说起来你或许会困惑,神族本无男女之分,我为何会对一个凡间男子产生这样的情愫,那是因为我降生在中天界以后,或是因大地灵息所染,我在此界的身份,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女子,男女之间,爱恨痴缠,也不足为奇吧。 在于洛川产生肌肤之亲的前夜,兰裳趁着所爱之人熟睡,一个人站在辽阔的草原上,对着天空呢喃自语。 这些全都是嵌在兰裳识海中的回忆,高高在上,万人敬仰,缱绻旖旎,潋滟葳蕤,这冰与火般的两极,构成她人生中的十分之一。 “兰裳她,竟真的成了女子。”看完识海中的回忆,垠渊忍不住惊叹。 人族本就是照着神族的模样生长,只是他们需要繁衍后代,所以就有了身体结构上的区别,若按中天界的准则来划分,弥泱为女他为男,作为一抹神息的兰裳,自然就该是个女子。 “还是个拥有凡人□□的女子。”弥泱补上一句,着实没想到,自己的一抹神息,竟有如此大能耐,把天钧传承万年的规矩踩在脚下不说,还敢违逆自然法则,和一个不修术法的人族相爱,亏得是神族,又是王族,人间法则不敢管,众臣也不敢议论。 垠渊一听这话,心中更不是滋味,总有种被血脉相连的人背叛的感觉,一看草地上,洛川抱起睡着的兰裳,不知要走到哪去,就像那天自己抱着受伤的弥泱赶回泰舆宫一样,偏偏自己当时忧心如焚,而远去的那个男子,却是满心欢喜。 “你有没有觉得那个洛川看起来很眼熟?”弥泱没有注意到一旁暗中较劲的垠渊,看着消失在茫茫夜色中的身影问道。 洛川这个名字,根据刚才在识海中看到的画面,这两个字应该暗指万界门前那广袤之地和万里之川,当日,便是在天鉴台前,三途川畔将神息化成人形,送入天祇殿内,从被幻化之时开始,兰裳就能记事,不仅如此,她身上还有着众神之主所有的记忆。 垠渊哪还有心思考虑洛川想谁,他现在看那个英俊的人族男子,打哪看都不顺眼,甚至恨不得那人立刻消失在这个没有生息的时空中,哼着鼻息,又狠狠拔起一把青草。 手中刚拔起的草被人一把夺过,抬起头,对上弥泱阴沉的面孔,吓得他一个寒颤,只怕刚才心里所想,那些抱怨那些不满,都全被听见。 “我带你来此处,是为了了解真相,不是让你来这儿置气,你看你现在,小肚鸡肠,哪还有个神的样子,我告诉你,兰裳做什么,你我无权干涉,她以人的身份活在溟洲,便是人族,如果你再这样,就自己回到现实中去。”平静的语气却让人骨子里发冷。 意识到弥泱可能真的有些生气了,垠渊赶紧做出一副笑嘻嘻的模样,连声说着自己的不是,回想起来,到了这里不知多久,除了刚来时,满怀兴致打探关于兰裳的一切,自从洛川出现后,自己就时时怄气,明知那只是一个死去数千年的亡灵,奈何按捺不住心头无名升起的怒火。 “弥泱,我总觉得有些不安。”他拉着弥泱的衣袖,贴在她耳边轻声说。 说不出哪里不安,只是隐隐觉得,在这个时空中的时间越久,这种感觉就越加明显,似是某个隐藏极深的秘密即将被挑破,而这个秘密背后,许多东西将会被颠覆。 “没事,有我在。”弥泱轻拍着拽住自己衣袖的手,那双手,竟然微微有些颤抖。 她不知道垠渊的不安从何而来,只是从见到洛川的第一面开始,就能明显感觉到身旁的不安分气息,或许三千年前发生的事,与他们两人都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。 “也不知道现实世界中,过去了多久?”弥泱见天边就要亮起,这里又是一天过去,“你知道什么才能永恒吗?”她突然问道。 垠渊茫然地摇头,神族是永恒,玄墟是永恒,日月星辰也是永恒,世间一切不会消亡的东西都是永恒,作为永恒的主宰者,问出这样一个问题,若不是故意取闹,就是别有深意。 “不,没有生命的东西,才能永恒。”弥泱一指神光戳破天穹,日月星辰近在眼前,“不管在哪个时空,它们都在那里,而且不管什么年代的人,看到的都是这些日月星辰。” 神光顶上,星落屿在云海中隐现,托起浮岛的曼珠沙华变成了点点星光,本该在更高处的五色星辰悬浮在四周,日月悬于东西,弥泱看了片刻,眉梢上挑,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喜色,一挥手,将似是还在回味刚才那段对话的垠渊带离草地。 稳稳落在星落屿上,垠渊才从梦中醒来一般,怔怔地看着墨色的礁石,将礁石托起,下面没有藏着忘忧,抬头,本该闪烁的五色星光透明无色,也不见天河倒影,更不见曼珠沙华,虽为同一座浮岛,却不是令人魂牵梦萦的神游之地,没有玄墟神息维续的神岛,与世间万千普通的岛屿无异。 “这里没了神息,到时候我们怎么回去?”他问道。 “兰裳死后,时空结界自然就破了。”弥泱答道。 大道中有时空回溯之法,亦有逆转之术,不过后者,是她与虚无彼端的大道才知的机密。她常进入虚无中,推演天地万象,参透各种秘术,破解之术,自是难不倒她,若要再次逆转时空,只需万物归一,简而言之,就是生则全生,灭则全灭。垠渊却懒于思索这些复杂的法术,识全所有秘术后,就不愿在踏入虚无半步,那片最古老的空间,静得比溟海最深处还可怕。 浮岛周围零星闪烁的五色星辰光芒暗淡,星光环绕星落屿一周,上方日月轮转一次,数遍所有闪光的星辰,总共二十颗,在现实世界中,五色星光流动一次,人间便会过去一年,日升月落,一日便过去,此处本是时空回溯后的逆境,一切当与真实的时空内相反。 “依照星象来看,这里度过二十年,现实中就会度过一天,我们到来的那天是天钧王历两万六千八百三十年,兰裳殒身于两万七千年,这一百七十年,等同于真实的八日半,所以,七月初九那日,我们应当能回去。”弥泱推演出此地时间流转的规律,不到十日,能看便大地上近二百年的变迁,又能在七月十五之前赶回,瞬时间放松了许多。 “可是,我们要如何从洛川身上取到血液?”得知事件后,本是件好事,垠渊却高兴不起来,就算解开三千年前的谜团,若无法得到活人的血,此行也是徒劳,虽还不确定坎泽禁制是否是洛川以血布下,这总归是个棘手的问题。 “不碍事,如果是他,我可以强行让他凝出实体。”被神光破开的天穹即将合上,弥泱拉着垠渊从云海中落下,停在堆积着万年寒冰的般若峰上。 “然后,再将他杀了吗?”垠渊冷不丁地抖了抖身子,日照雪峰,寒气依旧不减。 “或许。”良久,夹杂着风啸声,低沉的声音在栈道上响起。
第48章 逆命 天钧王历两万六千八百六十年,云都城内,礼兵列阵,鼓乐齐鸣,宽敞的大道上,巡逻士兵来回走动,王城禁卫引着一对人马从城门外走入,开道的两个骑兵手举木牌,上面分别写着肃静、回避两个大字。 围观的百姓站满了街道两旁,人群簇拥的地方,一个青年男子骑在白马上,白衣金冠,气宇轩昂,沿着笔直的大道朝宫城内走去。 若说在天钧,能惊动王城禁卫亲自开道的,除了王族,还是王族,马上的青年正是丹陆王储灼烈,他与兰裳于五十年前同日诞生,现今奉父命前来云都拜见天钧王,与天钧王储相识,五十年后,他们将共同执掌天祇殿。 姬珹在穹霄宫前迎接贵客,见白马上的青年面带愁容,他上前询问可是招待不周,惹得王子不快,灼烈回礼过后,只推说路途遥远,略显疲惫,才有怠倦之色,还望天钧众人海涵。 从他眉眼间的神色,姬珹对愁绪的缘由却已猜到七八分,天钧民众对于邻国王子要来一事早有耳闻。作为两国之间延续两万余年的传统,百姓们对每一位到访的王子都充满好奇,唯独这一次,在好奇之余,还有些不和谐的声音。 在他们到来之前,云都城内就有些闲言碎语,说丹陆王子不过是普通的王族资质,怎能与若神明般耀眼的兰裳殿下并肩。日后他们同居天祇殿,形似夫妻那般,双方实力如此悬殊,怎能维护好大地的平衡?尽管姬珹早已下令,城内众人,不得随意议论王族,但禁令之下,依旧难堵悠悠众口,就在丹陆众人进城前,街边的百姓还在窃窃私语,即便是常人,大庭广众下被人指指点点,承受着投来的各色目光,心里都很不是滋味,何况那人还是同样贵为王族的灼烈。 同为天钧人,姬珹与满城百姓如出一辙,虽然表面上维持着那些虚假的礼仪,实际上,内心里对这个邻国王子也极为不屑,自己国内出众的王储,让他们忽略王族的资质永远比常人略高一筹,而且所有王的实力,几乎都是一致的。 灼烈进入大殿见过天钧王后,王唤近侍去请兰裳前来,近侍应声,还未离开大殿,忽赶一阵风呼啸而来,蓝色流光闪过,在大殿中央凝出一个人影。身形修长,风华绝代,侍立两旁的天钧贵族们,纷纷朝突然到来的玄衣女子拱手行礼。 “母亲。”来人对高座上的王微微躬身,大步朝高台上走去。 “兰裳,这是丹陆王储灼烈。”王宠溺地看着走到自己跟前的人,抬手指向丹陛之下的男子。 兰裳这才回头,打量着被自己忽略的男子,对方抬头看向她,四目相接,又迅速低下头,“我素闻丹陆国服为绛色,王子为何身着白衣?”她也不见礼,倒是问起了和朝会毫无关系的衣着之事。 “素问殿下喜着白衣,故而灼烈今日白衣前来。”穿白衣本是为了给让人捉摸不定的天钧王储留个好印象,只是刚才所问,话里听不出喜怒,灼烈心中有些动摇,眼中闪过一丝慌乱。 站在两旁的大臣,有人发出轻微的笑声,大部分人都低下头,紧抿着嘴,抑制着自己肩头的抖动。 自两国纪王历以来,天钧王储皆称公主,丹陆王储皆称王子,这两个称呼传承了两万余年,从无更改,偏偏在五十年前,一切就变了。这个行事古怪的王储不让人称呼她公主,倒叫近侍对其直呼大名,这在天钧可是大不敬之罪,近侍们绞尽脑汁,最后以殿下相称,兰裳嫌弃数日之后,算是勉强接受了这个称呼。 此行之前,灼烈做了十足的准备,置身藏书阁半月不出,对天钧风俗人情进行详细了解,自认为能够应对自如,不想,看到流光化形的兰裳,他还是险些乱了心神。 作为掌握着至高灵力的王族,他们可以一日之内走遍溟洲各地,来去快若流星,也可在冰川火海内来去自如,除了两极之地和少阳仙泽,大地上没有他们到不了的地方。但在再强大的人,都无法摆脱空间的束缚,王族也不例外,被奉若神明受人景仰的王族,终其一生,还是只能生活在大地上,若能化作流光,便可上达九天,下至黄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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