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先活过今日,再说生命卖命的话吧。”虽然说着如此冰冷的话语,弥泱脸上的神色倒是没有太大变化,她只是为了提醒那个有些忘乎所以的小小怨灵,如果不突破眼前的困境,拿什么来谈未来。 这似乎是死亡的威胁,且不说别的,单单一个弑神之罪,就足以让者夜死千次万次,在这世间,只有两人弑神可无罪,其余万灵,哪怕是贵为神族副主的垠渊,也不敢轻易谋害同族,大道有言,世间罪三千,弑神为首罪,纵使是满身神力的神君,也不敢去触碰制约万物的大道。 者夜抬起头看了看焚祭,昔日的主上并没有庇护自己的意思,反而半眯着眼睛,用看跳梁小丑的神色看着自己,他心中的火花瞬间被浇灭,族中曾有传言,主上之下,皆若蝼蚁,难道那些话都是真的,万千同族在高高在上的主上眼中就如此不值一提。 事实上,他哪里知道面前两人之间说不清道不明又斩不断的关系,弥泱曾数次放焚祭生路,从不肯将其置于死地,焚祭亦然,他们痛恨彼此又珍视彼此,在他们眼里,能动对方的,只有自己。 “我今日不杀你,难得你能苟活数万年,若就这样死去,岂不可惜。”弥泱将者夜内心所想看得一清二楚,火焰熄灭的满是恐惧,填满他身躯的黑色深渊比怨灵族漆黑的眼睛还要黯然三分。 还未品尝侥幸得生的喜悦,者夜就感到一阵莫名的耻辱,对方放过自己不是出于怜悯,更不是出于对自己生命的尊重,而是为了看一出活着的笑话,自己在她的眼里,甚至不如一只蝼蚁,但又能怎样呢,既然已经苟活了数万载,也不介意继续这样偷生下去,只是自己昔日的主上,会让自己重归怨灵族吗? 焚祭并未对此事进行过多的评价,曾经的怨灵族对自己来说,已无多大用处,溟洲的各个角落,成千上万尚未苏醒的怨灵尚在沉睡,只要归藏川一开,他们便会一呼百应,归自己所用,面前这个还带着几分热血的属下,倒不失为一个统领那些怨灵的好人才。 “既然天神不取你性命,你便留下,此处事了,便回到溟海中修行,之后无我命令,不得随意离开,望你好自为之。”他脸上的神色缓和了些许,扶起跪在面前的下属,眉头一皱。 体内气息如此紊乱,看来自己还是太高估了者夜,他的修为远不如八万年前,刚才在泽水中那一击对他来说太重,险些将他周身的怨气震乱,好在这世间早已没有上古凶兽,在加上这些年他隐藏的甚好,否则一个中等凶兽活着百个神族的神兵就能将他逼入绝境。 还没来得及为他输入灵息调节气息,只看到一股淡淡的金色神光流入,焚祭诧异地扭过头,弥泱竟用生息之力为怨灵族恢复灵力,这可真是十余万年来最怪诞的事,不过对于久居溟洲,摄入许多人族血液的者夜来说,生息之力是最上乘的神力,不仅可以让其气息平稳,还能恢复八成灵力。 “别这样看着我,我可不想看到他在这里一副痛苦的模样,毕竟这巽泽之事还要他亲口来说。”感受到投过来的目光,弥泱头也不回地说着,随着金光悉数进入者夜体内,她反手将人推开数尺。 者夜舒展双臂,身上如微风拂过,体内已无痛楚,全身灵力流通,连脸上火辣的痛感都消失了,果然是天地间能起死回生的神力,今日一试,名不虚传,在感激对方救助自己的同时,他心中对弥泱的畏惧又多了几分。 “既然已经无事,不妨说说这巽泽为何会一分为二?” “不错,本座对此事也颇为好奇。” 弥泱和焚祭一唱一和,他俩仿佛才是同族,而者夜则是那个贸然闯入的局外人,受人之恩,实力又被压制,形式已然至此,编造再多谎言也无意义,不如将实情全盘托出,也好卸掉多年来压在自己心头的大石。 这事还得从三千年前说起,那场浩劫后,汐樾坠入巽泽中,携带着强大的神力镇守一方,陷入沉睡的神君周身被银色神光包裹,居住在泽中的者夜被神光吸引而来,经过多日探查,他发现那些神力中,带着少许属于怨灵族的强大力量,想将这些力量据为己有,却无法靠近耀眼的神光。 虽然无法近身,神光却也不会攻击靠近者,他因此有机会在附近徘徊,神光与泽中的灵息相连,灵息源源不断地涌入银光中,仿若一个补给源,他逐渐意识到,若是断了这些补给,或许自己就能利用那些神力。 泽水本为一体,若要斩断灵息与神力之间的关联,就要将泽水分开,泽一分为二则灵息沉寂,想到这点,他不再犹豫,蓄力从泽底开始添加屏障,改变圣泽的格局谈何容易,在消耗了大量灵力,耗时数年之后,巽泽终于被分开,被动手脚之后的圣泽灵息封闭,开始像大地上寻常的湖泊那样有了丰水期和枯水期。那道屏障本不露出泽面,从岸上并无法看到圣泽被分开,第一年的冬天,巽泽水位下降,屏障在地上形成一座石桥,好奇的人群聚集在周围,为了堵住悠悠众口,他只能号称这样更有利于迁方人休养生息,人族对这一谎言深信不疑,还对着他再三感谢,为了不让人族看到自己耗费灵力后虚弱的模样,他以闭关为由,除却濒死之人可照常送来,平日不再允许人族靠近巽泽。 灵息静止后,者夜开始潜心研究窃取力量的办法,他长时间待在那团银光附近,不停用自己的怨力感召里面的怨灵族之力,如此强大的灵念在怨灵族中只能属于一个人,是否主上还活着,各种疑惑萦绕在心头,然而面对眼前的困境,他只能先修炼自身,才能谈其他。 历经千年,他才可以吸取神光中的一点儿力量,这些力量比起那团浑厚的神力来说是如此微不足道,只要有新鲜的血液供给,他就有时间来耗下去,他相信总有一天,自己能将那些审理统统据为己有。 又过了千年,他终于恢复了之前一半的灵力,但由于体内的力量来源过于复杂,因此他陷入停滞不前,野心的膨胀让他不再满足于眼前,眼前的神力既然动不了,他开始着眼于另一半禁止的灵息,泽水被一分为二后,较小的那一部分被取名为稷泽,稷泽中的灵息若能被全部吸收,也将形成一股不弱的灵力。 为了找到泽水被分开后还能让灵息运转的方法,者夜开始真正的闭关,只留了一抹灵念来探查岸上是否有人族被送过来,他在自己的居所中朝稷泽中散布怨力,只求早日将那些灵息转换为怨气,就在他快要成功的时候,这片土地上,迎来了他最畏惧的人。 众神之主一旦踏足此地,稍加留意便会发现泽中端倪,好在第一次入泽时,那人来去匆匆,不及细看,因此他并未露出马脚,只有彻底解除后患,才能大胆行事,因此他便布下了这样一个自以为高明的局。实际上,为确保万无一失,他思索了十余种方法,不想弥泱压根儿没把人族口中的神明放在眼里,竟然封住神息,卸掉神力进入泽中,他自认为万无一失,凝聚全身力量奋然一击,到头来真正受伤的却只有自己。 “你可真是自以为是,想当年本座为了达到目的,谋划数万年,到头来还不是功亏一篑,你一个小小的护法,怎么敢暗算她?”焚祭听完,既觉得可笑,又颇为不屑,言语间带着些许自得,这样让天地色变的事情,岂能让他人来做。 这是出于胜负欲,还是出于某种特殊的情感?者夜对焚祭的态度捉摸不透,怨灵族亦无世间□□,但是每次提到那个人,主上总是会有些不同寻常的反应,不仅是此时,早在八万年前就是这样,那个名字是怨灵族的禁忌。 “你居然想动汐樾?”弥泱的声音里带着些许波动,她并不在意谁说要杀自己,只是听刚才者夜的描述,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怨灵似乎想将泽内的神君之力吸纳归自己所用。 淡淡的怒火带出的神力波动压得者夜有些喘不过气来,他不敢出声辩解,自己的确动过这样的心思,如果不是修为不精,泽内的神君恐怕早已成为一具空壳。早年在溟海内,跟在主上身边,时常听说神族对太阴星君格外在意,只因神族之主与其有着非同一般的关系,动了那位特别的神君,无异于挑衅神族的底线。 “好在汐樾无事,否则你即便有一百条性命,也不够偿还。”连焚祭都不知要如何给自己的下属开脱,弥泱倒是平复下来,与其为这些宵小之徒动怒,不如先将泽底的汐樾唤出。 “多谢神君不杀之恩。”者夜发自内心的感激弥泱活命之恩,自己所做的种种,对怨灵族来说或许没什么,而对神族来说,已是万死之罪,虽然对那个无情的神主放过自己的举动心有疑虑,但当下没有比活命更重要的。 弥泱看向焚祭,看他要如何安置者夜,不出意外的话,应当让他回到昔日的家园,溟海中。 只见一道黑色凝光打入者夜额头,片刻恍惚后,他站起身来,有些惊惧地看着焚祭,或许外族不知道,怨灵族却对这道力量熟知,这是来自主上独有的灵力,若是体内被注入这道神力,对怨灵族忠心不二则无事,只要起了不臣之心,便会落得身死魂消的下场。 那时,他才三千余岁,亲眼目睹了族中一位颇有威望的将领死在这道力量下,那是一种让他一生难忘的死法,身上的皮肉一点点脱落,骨骼上毒虫蠕动,一点点将骨髓啃食,最后只剩下一副空骨骼,甚至能清晰看到体内的灵念被剥离,惨叫声响彻溟海,令人不禁捂住耳朵。而那位将领遭到惩处的原因,仅仅是因怨灵族久落下风,所以提议暂时归顺神族而已。 “你回去吧,溟海中怨力浑厚,更有助于你恢复修为,本座在那里留了些许暗之力,你可自行寻找。”焚祭从他身旁走过,看着泽水,手上还带着黑气。 听这话的意思,过去这些年,主上一直长居于溟海中,可为何自己屡次探寻无果,这是在有意避开世人,还是却有难言之隐,亦或者是面前两人之间恪守的秘密,他们对天下,对万灵布下的弥天大谎,这一切的一切,就如同三千年前发生的浩劫那般,世人永远都看不到真相。 让自己重归溟海,这就意味着对自己身份的接纳,打消心头的疑虑,者夜刹间欣喜若狂,人族尚且希望落叶归根,怨灵岂能不求回归故里,那片自己离开了八万年之久的茫茫溟海,往昔总是匆匆一瞥,从未长久驻足,这一次,他要回去好好看看故土。 带着感激和恭敬,他转身倒退,直到离开数丈,才化作一团黑烟消失在巽泽上方略带潮湿的空气中,焚祭脸上的神色转瞬间凝重起来,转头看着弥泱,走近两步问道:“你究竟作何打算?” 他就算摸不透她,却也是世间最了解她的人,对于敌人,而且还是险些伤害她最在乎的人的敌人,她绝不可能如此心慈手软,原本以为既是违背天命又是忤逆神族的者夜会落得无比凄惨的下场,不想她却将昔日的下属还给自己,谁会不知道这一举动无异于给日后埋下隐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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