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时的弥泱尚在入定中,众神绝不会前入太虚之镜将她唤醒,若是有同源的气息进入,她则会自然醒来,能做到这一点的,当时只有两人,兰裳的消息若是传出,未必会比垠渊更先到达太虚之镜,但消息一过九天,众神便会察觉,也不会对突然回到玄墟的垠渊毫无阻拦。 “弥泱,你没事吧?”见弥泱看着大理石柱,微微皱着眉头,像是在思索什么,又像是在忍受着痛苦,汐樾忍不住担忧地问道。 “没事,我只是在想从元荼到兰裳,一百余代君王都在这里运化后人,以后不再有天降的王族,天衹殿也不必再留在世间。”弥泱依旧凝视着大理石柱,上面似乎铭刻着兰裳那短暂的一生,降世与诀别,不甘与妥协,爱恨与遗憾。 命轮中的一切都是既定好的,所以在姝妤命轮中看到的一切都不会是假,无论那是多少世之后,小姑娘以谁的身份承载人皇之力,这道溟洲天道自行运化的人族至强之力,都可以维续这方世界,不需等到将来,就在现在,她就要将人皇之力遍布在大地上,让天道好好看看那处心积虑运化出的灵力,怎样撑住天地。 布下结界隐住天衹殿,她带着汐樾就要前往少阳为姝妤取出人皇之力,低头便看到从云都遁地而来的遁者,那个小人此时已出沃野,就要进入潇湘林中,天衹殿现世,神光散落,这必然是四姓派来查看的探子,她将那个小人从地下拔出,放在青石道上,自己也落了下去。 突然被打断遁地前行的遁者骂骂咧咧,看着附近的青石道,正惊讶自己居然已经来到了目的地,就被满目玄光挡住视线,虽然是权贵们豢养的器物,遁者也知晓在天钧,只有王族才有资格在日常里使用玄色,就连自己的主人都只有朝会时才能穿玄色朝服,忙跪在地上叩拜。 遁者身形短小,只有两三尺,跪下后就显得更小,弥泱懒得蹲下和这个小东西多言,只是让它回去告诉姬恒,尊奉王命,无需在意此地之事,刚抬起头称是,遁者眼前又是一道玄光闪过,他完全未注意到自己衣襟上的姬字已经显露出来。 溟海之渊,者夜将天衹殿现世的消息匆匆带到,焚祭满心欢喜,静待结界散去,然而过了许久,结界丝毫没有松开的迹象,派下属再探大地,归藏川依旧未开,他只能怨念半晌,静坐于结界中,这一个多月以来,他曾试着冲破结界,若是舍弃半身暗之力,并非不可冲破,但他不愿这样做,时日一到结界自散,为何要耗费那许多灵力亏损自身。 行至暘谷东岸,就看到奎山站在那里等候,喜形于色,只听他说鞠山神灵昨夜已经化形,不出三日便会醒来,此事倒在弥泱的预料之中,她之所以朝鞠山上布下神力,就是为了让神灵早日化形。 问及姝妤,奎山连连摇头,他昨日一夜未下山,今晨下山之后,在仙泽内查看一番后就赶来此处,不知在仙邸中的小姑娘是否安好,他们正说话间,就看到长明赶了过来,匆忙行礼后,言说自己要前往天钧给公主带些点心,便一溜烟儿穿过暘谷,朝人间而去。 汐樾用手肘撞着弥泱,两人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,本打算此刻带小姑娘走,看来又得耽误些时辰,否则怎对得起一大早赶去人间的小仙君,来到仙邸中,只见小姑娘仰面朝天躺在卧榻上,一只脚抬得老高,布衾半落在地上,小嘴微微张着,似乎又睡了过去。 三人识趣地退出屋内,想来这女孩本来已被叫醒,只是小仙君去后又躺回了榻上,披在身上的外套就是最好的证明,再次唤她起来这种事自然该交给对她百般上心的长明,他们这些十几万岁的神族,看个热闹就行。 三人坐在院内石桌前,梨花飘香,奎山送来几坛酒后,总觉得自己留在此地多余,找了个借口到仙泽中去,余下的两人开坛共饮,酒中带着淡淡的梨花香,汐樾总觉得自从天衹殿现世后,弥泱就有些不对劲,虽然说不出哪里不对劲,但相伴十几万年的直觉告诉她,此人要么就是有心事,要么就是身体不适。 就连有灵识的天钧人和丹陆人,都不受风邪侵体,神族更不会有疾病之扰,汐樾假意饮着酒看向满树梨花,趁弥泱不备抓住她放在桌上的右手,本以为只是和往常一样肌肤之亲,待她发现有神力在自己手上流动,想要挣脱,却被死死拽住。 “弥泱,你当真无事,为何要如此急于挣脱,为何瞒我?”汐樾一探,发现她体内神息流转速度之快绝非正常,神族只有在体内受伤或是忍受剧烈疼痛时神息才会如此。 若说有伤,那是三千年前之伤,虽然至今未愈,也不至于因为旧伤让神息如此流转,这只能说明此时的弥泱,正承受着剧痛,汐樾从未经历过这样的事,无论是体内之伤还是这般疼痛,自降世以来,她被保护得极好,神息流转一说,她是从奎山和朝旭那里听说,这两人为神族疗愈体内之伤,他们的话,自然不会错。 “我无事,只是方才在天衹殿内,你也知道兰裳本就是我一丝元神所化,因此她所受的伤痛,我自能感知。”弥泱意识到自己刚才挣脱的举动太过突兀,放下酒坛用另一只手握住放在自己右手背上的手,说道。 这一阵痛虽然来得剧烈,但并不碍事,这是迟来了三千年的痛,若不是当日她入定于太虚之镜中,垠渊闯入时兰裳已然身殒,那一把利刃撕碎那抹元神时,她就能感知到疼痛,在天衹殿主殿内,那一滴血落入她手中时,无非就是让她真实的体验了当日之痛,然而世间万般之痛,皆不及灭神刃所伤。 “好,那你答应我,不可瞒我做任何危险之事,自我降世以来,在玄墟十几万年,这件事上,你从未瞒过我,曾经是这样,以后也要这样。”当年运化兰裳时,汐樾就在三途川畔,她深知那一抹元神如何化形成人。 有些事情,并非所有人都需要知晓,有些事情,只能一个人来承受,弥泱正要开口说话,身后传来小姑娘迷糊而惊讶的声音,“王上,神君?你们这是?” 姝妤记得自己让长明去找些点心,之后又昏昏欲睡,但并未真正睡熟,似乎有人进来过,她起身后发现屋内无人,屋外似乎有人在说话,蹑手蹑脚走出来之后,就看到两人紧握的手,四目相对,默然无言,虽然早就知道石桌前,梨花树下的两人关系非同寻常,但亲眼看到这样的场景,在场只有三人,她还是觉得颇受震撼。 “怎么不等你的小仙君来唤你,长明还没回来,你可以回屋再睡会儿。”弥泱很自然地将话题转移到扶着门框的小姑娘身上,暗暗埋怨奎山走时不把屋门带上。 “我们在说事,神族的事,都是十几万年的旧事。”汐樾扭过头看着有些羞涩的小姑娘,觉得自己差点把“你不觉得你在这儿很多余吗”这句话直接说了出来。 哪知小姑娘一点儿也不解风情,一听说是神族之事,顿时来了兴趣,惊讶全无,也不再迷糊,直接跑到石桌前,一屁股坐在地上,眨巴着眼睛,吵嚷着自己也要听神族的事情,汐樾哭笑不得,偏偏还看到弥泱幸灾乐祸的目光,憋着的气没处撒,她只能使劲按住最下面那只手。 见两人久久不言,姝妤便拿起桌上的酒坛闻了闻,酒气浓烈,呛得她咳个不停,本以为人间的酒已经够烈,神仙的酒应当是如蜜那般,不想比之人间的烈度更甚,她本就不善饮酒,被呛了一通后,放下酒坛,推得离自己远了些,然后乖乖坐好,不敢提什么要求,只能望眼欲穿,希望长明早些回来。 许是心诚之至,小仙君感知她的焦灼,不多时,她心心念念的仙君竟然真的提着食盒落在庭院中,逢上两道锐利的目光,长明恨不得立刻原地消失,自从姝妤第一次进入少阳后,他没少被打趣,一开始只是面前的尊上和神君,到后来自己看作师尊那般的巫神也凑起了热闹。 常人打探这些,都觉俗气,神族为何也好奇这些市井闲谈,而且那些庸俗的话语从他们口中说出,倒是没了世间的俗气,反而带了几分对苍生的关照,他哪里意识到,神族也好,凡人也罢,其实都一样,只不过他心里崇敬神族,所以想法也随着心境而改变。 将食盒递给姝妤,刚要被拉进屋内,弥泱将长明叫住,小姑娘依依不舍的一步三回头,最后独自进入屋内,突然被留下独自面对神族的小仙君,紧张得抠着掌心,这不是他第一次面对神族,却是第一次这样单独被留下,即便知晓两人都没有恶意,依旧惶惶不安,一缕飞出脑海,飞到屋内的思绪更是让他难以平静。 “长明,你对姝妤是不是有别的意思?”弥泱开门见山地问道,随手幻化出一张石椅,让战战兢兢的小仙君坐下, 虽然已得仙元,成为仙族,长明曾经是个人族,对人间那些礼仪尊卑谙熟于心,哪敢和苍生之尊的神祇同坐,推脱半晌后才不得不坐下,还没坐稳,就听到这么一问,惊得他险些从石椅上弹起,心想这尊上怎能这么直白,神族对这些欢情的话题都不避讳的吗?若是在人间,绝没有人会直接问出口,而是旁敲侧击。 “是不是,我看你对她格外上心,巴不得时时刻刻看着她。”还不等小仙君回答,汐樾也紧跟着问道,她或许不是第一个察觉到端倪的人,却是第一个把这样的问题说出口的,若不是她,奎山哪能发现自己钟爱的小仙君可能起了世俗的心思。 “尊上,神君,我并非要和公主贴在一起,只是公主非要让小仙陪着她,所以我不得不……” “这么说你并不想看着姝妤,只是迫于我所交代的事,因此才不得不这样做?” 长明忙着解释自己为何时时刻刻看着姝妤,也是因为那个小姑娘非要他陪着,然而越解释就越让弥泱抓住了把柄,他哪里知道,那几个活了十几万年的神族,个个都是见缝插针,得理不饶人的主儿,现在倒好,解释是没解释成,还莫名其妙变成了不想尊奉神谕,却又畏于神威不得不服从的受迫之人。 弥泱明知他只是一时心慌,急于解释所以口不择言,却偏偏不给他台阶下,年轻的小仙君被这样一逗,更加慌乱的连连说不,汐樾乐得大笑起来,屋内的小姑娘听到笑声,拿着桂花糕跑到门口,还没问他们在笑什么,长明为何还不进去,就被一阵微风卷入屋内,屋门也随之关了起来。 “你就说一句,你是不是对姝妤有意思?”汐樾笑着指着刚关上的屋门说道。 “公主天真烂漫,惹人喜爱,小仙和她待在一起确是开心,但小仙已修得仙元,所以不会再动那些非分之想。”长明蠕动着喉结,不敢看向两人,他只能尽量把内心所想说出。 “就这么短短数日,你竟然对她有了这些情感,莫不是上一世,你们之间发生过什么?” “汐樾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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