待蛇精走远,弥泱才撤掉护在马匹和小姑娘身上的神力,马儿在慢条斯理地嚼着青草,小姑娘则靠在树上呼呼大睡,晨曦初露,凉风微寒,她唤醒小姑娘,免得受凉,他们也该赶路北行,过了昊淤山,向北五百里就是柏山丘,顺着水源走二百里,便到达姬恒所说的昔日玄鸟出的地方。 临行前,她朝山下以南的方向凝出一道王命,这道王命会落入阆江留守的手中,阆江乃是天钧九府之一,妘氏便是此地郡望,作为天钧自古以来掌权的四大姓中的妘氏,阆江在九府中也有着非同一般的地位,留守也为妘氏中人,只是并非和妘哲一样、出自嫡系,留守府收到带有妘氏族徽的王命后,自会将百名死囚送到山下。 三人纵马疾驰,下了山便到达宁川地界,这也是天钧九府之一,昊淤山之阴柏山丘之阳,其间五百里都属于宁川府管辖,这是天钧九府中,地域最广的一府,却也是人烟最稀少,流寇最多的一府,这期间多为高山林地,只有正中宁川留守府所在之处位于平地上,此府中的居民多以打猎为生,山林间数里不见人影,昔日的连环命案变多发生在此。 一路上没有客栈驿馆,直到进了宁川城,才有歇脚的地方,姝妤一路上吃吃喝喝,此刻腹中尚饱,要了间上房倒头便睡,弥泱带着汐樾登上宁川城头,一览城中之景,此处远离王城,云都的喧嚣繁华传不到这座位于群山中的城镇,这里没有精致的亭台楼阁,也没有遍地丝竹声,只有山风吹过古朴高大的城墙,老旧破败的小道。 同处一国,景致却完全不同,宁川的城墙厚实且平滑,城上处处都有垛口,身披铁甲的守卫们日夜巡逻,由于特殊的位置,时常有流寇悍匪伪装成良民进城偷盗劫掠,故而此处城防极为严格,晚间他们进城的时候,都经过仔细盘问,如果不是不耐烦的小姑娘拿出司徒府令牌,守城的卫队绝不会轻易放他们这几个外乡人入城。 宁川盛产精铁,那是打造武器上好的材料,三千年前战事起,大量军队被派往前线,许多心怀不轨之人趁机打家劫舍,占领铁矿,从中牟取暴利,留守多次派出人寻剿,直到千年前,才再次将所有铁矿收归官家所有,恶劣的自然环境让此地民众疏于教化,因此宁川民风彪悍,好勇尚武,时常因斗殴而引发伤人事件,每一任宁川留守,无一不是勇冠三军,智谋兼备之人。 姬恒继任四姓之长以来,针对宁川的境况,制定了专门打击惯犯的严苛律令,偷盗者,杖责八十,剁去手指,□□者,杖责八十,处以宫刑,聚众闹事,搅扰良民者,杖责一百,流放荒野,斗殴杀人者,以命偿之,若是起不臣之心者,则连坐三族,同族中人皆不得入市。这些法令看起来苛刻,却极大的改善了宁川的治安,虽然依旧有流寇出没,比起之前,已不知好了多少。 不知是谁把有外乡人到来的消息告知留守府,留守赶到他们下榻的客栈,对着店主盘问一番,得知其中两人不在店内之后,便带着人在城内匆匆寻找,因宁川城不禁止城中居民攀登,故而留守寻遍城中找不到人之后,就来到城头上,果然看到两个身着长袍,仪表不凡的人。 听到身后有人行礼口称大人,弥泱就已知来人是谁,但她并不想回头,只听那位大人询问两人来自何处,要去往何方,她依旧没有回答,一旁守城的士兵大声呵斥,口称何人敢如此放肆,竟然无视大人问话,她微微回头一看,不过是一个年轻的武士,铁甲罩住魁梧的身材,却遮不住稚嫩的面容,好大的口气,对于这种狂妄的凡人,她向来不屑一顾。 被侍卫们簇拥着的人拦下年轻的士兵,让其不得无礼,只身走向前,拱手对两人说道:“本府乃是宁川留守公仪甫,不知二位是何人?”被拦下的士兵不敢多言,只是怒视着两人。 “公仪家,天钧将门世家,能镇守此处,果然不是寻常之人。”弥泱说着缓缓转身看向距自己五步之遥的自称留守的人。 虽身着便服,依旧掩盖不住那一股英武之气,看样子,公仪甫不过比妘哲大十余岁,满脸络腮胡却让他显得比那位大司法年长数十岁,天钧人的容颜不会随意老去,风沙却能在脸上留下痕迹,难得的是这样一个出身将门的人,行事倒不粗鲁,面对无视也不失了身份。 “我正是出自公仪家,我祖我父皆为天钧征战一生,我亦当以他们为表率,守卫一方,只是二位尚未回答我的问题。”虽然两人完全不把自己放在眼里,公仪甫倒也不生气,能拿出司徒府令牌的人,即便不是姬氏中人,身份也非比寻常,天钧向来注重门第,他绝不能逞一时之快而误事。 “我来自何处并不重要,至于我要去往何处,大人亦无需多问。”弥泱不动声色,她想试探一下这位宁川留守的气性,天钧九府,每一府留守都身负重任,若是经不住这点蹉跎,怎能担负一府之安危。 公仪甫身后的侍卫早已怒目圆睁,紧握着刀柄就要拔出佩刀,却被他抬手拦住,来自何处,何去何从的确是个人的私事,若不是查办大案,就算是身为留守也不得私自过问,而且这两人进城后,除了登楼远眺,并未做什么引人怀疑的事,可宁川并非安定的阆江,也非民风淳朴的北州,更非繁华富庶的云都,为了百姓安宁,他不得不多问几句。 “这么麻烦,我们去找家客店饮酒如何。”汐樾嫌那些窃窃私语,心怀不满的士兵过于聒噪,拉起弥泱打算走下城楼,这里满目荒凉,没什么好看的。 一把钢刀横了过来,原来是公仪甫身后的一个侍卫忍无可忍,一怒之下非要教训这两个狂妄之徒,被怒火冲昏头脑的侍卫哪里还顾得大呼不可的留守大人,挥刀直取两人的要害之处。弥泱徒手接住就要到达汐樾胸前的钢刀,牢牢抓住刀锋,侍卫一惊,如此锋利的钢刀竟然无法刺穿这人的手心,用力向前,只听一声脆响,钢刀被折断。 “你这小子,你们大人都没出招,你急什么?”弥泱伸手夺过被折断的钢刀,将刀刃接了上去,钢刀如同刚淬炼出炉那般,又回到侍卫手中。 “你究竟是什么人?”这一次,就连见多识广的公仪甫都大吃一惊,宁川守卫的佩刀何等锋利,竟然能被轻轻折断,还能轻易接上,这等修为,在整个天钧,除了四姓之中最强的四人,恐怕再找不出第五人。 “公仪甫,你把这宁川治理得不错,我在城头看了半晌,整个宁川地界并无一个流寇出没,而且这些小子对你还挺忠心,看得出他们是发自内心的敬服你这个留守,如果有机会,没准我们还能在云都再见。”弥泱说罢,拉着汐樾从惊呆了的留守身旁走过,那些侍卫,默默让开一条道,低着头站在两旁。 “大人,她究竟是什么人,怎能如此厉害?”待两人走远后,那个拔刀相向的侍卫忙走过去,一脸茫然地问道。 “你小子,若不是她大度不与你计较,此刻怕是已人头落地。”公仪甫给年轻的侍卫整了整歪斜的头盔,语重心长地说着以后遇事不可再如此急躁,才没有弄清真相之前,更不可随意亮刀。 侍卫们似懂非懂地点点头,今日算是这样有惊无险的过去,只是那两个神秘的人,到底是谁,竟然能让身居高位的留守大人如此忌惮,大人不说,他们也不能多问,又到了换岗的时辰,虽听那人说没有流寇出没,护卫一城,还是要打起十二分精神。 公仪甫站在城头一直目送着那两个身影,直到他们的背影消失在视线尽头,才拱手一拜,以自己的修为,尚不能在此处看遍整个宁川,那人却可以,能对他说出云都再见这样的话,那人岂是寻常官吏,天钧境内,百官中能调动留守的,只有执掌国政的四位大人,四姓之长中,只有大祭司为女性,自己昔年曾见过外出游历的己沫,那人绝非现如今的大祭司,而除了那四人,天钧亦如此能耐的,只有一人,那便是无所不能的王。 “这个公仪甫可真是有趣,你说我们一路北行,遇到的趣事可非西行时能比。”汐樾边说着便走进一家酒肆,哪知店小二上前来连连摆手,口中连呼客观不可直呼大人名讳,看得出这店小二也十分敬重他们的留守大人。 酒水虽淡,也勉强还能入口,此地偏北,比云都黑得要早些,全天钧统一时令,故而天黑后半晌,才到宵禁的时辰,街巷上阒无一人,守城的士兵都进入塔楼中密切监控全城,他们两人在直道上走着,身后飞来一支令箭,打开上面捆绑着的帛条,上面写着归家二字,弥泱捏碎帛条和令箭,走到直道尽头,朱门前匾额上写着留守府三个大字。 贸然闯入有些唐突,她叩响府门,留守府侍卫将门打开一条缝,警惕的看着两人,说明来意,侍卫再三打量之后,关上门前去为这两个自称来自王城的故人禀报,听完侍卫的描述,公仪甫立刻明白所来者何人,小跑着来到门前,忙将两人迎入府内。 “臣宁川留守公仪甫拜见王上,今日造次,请王上恕罪。”走进正堂,将房门合上,整理好衣冠,公仪甫郑重的行下大礼,王悄然至此,未带禁卫,必然不想让人知晓行踪,然而自己身为臣属,既已知王驾在此,岂能不顾君臣之礼。 “无须多礼,我此时前来,只为一事,你府中可有遁者?”弥泱扶起公仪甫问道。 “有数十位。”公仪甫回答道,遁者本是为了传递消息所用,作为一府留守,他自然养了些在府中,以备不时之需。 “甚好,你即刻派遁者前往北州,将这封密函交给留守,切记一定要快,明日午时之前,必须完成密函中的指令。”弥泱素知天钧人一向重视这条绵延不绝的河流,在玄水两岸皆有精锐之士把守,河水内不得渡船,不能洗衣,更不能下水潜游,因此想要不依靠法术进入玄水,必须先让那些士兵撤离。 北州乃是姬氏地界,也是当年天钧部族兴起的地方,故而虽地处最北境,却是九府之首,除了王畿云都,这一地的兵力最多,战力也最强,每一任留守皆有姬氏族长在同族中精挑细选,几位备选者再经过严格考验,方才选出最终胜任之人,九府留守,只能管各自地界内的事,但北州留守在必要时,可以调动邻府宁川、夷溪两地的军队。 此番传信,弥泱并未以王命相传,而是以姬恒手谕做传,若是让北州留守得知王驾到,必然会在那块天钧的族兴之地引起不小的轰动,直接以姬氏族长之令相传,既可让留守快速撤去士兵,又不会让人注意到他们。 接过王手中的密函,公仪甫立刻唤来遁者,耳语几句,小小的黑影将密函塞入衣袖中,一闪身就没了影儿,近日大地上有不少怨灵出没,天钧的遁者不同于丹陆暗卫,遁者并非活人,而是贵族们用灵力凝聚而成的傀儡,这种东西不会受到怨灵攻击,而且遁地而行,夜间出行也无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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