只见剑锋一转,迎着横劈过来的铜刀,稳稳架住这一击,弥泱转动剑柄,将刀刃隔开,用剑身轻拍刀背,铿锵声响,万俟儁连连后退。不待他回过神,剑影已至,那剑舞得极快,像游龙般将他死死缠住,其疾如风,快似闪电,看似轻若浮云,实则蕴含着千斤之力。 不到十个回合,万俟儁已彻底脱力,浑身无力酸软无力,握刀的手软绵绵地垂下,脚下如踩棉花,见他招架不住,弥泱将剑身一横,拍打在他拖着刀的右手腕上,手腕震痛,铜刀脱手落地,震起几粒泥土,他只觉剑光刺目,手臂剧痛,紧接着冰冷的利刃抵到喉头,他长叹一声,闭上眼睛,想不到他纵横半生,今日竟然败在一个异国人手上。 喉咙迟迟没有被割裂,冰冷的剑锋离自己远去,他缓缓睁开眼,只见女子将剑挥出,稳稳插入侍从腰间的剑鞘中,这样一把细长的利剑,居然能挡住他手中百斤重的铜刀。 “你刚才刺伤我的侍卫,这一剑算是还你,如果你非要斗个你死我活,我不介意送你一程。”比金属碰撞还要冷冽的声音,令他心惊胆寒。 言闭,弥泱一跃,抓住万俟儁后衣领,魁梧的壮汉如同小鸡一般被她拎住,进入大帐中,她才将人扔在地上,帐外的人群一直不肯散去,刚才比试之事可比交易精彩得多。 “你可有不服,是否需要再比?”她低头看着趴在地上的男子。 “没有,想不到我竟然输给了一个女子。”万俟儁虽不想承认,但嘴巴却封不住内心的想法。 他痴迷武力,研究溟洲各部族的械斗之术,才自创了这么一套毫无章程也无破绽的刀法,面前女子所使的剑法,他见所未见,闻所未闻。习武之人通常体型力量与所用兵器互成比配,前两者越强,使用的兵器就越重,但是这些,放在与他对招的女子身上,都不适用。 “谁告诉你我是女子?”弥泱一想,她的面容的确更像女子,人族只会以外貌来区分性别,怎会理解无男女之别的神族。 “既如此,可将戈壁滩中拾来的花与我一观。”在古尔列人万般疑惑的目光中,她再次提起从牧民口中听说的妖花。 “请到后面说话。”万俟儁起身掀开宽大木椅后的帘子,指着里面做出请的手势。 弥泱正欲进入,只听到身后两个声音传来: “弥泱。” “王上。” 垠渊与姬洹一前一后走进大帐,一个径直走到她跟前,一个站在五步以外的地方垂手侍立,他们始终不曾多看震惊的古尔列首领一眼。 短短几日内,天钧王脚踏神鸟斩灭烬火的消息已传遍溟洲八方,人们都说那位三千年后再次归来的王并非凡人,而是高居九天日月星辰之上的神族。与之同行的便是同为神族的丹陆王,关于他们来到人间的缘由,各地众说纷纭,不管原因为何,神明降临世间,对溟洲众生来说,是万年难遇的幸事。 适才与垂手侍立的男子交手,万俟儁已猜出此人是纯正姬氏血脉,那一套剑法乃是天钧姬氏嫡系独传秘术,他搜罗溟洲刀剑之术时,曾见过几招流传在外的残存招式,让姬姓如此尊敬以王相称的人,定然是人们口口相传的神明。原来自己败给的并非人族,既是神族,输了又有何妨,溟洲大地,自己依然是武力至强者,他释怀大笑,走向弥泱身旁。 “不知是天钧王驾临,万俟儁冒犯。”他双手交叉于胸前,恭敬地弯下腰,这一拜,拜的不是人间的王,而是天上的神明。 “无妨。”见他如此,弥泱语气也软下来,挥手将一道白光打在他受伤的手臂上,伤口立刻痊愈,肌肤宛若新生。 “多谢天钧王相助,请。”万俟儁惊喜万分地挥动手臂,满怀感激地说道。 姬洹小跑到弥泱跟前,在她耳边低语,垠渊则在一旁暗笑。原来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姑娘,竟然觉得尚武好斗的古尔列人可怖,要求哥哥先派人将自己送到北地去,须知这古尔列草原,才是她真正的故乡。 “这小姑娘,最近胆子变小了许多,不如以前那么有趣。”垠渊调侃道,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小姑娘时,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。 “这些日子见多了稀奇事,自然有了敬畏心。”弥泱抬眼对他说道,目光扫向站在门帘旁等候的万俟儁。 三人跟随万俟儁前去,看样子,这就是他日常起居的地方。遮盖草地的毡子上铺上一块绣着苍狼和猎鹰的地毯,兽皮覆盖在一张宽大的足以容纳四五个人的矮木床上,正中放着一张桌子,桌上是盛着马奶酒的银酒壶,肉干果脯之类的小食。 毡房内没有椅子,古尔列人大都席地而坐,入乡随俗,弥泱在桌前坐下,垠渊紧挨着坐在她身旁,姬洹还是和在外面一样,侍立在一旁。 万俟儁趴在地上,朝床下摸了半晌,掏出一只黑色布袋,他将布袋打开,一朵快要枯萎的白花赫然出现在众人眼前。椭圆形的花瓣皱得不成样子,几片花瓣紧抱在一起,耷拉低垂着,只有花瓣的颜色依然是晶莹剔透的白,白花静静躺在桌上,如同一个行将就木的残喘之人。 姬洹从未见过这样的花,弥泱脸上浮现出惊讶的神色,她用询问的目光看向垠渊,对方肯定的眼神告诉她,他们内心所想一致。 “首领,借你手指一用。”垠渊对盯着白花的魁梧男子说道。 万俟儁眼里全没了平日的精光,木然看着自己粗壮的手指,借物还有借手指的说法,他茫然的将手伸出去,指尖似若针扎,一阵刺痛,一点红痕,一滴血珠滴落,悬在花朵上方。 垠渊将血珠洒到萎靡的花瓣上,褶皱的椭圆舒展开来,花朵有再开的趋势,花瓣招展,露出花朵中心墨紫色的圆形蕊芽。原本气息奄奄的枯花在桌上立起,扭动着白色细杆,嗅着残留的血丝,摇摆向古尔列人的方向。 弥泱用屏障将白花罩住,白花似是畏惧,蜷缩成一团安静躺在屏障内。“你昨日夜宿何处?”她问向还在看着指尖的男子。 “大帐外。”万俟儁回答道,他昨日傍晚躺在草地上思索今日大集会之事,不知不觉就睡去,一觉醒来,已是后半夜。 “若你昨夜宿在此地,恐怕现在,你已是一具干尸。”弥泱指着屏障内的花说道。 万俟儁不明就里,也不敢发问,他不太相信一朵花有如此大能耐,神之所言,又让他不得不信。 “王上,这是什么花?”姬洹凝视白花半晌,只觉花朵上似乎有双眼睛盯着自己,要向自己布开捕猎网,他颇识天下奇花异草,却从未见过这样诡异的花朵,百花皆衬绿叶结朵而生,面前这朵花,没有花叶,连花枝都是死气的白。 “幽灵草。”垠渊答道。 屋内四人,人族神族各占一半,溟洲大地上的两人从未听过这个名字,只知带幽灵二字,定不是一种普通植物。 “我们明日便启程前往北地,在我返回之前,任何人不可进入大帐,你可另搭建一顶毡房休息,记住我的话,否则必生大乱。”弥泱又在屏障外布下一道神光,等待古尔列人的回应。 她本想在大帐外设下结界,又怕弄得古尔列部人心惶惶,毡房打桩在草原上,透风之处甚多,无法完全封闭,牧民曾说王帐只有首领能进入,结界不设也罢。万俟儁将信将疑的应下,端起桌上的银酒壶随三人一起走出大帐。 “我听闻有一人心智失常,还请首领带路。”站在大帐前,弥泱想起牧民口中的疯癫之人。 万俟儁引路,将三人带到王帐左侧一顶看守严密的毡房内,一人被捆绑在床上,口中念念有词,听到脚步声,那人缩成一团瑟瑟发抖。弥泱见状,施术为他稳住心神,让他陷入昏睡,要解除此人身上的癔症,须先弄清幽灵草的来源。 姬洹奉命去召集在草原上跑马的士兵,弥泱与垠渊骑着马在草地上同行,陡然出现的幽灵草扰乱两人思绪。两日前那个夜晚,戈壁上的白点便是幽灵草生长后的痕迹,这本是一种生长在阴暗潮湿处的妖花,以大地生灵的精血为食,花瓣能瞬间张开将整个人吞食,花蕊内放出的魅气会使人心智失常。 世间妖花,皆受妖灵供养,玄墟有言,妖花出,必有妖族现世,中天界若痴缠贪念太甚,妖灵便会有感出世,祸害四方。大地初成时,妖灵出没,妖花遍地,在它们的疯狂窃取下,生灵险些灭绝,后怨灵与妖族相争,妖族逐渐败落,便与妖花藏身于险峻昏暗之地,静待猎物落入圈套。匮乏的资源练就妖族顽强的生命力,妖花枯萎,只需一丝生灵之精血,便能复生,寻常妖灵则可吸食人类的恶念与精气,进行无数次复苏,长存世间。 幽灵草于太古时期就存于世,依附多种妖灵,三万年前,大地之上,妖族绝迹,妖花隐匿,今日,长于阴冷之地的妖花突然出现在干燥的戈壁滩上,昔日神族极少和妖族交手,弥泱一时无法判断是哪一种妖灵出没。 妖族若在大地上出没,必会选择人烟罕至之地,极北之地荒无人烟,暴风雪障迷漫,取绝苍灭烬火之时,曾有异动,而北荒灵息,皆汇于极北之地的坎泽中,若想查知真相,必要前往一探。 日暮西垂,静静流淌的玄水渡着霞光将落日揽入,牛羊归栏,牧民归家,一片安宁的北荒中,无人在意戈壁滩下,正不安分的躁动。
第43章 神弃之地 策马半日,天黑前,弥泱一行人走出古尔列草原,在玄水畔扎下营帐,顺着玄水再往北走三百里,便到北地守军的驻地。 护送他们的百名北地军被姝妤带走一半,余下之人只需要五顶帐篷便能容纳,连日赶路,士兵们早早入帐休息,弥泱拎着酒壶走出营帐,掀开一顶帐篷,只见帐内十几个士兵躺在地上,和衣而卧,传出阵阵轻微的呼噜声。 玄水上,一轮血月圆如银盘,暗红的月光将水面照得闪闪发亮,如深秋的红枫。 “血月出,妖孽现,这句溟洲古老的传言怕是就要应验。”垠渊不知何时走到她身后。 摊上手掌,一道银光在他手中幻化成几行字:尊上,近日大地上两极之地皆有妖灵重现,是何妖灵,下神尚未查知,洞明。 “如何回复?”垠渊问道。 “让他无需插手此事,我自会处理。”弥泱想了想,答道。他们距离极北之地不过数百里,此事不如他们自己调查,倒还省事些。 她看着垠渊,会心一笑,血月出,妖孽现这句谶言,他们具知只是戏言,不想此时竟要成真。人族喜欢以日月星辰的变化来判断吉凶,殊不知星辰由十星君布下,日月则只要他们中一人现世,便可高悬于天际,日转星移,月亏月盈,乃是神族依照四时变换所布,血月的出现,则是受星辉交替时五色星光影响,这才使平日皎洁的月光似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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