儿。” 美人在怀,小厮还不待心猿意马,就被班笑舸那有些大公鸡一样的粗嗓子吓回去了。 啧,他家夫人人美是美,平日里声音慢条斯理捏着声音倒也还过得去,就是一急啊,这嗓子实在是扫兴致。 一时间,这许家门口闹哄哄的。 小潘目瞪口呆的瞧着,在班笑舸的吩咐下,众人不追王婆子等人了,改成去打那发疯似的咕咕鸟。 没一会儿,那鸟儿翅膀上的羽毛都被人扯了下来,落了一地鸟毛。 小潘悲痛欲绝,悲怆的喊道,“天呐,我的咕咕鸟,你赔,你们赔我的鸟。” 他颤抖着手捧起地上只剩一口气的斑鸠,红着眼睛扫过众人,小胖肉的脸上连眉毛都在说着他的伤心。 “你们赔我的鸟儿。” 踢鸟笼的婆子有些不以为意,“小子,你道这是在哪里?这是许文书许大人的宅子,莫说是一只鸟了,就是……” “张妈!”班笑舸厉声喝了一声。 被称为张妈的婆子顿时不敢再说话了。 班笑舸扫过众人,目光落在捧着斑鸠的胖伙子时,眼里闪过厌恶。 本是高兴的一日,全给这个小子和这鸟儿搞砸了。 “给他几两银,莫要再掰扯了!” 下人接过班笑舸手中的银子,拿到小潘面前,“小郎,给。” 小潘:“呸!拿着你们臭银子给小爷爬开!滚!” “告官,我这就去告官!今儿我非得好好的告告你家许文书许大人!” 说罢,他恨恨的扫了这许家一眼,捡起地上的鸟笼转身走了。 张妈有些不放心,“夫人,那浑小子不会真的去告官了吧。” 班笑舸阴着脸,“让他告,不知天高地厚的富家小子罢了,他当那衙门是他家啊,他想告就告的吗?” “我去梳洗一番,你寻些人再包一艘宝船,咱们得去玉溪镇将小姐的尸身带回来。” “哪里有自个有家,还葬在外头的道理!” 小厮婆子面面相觑,这等横死的,还是云英未嫁的,本也不能入那祖宅啊,葬哪里不是葬? 当然,他们可是不敢反驳夫人的,当下便应下了。 …… 靖州城府衙。 小潘捧着斑鸠,一路朝后宅跑去。 “爹!你可要为我做主啊!” “那许文书家的人打了我的咕咕鸟,爹,我要告官!” 潘知州回头,瞧了一眼自家儿子,虎了下脸。 “胡闹!” 小潘悲痛欲绝,“爹,不是旁的鸟,是我的咕咕鸟啊,上次那瞎眼道人给我算了,咱们家的夙愿就是寄在这鸟儿上的。” “眼下的咕咕鸟都要没了,咱们家的夙愿也就完成不了,天呐,咱们潘家的祖宗要死不瞑目了。” 潘知州的面皮跳了跳,良久叹了口气。 “寻龙,咱们潘家的祖训你难道忘了吗,切不可信那等道人神婆和尚之言。” 小潘,也就是潘寻龙一顿,别扭道。 “那成吧,你不替我的咕咕鸟出头,总得为许文书的闺女儿出头吧,她这才回家两天,人就在许家没了,许家半点不吭声,说不得就是被害了的。” 潘知州肃容:“当真?” 潘寻龙点头:“自然,我亲眼瞧见那许家偷偷摸摸的去买棺椁了,嗐,还用红布遮遮掩掩的盖着,就怕别人瞧出来一样。” “肯定是想趁夜里偷偷埋了!” 潘知州连忙吩咐皂隶走一趟。 这鸟出事他没法过问,这人出事了,他总有理由过问了吧。 潘知州叹了口气,拿出帕子打湿替潘寻龙擦脸,嘴里念叨,手中动作却轻。 “好了好了,爹再给你拿银子,你再重新买一只,更大更威风的,成不成?” 潘寻龙哼哼,“不行,我要找大夫救我这斑鸠鸟。” 潘知州:“成成,你别哭别闹,怎地都成!” 瞧着潘寻龙胖脸上的红鼻头,潘知州在心里哎哟哟的直叫唤。 可怜的儿哟! 当然,面上他还是严肃模样。 …… 许宅。 班笑舸等人正待出发,突然来了一行皂隶,点了名要请班笑舸和许文书上堂一问。 许靖云颇为不解,“怎么了这是?” 班笑舸难以置信:“那小胖子真的去告官了?就为了一只鸟儿?” 许靖云听完由头后,突然问道,“是不是十四五岁模样,手中拎了芙蓉笼的小胖子,皮肤特白,瞧过去有些憨,有些懒散模样。” 班笑舸迟疑的点了下头,“……还有些刁钻。” 许靖云一拍大腿,“坏了坏了,那是知州大人家的公子啊。” 谁不知道潘知州为官啥都好,就是有些宠孩子,嗐,他们老潘家那是出了名儿的宠爱后辈! 班笑舸:…… 这胖子,府衙还是自个儿的家了啊! 许家缠上了官司,一时也没有心事去追元伯一行人了。 …… 玉溪镇。 元伯和王婆子到码头的时候,已经接近亥时了。 夜凉如水,清冷的月华倾泻而下,草丛里有蛐蛐儿热闹的声音传来。 玉溪镇一如既往的宁静。 王婆子拿帕子抹了眼睛,眼泪又下来了。 “慧心不怕,我们回家了。” 元伯沉默的背着王慧心往王家走去。 …… 听到隔壁有动静,老杜氏一下便惊醒了,当即推了推顾春来。 “嘿!这是小贼来闯空门了?快快,咱们快去看看。” 顾春来趿拉了下鞋子,提着一盏灯笼便出去了。 灯光一晃,正好瞧到在开门的王婆子。 老杜氏松了口气:“嗐,是槐花你啊,我还以为是哪里来的贼子,对了,你们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?” 她的视线落在元伯身上,瞧着他背着王慧心,有些意外。 “慧心这是怎么了?睡了吗?” 王婆子,也就是老杜氏口中的槐花,老杜氏一句是不是睡着了,她刚刚忍下的伤心一下就又涌过来了。 当即踉跄两步过来,抱着老杜氏嚎啕大哭。 “老姐姐,我的慧心……我的慧心被人害了,她死了,她死了啊!” “什么!”老杜氏和顾春来大惊! 顾春来手中正要燃烟杆子的火折子都掉在了地上,他赶紧去踩那火星。 老杜氏快步走了过去,伸手去摸元伯背上的王慧心,果然,入手一片凉冰冰的。 “怎么会,怎么会。” 老杜氏往回退了一步,脸上是不敢置信。 顾春来也过来摸了摸,叹了口气。 “先带孩子回家吧,站在外头说话像什么样。” …… 王婆子开了锁,元伯背着王慧心进了屋,将她小心的放在床榻上。 他心里难受极了,伸手将王慧心的发丝往后拢了拢,又替她掖了掖被子。 老杜氏犹不相信。 灯光下,王慧心的脸色苍白了一些,但她一点也不像死人的样子,死人是什么样,她哪里没有瞧过! 当即便道。 “不可能,慧心她还是软的,不可能死了!” 元伯和王婆子这才惊觉,他们是灯下黑了,是了是了,死了人不出两个时辰,那身子都该硬起来了。 王婆子喃喃:“今儿一早就瞧见慧心躺在床上没了呼吸,这么久了,要是死了,那不是该硬了?对对,慧心没死!” 元伯眼里也升起了一丝希冀。 顾春来:“我去请大夫。” 元伯:“我去,顾阿翁,我去就成。” 很快,唐大夫便被请过来了,他搭着脉搏瞧了瞧,又看了看眼睛,最后摇了摇头,叹了口气道。 “没有脉搏,瞳孔散大……唉,小娘子确实是已经去了。” 元伯急急问道,“可是她没有尸僵,也没有尸斑。” “……这?”唐大夫也百思不得其解,最后只得道,“不若再观察两日吧。” 元伯瞧着王慧心好似睡着的脸,心里又恍惚又悲痛,起身对唐大夫道。 “我送您。” …… 几人瞧着王慧心,老杜氏一拍大腿,“昭儿呢,慧心这孩子会不会是惊到了,那什么命魂走丢了?咱们找昭儿瞧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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