前后都理顺了,但截至目前,只见到这三个“关内人”,无数的话还要从他们嘴里掏,一时也不方便把他们怎么样。 叶流西笑:“既然是赌一把,就该知道输了是什么结果……” 她指地窖口:“地方和东西,现在都是我的。” 阿禾头皮发炸,鼓起勇气问了句:“你是要赶我们走吗?” 叶流西奇道:“我像这么好脾气的人吗?我只是还没想好,怎么处理你们……” 她指向一院子的狼藉:“首先,这清理善后,不用我做吧?” 老签心里一宽,觉得既然需要他们做事,那这命,暂时是保住了。 他吸吸鼻子,环视了一下周围,尽量表现得卖力:“人架子的尸体,得烧了,留着有味儿,会招来更多。” 叶流西问他:“不能埋了吗?” “不能,人架子就是从雅丹土包里钻出来的,埋回去了,后患无穷。” …… 不知不觉,沙暴过境,天色渐渐透出浅黄。 薯条在清理院子,阿禾和老签合力,把人架子一个个拖出院外,拖到孔央的时候,昌东说了句:“别动。” 老签为难:“这个……不能留的……” 昌东说:“我没聋,听见了。” 他站起来,俯身抱起孔央的尸体,出了院子。 叶流西没跟,她爬上屋顶,盘腿坐下,这里视野一览无余,漫天沙雾间,一小片绿洲,像四面荒芜的岛。 她能清楚看到昌东忙进忙出,在做些什么。 他选了坡下的背风面,拿工兵铲挖出一个墓穴来。 劈砍下很多树枝、灌木,在穴底铺出垫架,把孔央放上去之后,又拿草枝覆盖住。 往尸身上淋了汽油。 火头蓦地窜起,带浓烟,昌东的身影在火光下模糊而又变形,又像是一点点融得更加高瘦。 …… 叶流西翻下屋顶,进到地窖。 肥唐他们正互相帮忙,或是擦酒精,或是包扎——刚刚打斗正酣时没觉得,缓过来之后才发现擦、剐、蹭、肿,没人不挂彩,面对面看都觉得可笑,但因为同舟共济的经历,又倍感亲切。 见叶流西进来,丁柳很亲热地叫她:“西姐。” “老待在这也不是办法,我们是不是得想办法出去啊?这里奇奇怪怪的,我会帮你们跟我干爹说话的……东哥什么时候能把车子修好?没车子我们哪都去不了……” 叶流西说:“先待着,出发的话,过几天再说。” 丁柳愣了一下:“为什么啊?” 叶流西没吭声,她走到物资堆放的地方,那里有昌东的皮影戏箱——或许是老签他们看着好奇,又或许是薯条觉得好玩,箱盖敞开,被翻得乱七八糟,很多凿刀散落地上。 她一样样捡起来,放回箱子里。 然后回答丁柳:“因为我累了。”
第49章 荒村 这一晚,昌东没有下地窖睡,叶流西让肥唐把皮影戏箱送上去,顺便把老签三个人的铺盖卷也扔上去。 有时候,男人的心比女人软,肥唐居然为难了一下,吭吭哧哧:“西姐,万一人架子再来,这老弱妇孺的……” 叶流西看出来了,肥唐的坏心眼仅限于坑蒙拐骗,只要不流血不伤人,半个香港他都敢贪,但一旦动真格的,他就懵了。 丁柳圆瞪了眼,说:“老弱妇孺怎么了,做了不要脸的事,活该得点报应。再说了,东哥不也在上面吗?东哥能睡,他们不能?娇贵给谁看呢?” 倒也是,再说下去显得自己立场不正确,肥唐抱提着东西走了。 叶流西斜乜了丁柳一眼:“小柳儿说话挺中听的啊。” 丁柳得了叶流西夸奖,心花怒放,她打小混场子、打群架,就喜欢行事狠辣不黏糯的人物,觉得给这样的人当狗腿子也光荣。 既然被夸“说话中听”,她就继续说。 “单留那三个人在外头,我还怕呢,万一又搞出什么事来——有东哥看着也挺好的,他们不敢乱来,我们也睡个好觉。” 她舒舒服服躺下去:“西姐,你既然累了,也早点休息。” —— 叶流西睡不着。 肥唐回来的时候跟她说,昌东没跟他讲话,拿出皮子就上手刻了——这程序不对,昌东之前跟她说过,皮子刻之前,最好焖一下,把皮子和热毛巾一起送进塑料袋里扎口,皮子被热气焖软了,才方便下刀。 怎么能拿出来就上手呢,尖刀对硬皮,一刀刀都是互相折磨,人也辛苦。 后半夜,地窖里的呼吸声沉缓匀长,叶流西翻身向外,看到身侧空铺位上,那个被她拽歪的盖毯。 她把盖毯拖过来,拿手指一下下戳,把歪出的地方一点点戳回去,又戳成形似方正的豆腐块。 —— 第二天,算是原地休整,是人就得吃饭,肥唐被派去管后勤,阿禾她们都归他指使。 叶流西说:“我管你是打是骂,总之到点饭就得端上来。” 又吩咐所有人不许打扰昌东:“就当他不存在好了,饭照送,吃不吃随他,他讲话就跟他说,他不讲你们就别唧歪。” 丁柳问她:“为什么啊?” 叶流西嫣然一笑:“我就不说,急死你。” 这话也就只能暂时敷衍,谁也不是傻子,昌东给孔央起了坟,人又大反常态,长眼睛的人都能看到。 吃饭时,肥唐跟丁柳凑在一起嘀咕,两人昨晚合作得好,丁柳打翻一个,肥唐就过去砸趴一个,战斗情谊迅速拉近双方关系。 丁柳:“听说别的人架子都烧了,只这个单独烧的,烧了之后还有坟,为什么?就因为她是个女的?” 肥唐说:“我也不知道,昨天肯定还出了别的事,不然我东哥不会那样。” …… 高深坐在边上,闷头喝着米粥,偶尔看一眼肥唐,他不嫉妒,就是羡慕:明明起初,他跟小柳儿最熟,可现在,她对谁都一团亲热,只他像个外人。 叶流西没去看昌东,她知道他就在半塌的一间偏房里,沉默地刻皮影,但她不去看,看了也做不了什么,她觉得自己天生不会说安慰的话。 她提着刀,带了瓶矿泉水,把老签叫出院子,一路走,走到沙枣树下,然后坐倒。 树下有块半突的石头,叶流西拧开矿泉水,往石面上倒了点,开始磨刀。 老签面色惨白,双腿如抖筛,看婆娑大树,觉得下一秒自己就会血溅当场。 叶流西磨到中途,说:“坐吧,我昨天跟人架子打架,浑身酸疼,今天很累……看得出来我累吗?” 老签不知道该怎么答。 “我一累,就不喜欢说话,但又特别喜欢听别人讲话,这样,咱们来玩个游戏,你说,我听。我只问一句,你就要把相关的都说出来,不要让我再提问,我问一次,你就减一分。” 老签瞥了眼刀刃,后颈掠过一线凉意:减分减得多了会怎样?脑袋跟身子分家吗? “别慌,问的都是大家知道的事,但同一件事,不同人说出来,味道不一样……这人架子,是单这里有呢,还是哪都有?” 老签马上答:“单这里有!” 叶流西抬了下眼皮。 老签醒悟:她说了“不喜欢说话”,那就表示,他要多多地讲,事无巨细,讲得越多,才越合她心意。 他急急开口:“因为眼冢只在这一带出没,这一带的雅丹跟别处都不一样,是白扑扑的颜色,盐分多,眼冢喜欢舔这个味道……” 叶流西心里一动。 这也就是说,关内的地形地貌,跟关外是相似的。 难怪这么快遭遇孔央,那张照片,昌东只看一眼,就认出是在白龙堆,这判断是没错的——唯一的失误在于,照片上的白龙堆,并非存在于现实世界,还需要过一道门。 她说:“那先讲眼冢。” 老签脑袋里嗡了一声:扣1分了。 他定了定神,搜肠刮肚:“眼冢,是传说里的妖,这妖大部分时候,都是沉睡的,睡的时间不定,有时几十年,有时上百年,所以虽然这地方闹过眼冢,但还会有人住,因为你闹不准它什么时候醒,万一运气好,一辈子都不会遇上。” “长得跟人一样,但它的一只眼睛,是可以吃人的,以眼为冢,相当于是个乱葬场。” “一开始,它装作是村子里的外来人住下,但渐渐的,村里人就越来越少,找不到血、找不到骨头,就是一天天少人。” 叶流西没吭声,她想起梦里那只吞掉人的眼睛,还有松开的鞋带。 “可是也不能无休止地吃,吃的越多,眼睛越重,重到它走不动路的时候,它就回到雅丹,在土台上挖个洞,旧眼珠子掉进去,埋起来,它会长出新眼珠子,再去祸害人。” “那个旧眼珠子,跟雅丹土台融合在一起,就是一个戾气横生的活坟,也想饮血、吃人,又走不动路,久而久之,这样的坟多了,那片雅丹就成了人人都怕的地方,被称作尸堆雅丹了。” “眼冢沉睡的时候,据说就是在尸堆雅丹的保护之下,那些活坟,就是它为自己布下的守卫,人不敢靠近,万一靠近,被活坟吸附,就可能变成人架子。人架子昼伏夜出,嗜血吃人,尸堆雅丹附近,就更成了禁区了。” 明白了,难怪阿禾说,闹过眼冢的地方,就会有人架子,这两者,根本就是相辅相生的。 叶流西问:“人架子能活多久?” 老签喉头发紧:扣2分了。 “新长成的人架子都是青壮,五六年之后就老迈了,会被后来的分而食之,这种反正不是人,也没人性的。” 他生怕叶流西再问,绞尽脑汁:“其实……人架子也不是十个里出一个,这就像孵蛋,总有孵不成的……生小人架子这种事,也是混传的,生下来怎么养啊,还不是又被撕了吃了……” 叶流西忽然想到了什么:“不对啊。” 老签心里一突,说话都结巴了:“怎么就不……不对了?” 叶流西说:“人不敢靠近,活坟不能动,人架子不能繁衍,又不会抓人回去喂活坟——按照这个逻辑,至多十年,人架子也就绝了。” 很简单的道理,没有来源就是切断了头,自己不出产就是没了后路,现有的人架子五六年功夫也就死光了,周围又是灭门绝户的荒村,这要等多少年才能等到又一个误入尸堆雅丹的倒霉蛋? 除非……是有人投喂。 —— 接下来的两天,继续休整,叶流西照旧玩“游戏”,老签、阿禾、薯条都各自被扣分,每天战战兢兢,头上顶着越积越多的负数,不知道会迎来怎样可怕的结果。 几轮下来,发现能提供最多干货的,还是老签,但也仅此而已了,他也就是个算命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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