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哪低了?”同伴翻了个白眼,“是你太虚了吧!” 看了眼空调档位,纹身男语塞,赶紧找了个理由,“……外面太热了。” 但他总觉得,车里实在很冷……冷得,像冰窟一样。 纹身男大喇喇叉着腿靠在副驾,厉鬼无声无息的从夜宵店门前离开,坐在车后座上。他缓缓抬头,从后视镜直勾勾盯着两个人,双手放在膝盖上坐姿无比端正的厉鬼,看起来竟有些像乖巧的学生。 纹身男两人找好了理由,回去找老板。车背对白云山疾驰离开,清江另一个方向,离清江几个市远的祥省,最后驶入一个高档小区。 “大师人呢?这点事你们都办不好?” 中年男人原本看起来颇有儒雅让人信赖的气质,一听纹身男的汇报,端着的表情顿时裂了。 “让你们去请人,你们请回来了什么?这些神婆顶个屁用!”中年男人气得丢了个烟灰缸,在纹身男脚边砸得粉碎。 纹身男在外面像个恶霸,在他面前乖得像只哈巴狗,舔着脸赔笑,“校长您别生气。姓叶的小娘们有眼无珠,要不怎么只能开个破烂小店?这些大师名气也很大的,搞这一行的小年轻不顶用,还得是老的吃香。要不咱们联系来看看……” “你知道个屁!”校长恨不得给他两巴掌,“石斌知道吧?白氏知道吧?那都是厉鬼作祟,白云观都搞不定的事,夜宵店老板搞定了,你还觉得她不行?滚去给她赔礼道歉……不,等等,你跟她说是一千万了吗?” 纹身男赶紧道,“说了,您说的我们都说了。那可是一千万啊,咱们掏空家底去请,够给她面子了,一千万她理都不理,宁愿去救一只猫当委托做,也不理我们,这就是羞辱咱们啊!” “……真的?”校长怀疑地看了他一会,不耐烦摆摆手赶人,“算了算了,砸钱砸不动我再想别的办法。把单子和支票留下,最近别回学校。” “别回学校?”纹身男听得一头雾水,但看校长的表情,还是老老实实答应下来。 他们一走,校长恭敬地拨出一个电话,半晌,依然无人接听。 “艹!” 校长焦躁得原地团团转,“白云观肯定不能去,新大师没什么根底按理说还没站稳,却也不要钱……” 还没想出个主意,校长胸口忽然一烫。 校长神色骤变,小心翼翼拉开衣服,看到贴着心口放的黄符,已经变成了一捧黑灰。 “不不不不……”校长连滚带爬地往自己书房跑,从小格子里取出盒子,拿出新的黄符贴身放着,才松了口气。 校长惊慌地左右看看,看不到鬼影,一屁股坐进扶手椅里。他拿着木盒的手都在发抖,低头一看,呼吸顿时急促起来。 盒子里的黄符,已经只剩下最后两张了。 校长再次拨出电话,依然只能得到无人接听的回复,按着胸口不知何时又会燃烧抵抗鬼魂的黄符,脸上爬出了绝望。 清江市,夜宵店。 叶泉放好猫从楼上下来,食客们都好奇又担忧地看过来。 叶泉冷淡神色消散,笑起来,“没什么事,大家吃好喝好。” “今天每人再送一杯饮料,果酒果汁可乐任选。”叶泉看了看后厨的储存,懒洋洋往柜台后专属位置走去。 食客们的注意力先前被出现和离开都很莫名其妙的纹身男吸引走,这话一出,立刻精神了。 “那肯定是夜宵店果酒啊!好久没喝到了,一绝好吧!建议一直上菜单!” 尝过夜宵店自酿果酒滋味的食客们摩拳擦掌,话音刚落就开始喊俞素素来记录下单。由于今天每人一杯,不必抢限量,他们很有闲心为没尝过的食客介绍一下美味。 没尝过的食客们很快也加入了点单行列,被纹身男打断的夜宵店热闹气氛,重新回来了。 叶泉拿起俞素素带回来放在柜台上的名片,扯起唇角嗤笑一声,准备丢进垃圾桶。 安安崽飞快送完最后一盘菜,爬过来,抓着叶泉的手,拦住她,脖子伸长想看看上面是什么东西。晶莹的口水挂在安安嘴边,被馋得迷迷瞪瞪的。 “你想要?”叶泉用卡片戳了戳她的小肥手,一下子被安安崽抓紧。 “那就给你了。” “嗷~”安安崽开心地拿着名片,翻来覆去地看,仿佛真认识字一样专注。 但“端庄学习”没几秒,安安就故态复萌,一下把名片塞进了嘴巴里。 嚼嚼,呸,不好吃。 名片上的阴气转头就被安安啃没了,只剩下雪白的一张硬纸片。安安吐出名片,看了一会,发现没有再多出阴气,失望地叹了口气。 她有点喜欢这个送上门的小零食,想了想,把名片揣进新买给她的小书包里,满意地拍拍肚皮。 塞在小书包里不见天日的名片上,写着一行烫金字。 “新都教育,愿每个孩子都能健康成长。”
第82章 三方委托(三) 食客们酒足饭饱一个个离开,夜宵店打了烊,安安坐在小车上跑到门口,晃着脖子上的一串小红花,用力挥手,送走压根看不到她的最后一个食客。 大概是在谢谢他们为她赚到了一朵新的小红花。 叶泉关上门,拎着鬼崽回去,安安崽在空中晃着手脚划来划去,像一只翻过去不知道怎么翻回来的小乌龟。 俞素素卷着阴风打扫卫生路过,差点笑出了声。 大金矫健地跑在最前面,两三步跳上夜宵店二楼台阶,叶泉推开放着小猫的房门,安安挂在半空歪头看着狸花猫,“喵喵~” 小乌龟不知道小猫趴着在担忧什么,学猫叫倒是学得惟妙惟肖,拉长了狸花猫祈求叶泉帮忙时的音调,仿佛在帮狸花猫说话。 叶泉放开安安,随意往地下一坐,看着狸花猫,“你想我帮你做什么?” 狸花猫撑着地站起来,蹲坐成认真礼貌的样子,叫了几声。 俞素素迅速打扫完卫生,跟着上楼,来凑热闹。狸花猫一叫,她就开始开脑洞猜测,“委托老板找你的主人?你也想回家?但是你已经是鬼了,回家也没办法和主人在一起的。你主人需要帮忙?或者想找以前认识的猫猫朋友?还是……” 俞素素八卦的劲头上来,叶泉揉了揉耳朵,“听它说。” “喔。”俞素素坐好,看大金。 “汪汪!”大金先否定了俞素素的想法,拿语音按铃努力翻译,“找、家……” 最后一个字,大金围着语音按铃转了半天,都没找到合适的词。大金回头看看叶泉,爪子扒拉了一下狸花猫,自己啪叽倒地,舌头吐出来,嘎的不动了。 俞素素:? 俞素素:“大金你累坏了?” 大金毛茸茸的脸上无奈极了,又重复了一遍倒地的动作。 叶泉看出了眉目,“想请我找到它的主人……它的主人已经死了,需要收尸?” 大金嗖地站了起来,尾巴摇成了螺旋桨,用力肯定,“汪!” 俞素素吃惊不已,“不是救救主人,是为主人收尸?是、是虐待你们那伙人抓走的吗?” 俞素素越说声音越低,像怕吓到它似的,轻轻问出最后一句。 百味串烧那群丧心病狂的人虐杀受宠的宠物,同样对找来的主人残忍下手,报道出来时警方已经按口供挖掘出了尸骨。难道狸花猫的主人也是同样的原因去世? “家!”大金又按了一下按铃。 “和他们无关,是在家出事的,要回家找?” 俞素素已经能自己意会回答了,看大金没有否定,想了想继续道,“可是你主人要是不在了,不会没人发现啊。就算是独居,你被那伙人抓走起码都是八月的事了,夏天去世用不了几天就要出问题的吧……” “喵……”狸花猫沮丧地缩成一团。 大金拍响按铃,“看!” 叶泉既然答应要帮它,就不会食言,点点头,“可以带你回去看看。你家在哪里?” “喵喵喵!”狸花猫一下子来了精神,有些弱的声音叫个不停。 大金围着按铃挑出几个按响。 据狸花猫说,它叫月亮,它认领的人类叫小月。 狸花猫坚信这就是它和家养人类之间的缘分,听起来有点敷衍,但叫习惯了也没什么。 月亮如今看起来有三四岁,实际上已经是只八岁多的老猫了。它还是小猫的时候就认识了小月,猫年纪大了,小月邀请它一起回家,曾是街头一霸的猫就成了家养小猫。 他们的家很小很小,放下床就不剩多少地方了,月亮总得小心翼翼地走过许多东西,每天都在玩迷宫捉迷藏。没有在外面那么自由,但也有自己的快乐。 他们的阳台窗外有一棵桂花树,实在无聊了可以偷偷开窗出去。月亮即使已经是老猫,爬树来回的技术可没有丢下。 桂花树开花很香,但夏天挡着窗户,蚊子也很多。月亮每到夏秋就会抓很多讨厌的蚊子,对自己的养家能力很满意,没有它,他们家肯定没法过了! 月亮为自己选的养老人类很满意,本以为会这样一直到死。 但小月接到一个电话后,突然消失了,月亮跑到哪里找,都没能找到。 街上的同伴们说月亮认领的人类丢下它跑了,不要它了。但他们的家还是以前的样子,月亮吃完了猫粮,决定出去一边找吃的一边等小月回来。 月亮升起又落下了三十多次。小月果然回来了。 不愧是月亮看着长大的小人类! 回来后,月亮还没来得及抱怨人类去哪里了,给她一点颜色看看,就先被抱着一起躺在床上,安心地睡了一觉。 平常月亮是不许人类抱着睡觉的,人类又挤又用力,高傲的猫猫才不允许胡乱动手动脚! 但小月终于回来了,月亮决定宽容地原谅她一次。 睡醒天都黑了,好像过了很久,又好像没过多久。 猫猫都醒了,人类还在睡。月亮好嫌弃这么久没打扫过卫生就脏兮兮睡着的人类,喵喵叫着跳起来,准备踹醒小月干活。 一通喵喵拳打到一半,月亮突然发现,小月的身体冰冷又僵硬。 “喵?”月亮收起爪子,肉垫拍拍小月的脸。 小月一动不动。她维持着抱住猫猫的姿势,已经没有了呼吸。 月亮看看黑掉的窗外,又扭了扭身体钻回怀抱里。没开空调也许久没打扫过的逼仄屋子里,冷掉的僵硬怀抱抱得月亮很不舒服,但它没有抱怨,安静地躺了回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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