车子没了声响,周围反而安静得近乎可怕,这个村子,像是被人遗弃,鸡狗都没剩下一只。 丁柳低声喃喃了句:“荒村啊。” 高深想开车门,昌东说:“先别,不正常。” 高深愣了一下:“怎么说?” 昌东指那棵沙枣树,还有其它的灌木:“能长这些,说明这周围自成生态,已经是个绿洲了。戈壁沙漠里,绿洲太珍贵了,你想找活的东西,人也好,动物也好,只能在这。” 但是,这里安静得……太异样了。 丁柳忽然想到什么:“那刚刚那个怪东西,算活的吗?它会不会……也奔这儿来?” 肥唐看一座座黑漆漆的屋子,头皮发跳:“又说不定……已经藏在屋里了呢?” 昌东说:“那东西,好像没这个智商,有这种智商的话,就不会往行驶的车上扑了。” 他观察了一下村子,指了指半坡上一间看起来大而齐整的:“我们得先找地方歇脚,定下来再说。” 他把车子开上半坡,在门口不远处停下,下了车之后,先不急着进,让高深捡了几根木棍来,自己拿剪刀剪了件棉t的后幅,扯成布条,浸了汽油之后绑到棍头上,拿打火机小心地点燃。 火焰腾起,一时间空气烫热呛人,丁柳奇怪:“不是有手电吗?” 昌东说:“有些东西,怕火,但不怕手电。” 丁柳心头咯噔一声,赶紧接了过来。 昌东和叶流西先进,肥唐和丁柳在中间,高深殿后。 院子里七零八落,水缸倒翻,柴火乱堆,凳子、积灰的锅碗扔得到处都是,丁柳松了口气,正想说什么,忽然看到靠墙堆的柴火后头好像有什么动了一下,吓地大叫:“那有东西!” 话音未落,那堆柴火忽然四下散跌开,尽数朝几人身上砸落,混乱中,只看到有条人影窜出,几乎是与此同时,水缸口的破盖被踹倒,一团黑影直扑昌东,屋顶也有异动,盖草掀起,捆扎的秸秆往下乱扔,烟尘四起,一时间乱作一团。 叶流西想都不想,几步跨上缸沿,借势扒住屋顶上攀,眼见那人影就要跳下去,一个扫腿将那人扫翻,就势拿膝盖顶住,伸手摁住头时,下意识叫了句:“这是人!” 昌东这里也把人放倒了,火把映过来一看,居然是个十三四岁的男孩,穿着老土的运动衣,一脸锅灶灰,惊恐万状。 然后…… 院子里只余肥唐的怒吼声。 所有的火把一起照过去。 肥唐正与人扭打成一团,真是状若拼命,又踢又掐又踹,那个和他打成一团的人,辫发散乱,居然是个20出头的姑娘,脖子上被抓了几道血道子,看那个架势,已经快哭了。
第45章 荒村 火光下,肥唐看清和自己厮打的居然是个女孩家,愣了一下。 那姑娘趁势一巴掌扇了过来,肥唐大怒,一声吼—— 没下文了,昌东过来,几乎是把他揪开的,那姑娘趁胜追击,又爬起来踹了他一脚,直到丁柳火把往中间一插,冷着眉眼问:“还有完没完啊?” 那姑娘不说话了,嘴角肿起,衣领也被肥唐扯歪了,饶是如此,还是能看出长得白净秀气,穿毛衣、牛仔裤,裤边已经散了线,毛毛絮絮,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时尚款。 昌东抬头看,屋顶上,叶流西也揪着那人站起来了,那一个,是头发花白的老头。 这真是……老弱妇孺。 昌东皱着眉头看那姑娘:“你们这……什么意思啊?” 那姑娘眼皮都没抬,说话很冲:“没什么意思,都说开铁皮车的不是好人,我们怕还不行啊?” 又斜眼瞥燃得正旺的火把:“把那玩意儿灭了行吗?把人架子招来,大家都别活了。” 昌东心里一动。 能说出“铁皮车”、“人架子”这样的话,看来是关内人,他没心理准备这么快两相遭遇,看长相没什么差别,穿着虽过时,倒也不隔代跨代,一时把不准问话的尺度,又不想暴露自己是从关外来的…… 他看了一眼叶流西,沟通这事,估计要交给她了。 —— 火头都踩灭了,余烬的细烟飘不出墙,到半空就被风吹散了。 那姑娘一声不吭,自顾自拿手梳头发,重新编辫子,打圈盘起,拿卡子别在头上,乍一看,像菩萨编的盘塔辫子。 身边一左一右,坐老头和小男孩,表情都是木的,一脸的任人宰割。 叶流西过来,一脚踢正一个倒翻的板凳,拍掉灰坐上去,刀往身侧一插:“你们三个,推举个代表出来,放心,就聊几句,然后各走各路,谁也不为难谁。” 没人吭声,过了会,那个姑娘抬眼看她:“真的?” 叶流西说:“你们老的老小的小,都不够我一个人打的,想为难你们,早动手了。现在和和气气跟你们说话,这叫诚意,懂吗?我一般都先拿诚意换诚意,换不来,才动刀。” 那姑娘咬了咬嘴唇,顿了顿说:“我叫阿禾。” 她指那小男孩:“这是薯条。” 又指那老头:“他是算命的,叫老签。” 叶流西问她:“大半夜的,你们不睡觉,在破屋里躲着干什么?” 阿禾说:“谁不睡觉了?我们是听到动静,出来看,谁知道你们直奔着来了,我们就躲……” 叶流西不动声色:“原来是在睡觉啊……在哪睡啊?” 阿禾察觉到说漏了嘴,立马不吭气了。 昌东心里约略有了数,他走过来,拔起插着的刀,递回给叶流西:“行了,别吓到人家。” 又看阿禾:“一场误会,你们走吧。” 阿禾一愣:“这就让我们走吗?” 昌东笑了笑:“是啊,我们又不是坏人。” 阿禾迟疑着拉薯条起来,试探性地往外迈步,昌东侧身让路,丝毫没有要拦的意思。 阿禾赶紧招呼老签:“算命的,发什么愣啊,走啊。” 三个人,连走带跑,很快出了门。 肥唐看傻了眼:“东哥,这就让她们走啦?她们关……关内人哎,你倒是多套点话啊。” 昌东说:“这个阿禾没心机,不是坏人。既然原本在睡觉,这个村子这么丁点大,她能睡哪?又能走哪去?我们点个火把,她都怕招来什么人架子,等着吧,不到五分钟还回来的。” 说到这,忽然想起了什么,皱着眉头看肥唐:“你看你能耐的,把人小姑娘打成什么样了。” 肥唐耳根发红,拼命给自己找面子:“那……那我紧张,我胆又没你大,黑咕隆咚的,忽然窜出来,是人是鬼都不知道,谁还分男女啊。” 都是道理,昌东不好说什么。 院里有好几间屋,他吩咐高深守着院门,其它人打着手电,四处都检查一遍。 除了荒废和破,好像没什么特别的,昌东看了一圈,最后停在了灶房口。 灶房已经半塌,好大的锅台,上头压满土坯块、茅盖、破草席,正站着,叶流西也过来了,手电光和他照着的位置合在了一处。 她想过去,昌东拉住她:“再等等。” 果不其然,过了会,院门处传来高深的声音:“你们怎么又回来了?” —— 阿禾牵着薯条进来,后头跟着老签。 她一抬头,先看到肥唐,狠狠剜他一眼,目光要是能撕人,肥唐估计已经在碎纸机里过一遍了。 然后走到昌东面前,问:“你真的是好人哦?” 昌东觉得她可爱里冒点傻气,点头说:“真是。” 阿禾犹豫了一下,顿了顿叹了口气,松开薯条的手,走到灶台边跪伏下身子,把灶口处挡着的破烂家什给移开。 薯条着急,叫了声:“禾姐!” 阿禾一旦有了主意,还挺执拗的,她身子探下去,声音飘出来:“算了,人家连铁皮车都有了,还贪我们这点东西吗?” —— 灶台口有条地道往下,居然联通着一个地窖,规模有一间教室那么大,估计在高处隐蔽的地方开了通风口,所以下头可以燃煤油灯。 地窖里收拾得挺有条理,靠墙边都是地铺,细数,住的应该不止阿禾这三个人,简陋的橱柜里放缺齿的碗碟,边上有袋装的米面,地上散堆着萝卜辣椒,墙上钉挂着风干的牛羊肉。 昌东注意到,橱柜上搁了本书,纸页泛黄,封面是光映照下的老树虬枝,过去一看,居然是金庸的《书剑恩仇录》上册。 再一翻,百花文艺出版社出的,1985年版。 阿禾说:“我爹的书,我也爱看,就是找不到下册。市集上书少。现在世道不好……” 她掰手指头:“最俏的是吃的、喝的,还有刀啊这种厉害家伙,你们懂的。” 说着从橱柜底下抽出一摞蒲草编的垫子,依次分给大家:“没凳子,将就着坐吧……你们打哪来啊,胆儿真大,敢走夜路。” 肥唐伸手去接,接了个空,阿禾谁都给了,明目张胆地不给他。 不给拉倒,肥唐鼻子里嗤一声:老子蹲着。 昌东示意了一下那本书:“你知道作者是谁吗?” “知道啊,封面上写着呢。” “见过他吗?” 阿禾奇怪地看了他一眼:“那怎么可能,关外人呢。” 昌东的心跳得有点厉害:她们也说关内关外。 他指向那几个多出的空地铺:“还住了别人?” “几个叔伯,去市集了,好几天了都……” 她有点担心。 昌东尽量问得不经意:“你们村,就这么点人?” 阿禾说:“什么我们村啊,这一带,十几年前闹了眼冢,灭门绝户,早荒了。我们是躲灾的,现在世道不好,太乱,我爹说,闹过眼冢的地方,也不是不能待,虽然会有人架子……一路上,喏,大家结了伴……” 她指薯条还有老签:“一共七八个人吧,到这儿,发现是个绿洲,现成的房子,有水有树的,就住下了,不敢住地上,半夜人架子会出窝,那东西可凶了,嗅着人味就发疯,我见过半米厚的墙,都被它们刨出洞的……” 叶流西问她:“人架子,是不是皮包骨头,跟个骷髅架似的,能跑能跳,牙齿尖利?” 阿禾连连点头:“是,我没见过,听我爹讲的,说是动作很快,身上黏嗒嗒的,皮肤惨白,因为老不见光,吸人血可狠了,那种凶的,把人撕吃了都可能……我爹说,跟人架子遭遇上,要么被弄死,要么必须弄死它——它要是活着,绝对不放过你的。” 丁柳听入了神:“要是我们早跑远了,它们还怎么‘不放过’啊?” 阿禾答不上来,转身去看老签:“算命的,怎么说来着?” 老签不紧不慢的:“我是听说,这玩意儿鼻子灵,嗅到你的味儿就能跟。还有啊,别让它那粘液碰到,据说那东西有味道,几天几夜都不散,人鼻子闻不见,但是人架子能闻见,它要是在你这吃了亏,会纠结同伴,一起来报复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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