风停渊明知做不到,还是挣扎了一下,动弹不得,手心被掐出了血,黑暗中平日素白的耳朵通红。 他哑声唤道:“苏厌。” 满院空荡荡的风声。 女孩那修为和身手,早跑没影了,哪管他死活。 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后悔了,他说什么都可以由着她,她愿意打他也好,杀他也罢,哪怕再捅一剑也成。 这样不行,真的不行。 …… 她就这么把他绑着。 ——晾了整整一天。 * 苏厌被那口血的滋味,勾得魂牵梦萦,又觉得自己不能沦落成吃人的小崽种,所以冲出去吹了一天冷风。 她自觉已经十足冷静了,才带着银月狼王施施然回到宅院,进门才想起忘了给男人松绑,蒙眼布都没摘。 ……糟糕,忘得一干二净了。 苏厌心虚地给他松绑,男人一把扯掉覆眼的白布,露出黑沉沉的眸子,活动了下手腕,眼里带着冰冷的味道。 风停渊道:“我以为你不回来了。” 语气波澜不惊,却莫名让人感觉有点危险。 苏厌知道他生气了,反而那股心虚没了,理直气壮道:“你自己答应我做什么都可以,你现在什么态度?嗯?我还给你带了药!现在也不想给你了!” 她身后的男人往前迈了一步,和风停渊对上。 那是个肌肉虬结的壮硕男人,小麦色的肌肤,身上覆着银色的铠甲,肩上固定着银白的披风,英俊而明朗的面容带着异域风情,额头有银月的印记。 那是银月狼王的人形,他本体太大,进不了门,所以化成人形跟在苏厌后头。 “小殿下,属下觉得他来历不明,还是立刻杀了比较好。”银月狼王冷硬道。 他目光锐利森冷。 而风停渊甚至没有看他一眼。 苏厌冷笑:“凝辉,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吃他!” 银月狼王僵硬了一下,扭头解释道:“不是的小殿下,属下不是想跟您争食物,实在是他看您的眼神居心叵测,意图不轨。” 苏厌大声道:“我看你就是想吃他!” 凝辉被她骂得缩了缩,单膝跪下,仍比女孩要高大,委屈巴巴地低着头:“您消消气。” 苏厌看了他一会,随手抓起椅子上的圆枕丢进院子:“去捡。” 这姿态跟不耐烦的主人逗狗玩儿似的。 女孩眉眼神气张扬又跋扈,风停渊还是第一次见她这幅模样。 她在人间总是孤身一人,咬牙忍痛,可在无间深渊里的确是三界簇拥的小公主,强大又任性,被崇敬又被宠爱。 银月狼王毫不犹豫地就出去捡了,仿佛全深渊的人都不知道羞耻心为何物。 他一转身,苏厌就伸出手,将一个药瓶递到风停渊眼皮底下。 风停渊意外地看着她,她别扭地看着其他地方。 “拿着啊!”苏厌见他不接,瞪了他一眼,“我不喜欢看你身上有血,以后都不许有。” 男人眼里是极浅的笑意。 微不可察的笑意,像拂过掠过冰层的风,可苏厌偏偏看出来了,还莫名其妙心脏漏跳了一拍。 凝辉一个活生生的大男人,堂堂银月狼群一族之长,叼着圆枕跟狗勾一样回来了,蹲在她面前,微微喘气,眼睛明朗,望着她的目光是纯粹的信任和爱。 如果尾巴还在,估计得摇上天。 “真棒。”苏厌拽下他嘴里的圆枕,又一次用力丢了出去。 他俩玩得倒是开心,有来有回的,风停渊只是一言不发地看着,看她和别的男人玩得东倒西歪,笑起来眼睛里像是落满星星。 渡厄的嘲讽还犹在耳边:“你看看你,又凶又老,还不会哄小姑娘开心。” ……女孩都喜欢这样的人吗,会无条件的顺从,舍下身段陪她玩,热情又有活力,嘴巴甜,还会讨人喜欢。 她从前喜欢他什么? 他从来都不知道。 他本没有什么可招人喜欢的。 苏厌瞥见他不在看自己,不高兴地命令凝辉去院外守着,然后抓起第二个圆枕,丢了出去,堂而皇之地看着他:“该你了。” 风停渊淡道:“什么?” 苏厌笑吟吟的,吐字清晰:“去捡。” 风停渊没有动。 “不是说什么都能做吗?”苏厌歪着头,“只是骗人的?你若是骗我,我现在就去把该杀的人杀掉。” “不要用杀人来威胁我。”风停渊声音很冷。 明明他的修为远不如自己,还被拿捏得死死的,可他平平淡淡一句话,却带着冷淡的不容置疑,让人潜意识里不敢反抗。 像是位居高位久了,言行间带着不怒自威的风骨,又像是早已习以为常,握着凌驾于所有人之上的权柄。 苏厌一身反骨,竟也有那么一瞬间想要听从。 意识到以后又呼啦啦开始炸毛,凭什么要听他的?! 男人在她的目光中,平静地走出门,走进院子,俯下身,将她丢出去的圆枕捡起来。 他将圆枕拍干净,递过来,眸光沉定:“你不想让自己爱的人受到伤害,别人也不想。救人时不必多想,杀人时三思后行。” 苏厌不喜欢听人说教,冲他做鬼脸:“略略略。” 男人无奈地看了她一眼,摸了摸她的头。 他伸手的时太自然,太熟稔,苏厌也没有躲,好像身体早就习惯于此,等他摸完,她眼睛突然像猫一样瞪圆了。 不对,谁给他的胆子摸我的头?! ……就摸一下就完了啊?我允许他结束了吗! 苏厌随手把圆枕往他怀里摔,算是不轻不重地反抗,本来也是和他闹着玩,根本没用力气。 谁知男人却身子晃了晃,嘴唇煞白,几乎摔倒。 苏厌吓了一跳,伸手扶了他一下,蹙眉道:“不是吧,你也太不经打了。” 她话语顿住。 有血从男人的胸膛上漫开,极为缓慢的血色像花一样开在他心脏的位置。 他有旧伤?刚刚圆枕不偏不倚摔在他伤口了? 苏厌强硬地拉他坐下,一手按着他的肩,屈膝跪上他的大腿,抬手霸道地撕他的衣服:“让我看看。” 风停渊蹙眉:“你不能……苏厌,你总是随便扒人衣服吗?” “我不是想看你伤在你哪儿吗?”苏厌吼他,想不起来自己是不是说过名字,只气道,“我不喜欢别人死在我跟前,因为……” “晦气?” 苏厌被说中了,顿了顿,没吭声。 说话间,她已经把男人的衣襟撕开了,风停渊出手阻拦,但他现在的修为力气根本挡不住女孩蛮横的手劲。 敞开的白袍下,是被层层纱布包裹的胸膛,血色洇湿了他心口的位置,浓郁得像是已经连续出了很久的血。 她骑在男人身上,整个人都僵住了,垂眸定定看着他心脏的位置,纤白的指尖划过血色。 奇怪的是,她听不见心跳声,就仿佛他的胸膛里空空如也。 不知道为什么,她的胸口突然闷痛,像是被攻门锤狠狠砸了一下,让人喘不过气来。 这次倒是没有渴望他的血。 只是没来由地心痛,眼里突兀地闪过如火的血红剑尖穿透他胸膛的模样,甚至连利刃穿心的声音都如在耳侧。 那样撕裂的声音,让人听了浑身都在发抖。 苏厌恍惚问道:“怎么受伤的?” 风停渊拢上衣袍,不让她再看。 长睫遮住眸色,淡淡道:“是我咎由自取。” * 院外突然传来凝辉大声地问候:“尊上。” “宝宝呢?”乌九笑着滑入院内,九首螣蛇庞大的身躯遮蔽了月光,“你不出来,我就进去啦。” 乌九不喜欢人形,往往要进屋,也是只是缩小身形,此时他整个笼罩在院子上空,三个头颅交替探出,巨大的蛇瞳如窗子一般大,一眨不眨地看着屋内,耐心地喊道:“出来吃饭。” 风停渊缓缓后退,退至屋内最黑暗的角落。 当年清虚仙君斩下九首螣蛇六个头颅……只剩下三个残缺不全的脑袋,如此深仇大恨,他就是化成灰,乌九也能把他认出来。 “走吧,你都饿一天了。”苏厌跳下椅子,拉着风停渊往外走,笑嘻嘻道,“那是我爹爹,他人很好的。”
第66章 家长 苏厌没拽动他。 风停渊的脸隐没在暗处, 眸光幽深,像是夜幕中触人心弦的星子:“你先去。” 苏厌歪头:“为什么?” 风停渊道:“更衣。” 苏厌觉得他衣服也不算脏, 只是沾了点血, 心想他可能是洁癖,心里居然也不奇怪,像是见惯了, 随口道:“你更,我看着。” 风停渊脸色一沉, 语气很冷:“我们什么关系, 你就要看我更衣?头一天见面,男人更衣你说看就看, 下一步还想做什么?总是这样什么人都往家里带,随随便便同人亲近, 怎么一点不知道自重,你这样以后被占便宜怎么办。” “谁能占我便宜?”苏厌无语又头疼。 她也不是谁都往家里带, 更不是谁都配跟她说话。 他倒好,古板得要死,动不动还想教育她两句,像是想当她爹, 还颇有种现在不抓紧教育以后就没机会了的紧迫感, 一说起来没完没了。 “这世上有的是人乐于把自己的丑陋展现在别人面前,从中获得快感。” “知道了知道了,你丑陋, ”苏厌撇嘴道, “我不看行了吧, 小气死了。我还不想看!换好抓紧出来。” 她扭头就出去了。 屋子里一片漆黑。 风停渊顿了顿, 低声冷道:“渡厄。” 漆黑的剑气丝丝缕缕从屋子里渗出来, 聚成一个小男孩的模样。 刚才若不是渡厄隔绝了屋里的声音,有人敢当着乌九的面教育宝宝,他早把屋顶掀飞了。 渡厄仰着包子脸,一脸大无畏的挑衅:“干嘛?你怎么还没死?阴魂不散的。” “我死没死,你不知道?” 两人没有丝毫主仆重逢的喜悦之情,倒是相看两生厌。 风停渊现在的修为想要命令渡厄,需要将血刻在剑的本体上。 他猜到剑在苏厌这,只是不知道具体在哪,渡厄被他压了三百年,现在小人得志,得意忘形,宁可赖在苏厌怀里,也绝不回来。 风停渊淡道:“交换,我要乌九认不出我。” 在般若秘境里,渡厄作为秘境之主无所不能,可以和它交换几乎一切。 然而天下几乎没有人知道,渡厄剑主在现实中也可以和它交换,只要它能做到,它就不得不做。 不仅可以交换,还能谈条件。 之前风停渊要渡厄留一缕剑气在苏厌身边,保她刀枪不入,渡厄明知道他要去献祭,千万灵石,修为寿命,什么都可以拿来交换,百无禁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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