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大半夜不睡觉,倒是上房掀瓦,好一个公主做派。”面对狼狈的姝妤,他不忘戏谑一番。 姝妤爬起来,坐在离垠渊不远处,揉着手臂说:“我这不是看到你在这儿,所以就想着上来瞧瞧。” “你为什么在这儿?”看垠渊不答话,也没有赶自己走的意思,姝妤继续问道。 半晌过去,除了夜的宁静,和自己的呼吸声,姝妤再没听到别的声音,被冷落的小姑娘兴致缺缺,拉起衣裳上的束带随意把玩。夜了,凉风起,灌进脖子里凉飕飕的,衣衫单薄的女孩一哆嗦,起身,朝左边屋顶走去,只有从那儿,才能下去,为了保持平衡,她打开双臂,随着身体的晃动,腕上的银铃响起,在月光下发出幽蓝色的光。 原本仿佛与黑夜同化的垠渊缓缓吐出两个字“站住”,冷冽的目光逼视着姝妤,周身散发出令人恐惧的寒气。 姝妤被震慑住了,呆在原地不敢动弹,垠渊闪身来到她跟前,狠狠握住她的手腕,举到眼前,力道之大,让她吃痛,她大喊着:“死垠渊,你疯了。”冷冰冰的男子不理会她的挣扎,盯着她手腕上的银铃,一字一顿问道:“哪来的?” “我从小带身上的。”小姑娘朝他吼道。 “你和弥泱什么关系?”他继续问,比起刚才的冷冽,他此时的语气里带了些焦急和期盼,他迫切想知道答案。 “什么弥泱不弥泱,我不认识。”姝妤撅起小嘴,红了眼眶,自打记事开始,身边的人都对她百般呵护,连云都禁地穹霄宫她都能出入自如,几时受过这样的委屈。 垠渊意识到自己刚才太过激动,将手一松,姝妤冷哼一声,别过脸去,他将手举过她头顶,微光浮动,顷刻,他收了手,向小姑娘躬身致歉:“公主,垠渊失礼。” 小姑娘哪经得起他这样一呼三斥再赔礼,后退两步带着哭腔说:“我回去休息了。” “等等。”垠渊平静的声音再次响起。 姝妤脑袋嗡嗡作响,这怪人又要做甚,只见那垠渊走到跟前,拉起她的手臂,自上而下拂过,小姑娘只觉得原本因磕碰而疼痛的手臂刹那间痛意全无,血红的痕迹也消失无影。 “你是神仙吗?竟然这么厉害。”姝妤大为惊叹,自小长在世家,见过无数术法师,修道者,眼前这位,莫说常人,即便是天钧四姓,怕也望尘莫及。 “你是从少阳来的吗?我听说那儿是神仙居住的地方?”小姑娘的话匣子再次打开,喋喋不休念叨着。 垠渊颇为头疼,真恨不得下个封口诀,管住这只叽叽喳喳的小麻雀。他朝姝妤轻轻一推,旋即跟着跃下,两人稳稳当当落在地上。女孩朗声而笑,虽说搅扰夜的静谧,却也平添几分活力,他不禁嘴角上扬,果然是小姑娘,情绪变换如风,来得快去得也快。 一只脚踏入屋内,姝妤问出困惑半日的问题:“那些黑雾是什么?” “怨灵。”沉吟半晌,垠渊薄唇微张,月光勾勒出半张面具之下清晰的轮廓。 “怨灵?”姝妤睁圆本就不小的眼睛,她从未听过,这是和鬼一般的灵吗? 夜风拂起垠渊的黑色长袍,扬在身后猎猎作响,复杂的情绪充斥着他漆黑的眼眸,金光在他眸子中蓦地一闪,周身金色灵光浮动,他屏息凝神,似乎在感应着什么,地面微微震动,细碎的蓝光在金光的照耀下浮现在半空中。姝妤被这一幕惊呆,愣在原地微张着嘴,强烈的光刺得她睁不开眼,此处异动,周围竟无人察觉。 “你在做什么?”姝妤终是忍不住发问,“你不怕惊动全城吗?” “有结界。”垠渊收起灵力,跃之半空眺望云都的方向。 只见一道幽蓝色的光从云都城内拔地而起,直冲云霄,明月亦为之失色,溟洲大地,被这束光照得仿若白昼,少顷,幽蓝的光消失,大地归于平静,隐约间,似有划破夜空的啼鸣从东方传来。 垠渊欣喜异常,颤抖着说出那个等了许久的名字“弥泱”,只在须臾,他化作一道光,隐于天际。 “欸......”姝妤独自一人站在空旷的小院里,思忖着云都究竟发生了什么。 浩瀚的夜空里,似是亮起点点星光,玄光在柏山丘上凝成玄鸟的影像,乾泽内闪烁起的白光将其带到云都城,在穹霄宫上空盘旋。 “垠渊对你可真是一往情深,不过那个小姑娘身上怎么会有你的气息?”虚无中的女子俯瞰着大地上的这一幕,苍老的声音缓缓问道。 弥泱一挥衣袖,洒下一道幽蓝色神光,垠渊不过是一厢情愿,至于那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,身上的确有些秘密,待自己回去之后,定要好好查上一查。 “那他当日为何如此对我?”良久,她问起当日之事,所指之人自是垠渊,似是在讽刺那一句一往情深。 彼端的沉默便是给她的回答,她似是嘲笑又似自嘲地望向那片茫茫云烟,天地间怎会有大道不知之事,若是不言,便是相瞒,然而又能瞒住自己多久呢?真相终有大白于天下的一日。
第2章 幽光起之二 夜幕下的云都城里,睡梦中的人被惊醒,纷纷跪下对着天空祈祷。 城内腹地,王宫城外围的城墙上,负手于身后,长身而立的青衣男子,目睹适才一幕后唤来侍从,耳语一番,侍从应声而去,再来时,侍从身边多了个黄衣女子,青衣男子摆手示意侍从退下,偌大的城墙上,一男一女,并肩而立。 他们在城头言语许久,弥泱却无心倾听他们的谈话,只见男子一再垂问着什么,女子只是摇头,不多时,女子转身离去,男子则看向城内,他全然未注意到那个黄衣的秀丽女子离去时,紧握的双拳,指尖流下的一滴血。 本来寂静的云都城被刚那束光一扰,倒是热闹起来,祈祷完的人们,无心再次入睡,三五成群聚在一起,点着夜火,谈天说地,孩子奔跑着,打闹着,卖糖水糕饼的眼见外面热闹,索性支起摊子沿街叫卖。 这座天钧的王城是溟洲大地上最繁华的城市,四万年的扩建,让这里从一座沃野小镇人口数百万的王都,八方之人云集此地,为了能留在这里,他们几乎使出看家本领,只为在寸土寸金的云都城内求得安生之所。云都设有专门供浪人安歇的场所,可那些骄傲的人族怎肯蜷居在小小的避难所内。 刚才在城头交流的一男一女,一看衣着便知身份非常,位高权重,日后自己有的是机会和他们相见,弥泱不再看城头独立的男子,倒是听起街巷内糕饼摊上那两人的闲话。 “看来一切苦难都将结束,神明归来,就不会再有灾祸。” “到时候我想回迁方看看,祖祖辈辈,被拘在这儿,已有八世。” 后一位说话者是糕饼摊主,他头发花白,脸上布满皱纹,穿着粗布衣服,上面打着一块补丁,苍老的手在大木桶和木板上来回,糖水和糕饼递入过路人的手中,摊主接过铜板,在衣服上胡乱一擦,塞进腰兜里。 一听迁方二字,弥泱眼前浮现出另一个人影,大地之西,迁方境内,有圣泽曰巽泽,那里沉睡着神族的太阴星君,若今年是天钧王历三万年整,那她与那位昔日形影不离的神君已有三万年未见,她运起神力,缥缈中幽光点点,在她正要离开时,苍老的声音将她叫住。 “你要去哪儿?”说话间,身后一道透明的光芒勒在她的腰间。 “我去看看汐樾。”弥泱没有回头,握住腰间的光,想要击散,彼端不停放出光芒,散去一缕,便再来一缕,看来大道今日不想放自己离去,她转过身,望向一片空寂中,问道:“你要如何?” 脚下浮光流动,幻化作一汪波光粼粼的泽水,泽低灵息环绕,一团银色光影中,有个模糊的面容,看容颜,那是一位身披银色战甲的女子,灵光从四面八方涌向那团包裹着女子的银光,再从银光中慢慢晕开,流向泽水中。 真是用心良苦,宁愿让自己在此地看巽泽中的景象,也不让自己出去。腰间的光芒并未散去,弥泱索性坐下,这里无天无地,无生无灭,只有浩瀚汹涌的神息,这里是天地间唯一的永恒之地。 大地上的景象瞬息万变,刚才立在宫城上的男子不知何时已来到一座雄伟的宫殿前,这里是云都城的中心,天钧王宫,穹霄宫。看着那高耸入云笼罩在淡蓝色结界中的宫殿,男子紧蹙的眉头舒展开来,他此刻所站之地,距结界不过十数步之遥,放眼天钧,能立于此处者,皆是四姓中人。穹霄宫顶端似有一道神光直入云霄,仿若拔地而起的幽蓝色光芒留下的遗光。 结界之内,大殿中有一女子沉睡于此,弥泱仔细看了看玉榻上的人,朝虚空中发出一缕神光,拦住那个喋喋不休诉说着的苍老的声音。在溟洲大地上,几乎人人知晓那名女子的身份,但却无人知晓她沉睡在云都城内的穹霄宫内,除了能靠近王宫的四姓中人。 那是天钧的先王兰裳,她拥有凌驾世人的灵力,三千年前她在位的时候是天钧最强盛富庶之时,后不知何故,这位伟大的君王重伤于时任丹陆君王灼烈之手,这一变故触发两国千年之战。世人只道,因此劫难,神之化身的先王身死以致天神震怒,谁能想到,这位死去三千年的君王,此时正躺在穹霄宫内,宛如只是睡着一般。 苍老的声音并未在意那道神光,继续念叨着这些故事,无悲无喜的语气仿佛诉说着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。 “三千年前,兰裳为何会死于灼烈之手,她可是我的一抹元神所化,而灼烈只是一个凡人,垠渊为何在那时以怨灵族的圣器攻向我,在我入定的那一百九十年间,究竟发生了上面?”弥泱摇着头捂着耳朵,她不想再听那些碎碎念,只想弄清楚真相。 “你很快就会回去,回去之后你便会成为人族的王,为何不听一听这三千年间的事呢?”苍老的声音终于不再念叨,将送过来的神光轻轻送了回去。 弥泱接住神光,看了看卧榻上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女子,不再说话。 就在男子叠手于额前,躬身前倾,对穹霄宫行下重礼之时,结界内人影闪动,他快步向前,在距离结界只有五步的地方停下,“王上?”男子小声呼唤,人影愈发清晰,从结界内走出,一袭黑衣,面罩遮面的男子。又是他,还真是在哪儿都能见到他,弥泱扬起嘴角,无奈地笑着。 无声的闯入者令男子大惊,他从未见过此人,结界能挡下所有人,除了东方的仙神,而这个不知来历的闯入者竟能穿梭自如。 “你是何人?”他对着来人厉声呵斥,俊朗的面庞上写满怒意,眉眼里俱是杀气,挥动灵力在掌中凝结成冰凌。 “流霜之术。”弥泱不屑于这些人族术法,不过这个来回出现的男子身份的确非比寻常,只是不只是哪一姓中人,凡人怎能和神族交锋,垠渊擅闯天钧禁地的确有错在先,但他乃是神族副主,岂能容忍这等冒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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