白芨有些好奇:“那您用了多少年结的婴?” 残魂抱着脑袋想了会,没想起来:“我记不得了。我有记忆那会只看见自己的壳子被你们玉昆掌门拍了个稀碎,离当场灰飞烟灭就差那么一点了。那老东西连一丝魂魄都不放过,就把我抓到这里来了。” “至于屠村?”他又仔细想了会,“如果那村子里都是像玉昆宗这么虚伪不讨喜的人,大概可能是我干的吧。” 反正他也想不起来了,罪都给他安了,纠结是不是他做的还重要吗? 白芨听着残魂的抱怨,沉默了些许,突然想起来控制魔纹这件事。 残魂没有实体,想给白芨演示也无能为力。 “……” 白芨无语了阵,老老实实自己探索如何隐去魔纹。 她抬起手,撩起衣袖,观察游走在身上的魔纹。 魔纹密密匝匝如同树根,顺着灵脉缓慢地移动着。白芨看着这双手不由得出了神:因为祝景之的一句话,她最爱惜自己的这双手。即使每天挥剑几百次,她也分外地呵护着自己的手。 那时候她时常在想,若是来年梨花开了,师兄还是靠在梨树下看她练剑,她一定会忍不住用这双手拂下师兄衣肩上的落花,酿出一坛香气扑鼻的梨花酒,赠与师兄喝。 可惜世事无常。 白芨将灵府中的魔婴彻底隐去,经脉上的魔气也顺势收回,待全部魔气收入魔婴后,重新释放出灵气。 游走在手上的魔纹隐隐退去。 看起来这招是好用。 唯一不确定的是,当她使用术法时,魔纹会不会再次浮现。可在这寒冰潭内,无法施行法术确认魔纹的状态。 没办法,只能等出去再说了。 白芨站在寒冰潭底,望着这方冰牢的“天”,无声地勾了勾唇。林问夏迟早会付出代价,倘若她能够从这囚笼出去……
第3章 自爆 这是白芨被关在寒冰潭里的第四百年。 起初,残魂为了计算她修炼的时间一周画下正字的一笔,后来变成一个月画下一笔,再后来变为一年画一笔…… 等到徐白再来加固封印的时候,残魂数了数地上画满的八十个正字,几乎占了他所有能活动的范围。 已经四百年的时间过去了,被关在寒冰潭里的白芨终于被人想起来了。也许并不是想来看白芨的状况如何,只是来投放妖魔,加固封印的。 残魂撕裂了自己的一小部分,化成了束带模样,静静地飘落在地上。 徐白先是加固了天织的封印,又仔细检查了冰窟旁大大小小的妖魔是否还在原处,这才腾空而下,落在白芨面前。 他一愣。 面前的少女依旧保持着筑基时的年龄,一身白衣,坐在石堆上打坐。寒冰潭内的寒风吹来也不见她皱眉。而白芨的脸上魔纹尽褪,不见丝毫魔气。 “你,跟我出来。” 徐白解了白芨的活动禁制,并未解除施展法术的禁制。白芨睁开眼睛,乖巧地行了个礼:“师父好。” 然后不卑不亢地向徐白所在的位置走去。 她看见残魂分裂出来的细小束带,心里讶然这残魂竟如此大胆。随后经过了封印残魂的阵法,走到了徐白的面前。 此时的徐白皱着眉思索:这等被心魔操控的弟子在寒冰潭数百年竟能真的抑制住魔化,若是寒冰潭有如此功效,那修真界说不定有救了。 全然没注意到在白芨经过阵法的一瞬间,那细小的束带顺着白芨踏过来的脚缠上了鞋底,被宽大的衣袍遮住了。 白芨在经过阵法时也捏了一把汗,见残魂覆着她成功躲出阵法时才微不可查地出了一口气。 待到白芨走到他面前,徐白瞬间释放出身上的威压。而白芨面对这突发的刁难,灵气盘旋成一股,对抗保护着她。 半晌,徐白见白芨身上并没有魔纹暴起,满意地一笑,收回威压道:“不错,居然已经元婴后期了。看来这段时间你并未疏于修炼。” “出来吧,带你见掌门和长老们。” 白芨垂下头:“是。” 她抬起脚跟了上去。 * 距离上次进入议事堂也过了百年之久。 白芨被从寒冰潭放出来那日,掌门亲自探查了她的灵府与经脉,确认了体内并无魔气,这才解除了她身上的法术禁制。 那日她拦住林问夏,当着所有人的面给她道了歉:“是我不对。当时一时被心魔怔住了心智,伤了大师姐,请大师姐原谅。” 她诚诚恳恳地道歉。 而面前的林问夏即使再不甘心,也无法说出什么来,咬着牙原谅了她。 长老们表面上神色肃然地坐在一旁,实则在不断传音:“那寒冰潭竟然真的能抑制魔气生长,乃至清除魔气!” “这样一来,那些入魔的修士岂不是可以恢复神智了?” “难说啊……” 掌门听着长老们的议论,心里重重叹了口气:“都回各自的洞府修炼吧。我不希望下次再看见谁生了心魔。” “是。” 白芨从议事堂出来时,只感觉心里是前所未有的平静。 没有刺骨的寒气,一抬头尽是日月星辰。 议事堂的位置在玉昆宗的前山,白芨返回弟子居需要绕过教学堂,经过灵泉和后山的一片桃林。 桃林的面积很大,开辟出来的场所可供玉昆的弟子在其中练剑。在经过桃林时,她掐了个火诀,看见手上没有出现魔纹这才安下心来。 只是刚要返回弟子居时,被人拦住了。 来人背后背着一把长剑,手中也拎了一把长剑。月光打在他的身上,投现出的影子斑斑绰绰,像是拎着一把出鞘的剑,提剑来杀她似的。 她听见那人唤她:“师妹。” 她恨祝景之吗? 他有他的大道,他的正义。是宗门,是天下人,是一切光鲜亮丽的东西,最后才是她。 他不喜欢污浊。 白芨停下脚步,一如之前一样望向他:“师兄。” 祝景之看向白芨。 四百年未见,她仿佛还是当初的那个小师妹,就连笑起来时嘴角的弧度也一模一样。内心忽然被什么触动了一般,他抿了抿唇,把手上的东西递了过去:“你的剑。” 被关在寒冰潭的白芨自然是不会被允许携带佩剑。因此她的剑就到了祝景之手里。 祝景之厌恶剑上的血气,接过来时就把它放在了一边。 而这四百年间他不断修炼,出任务接任务,除了一个又一个魔物。也是在这样一个皎洁如水的月色里,他突然很想看白芨练剑。 白芨的剑,名唤枕月。枕月与他的本命剑碎星本是对剑,一同束在玉昆宝库里。 白芨结丹那日,颇为苦恼地来找他:“宝库里有那么多剑,师兄,我该如何选自己的本命佩剑呢?” 祝景之摩挲着手中的碎星,忽然就有了那么一点私心。 “不如你试试拿取‘枕月’吧。”他望向白芨,“枕月剑比较温和,但也是一把好剑,与师妹甚是般配。” 白芨眼神飘到他手中的碎星剑上,脸却腾地红了起来。 白芨接过了祝景之递过来的剑:“多谢师兄。” 她看着手中的枕月。她的剑在崖下与魔物厮杀沾染的血如今已经光洁如新。 祝景之给她擦了剑,而且还把剑养的很好。 是因为愧疚吗? 她把手中的枕月收了鞘,朝着祝景之行了个礼,打算离开桃林。 祝景之却唤住了白芨:“师妹。” 白芨站住脚步等他。 他张口似乎想寻找一些话题,譬如这四百年你过的怎么样,寒冰潭冷不冷,身上的魔气真的褪去了吗,亦或是……你是不是怨恨我。 可是当他看见白芨回过头,站在树下含着笑看向他时,却一句话也问不出口了。 祝景之摇了摇头:“无事,好好休息。” 他看着白芨朝着弟子居的方向走去,离他越来越远,心里突然升起一个念头:师妹不会再同他练剑了。 * 时光如梭,修真者更甚。短短数十年如同弹指一挥间。 那日白芨返回弟子居想查看残魂,却发现鞋底的残魂不翼而飞;在洞府闭关数次后,白芨的修为也突破到了出窍后期。 如今白芨已经成为长老们最青睐的弟子之一,修炼之余,还兼职演武场教官、戒律堂管事。 只是同门弟子无一敢与她走近。 祝景之平时很忙,一直在闭关和下山除魔之间来回切换。师弟因为她伤了大师姐林问夏一事耿耿于怀,不再与她相见。 这样更好。 白芨望向伏在手心的小小光团:“你说明日魔修就回来攻打玉昆山?” “千真万确。” 那光团张口却吐出人言,声调奇怪:“玉昆宗里封印了魔界丢失的至宝。从几年前就开始传出的消息,现在世家乃至人皇都知道这个消息。玉昆宗自是矢口否认,魔界的人交涉了很久无果……” “魔祖思考了这么久,终于决定要攻打玉昆山了。” 那光团有些激动:“玉昆宗里尽是一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。霸占修真界的灵气这么久了,如今又偷了魔界至宝,其野心昭然若揭。” 白芨懒洋洋地啊了一声,有些好奇:“可我在玉昆宗并没接收到魔界要打过来的消息。”事实上大家该修炼的修炼,该闭关的闭关,简直一派祥和。 “就是要打他一个措手不及啊!更何况玉昆山有道清老祖留下来的护山大阵,魔祖又不傻,明摆着告诉你明天要打过来,你把护山大阵的剑气打开,我到时候把魔修都送来寻死?” 白芨懒得听那光团的絮叨,手掌一合,光团便没了声音暗淡下来。 光团是她前几年接了任务下山斩杀妖魔时捡到的。它掌握了很多她不知道的信息,尽管有些信息是它刻意去放出来的,甚至有利用她的心思,不难看出,这小东西是要挑拨仙门和魔界的关系。 但那又如何。 玉昆宗不分是非黑白,把她关在寒冰潭四百年。 尽管她活着出来了——四百年的寒气入体,早已损伤了她的根基。 只有她自己知道,她的修为根本无法再向前进一步了。 她抛着手中的光球。 伪装成正常人也数百年了,她终于等到了能报复的机会。 既然这样,那大家都别想好过。 尤其是林问夏。 魔门大开那天,遮天蔽日的魔笼罩在玉昆山的天际。 掌门与徐白等一众长老率先迎战。 魔祖冷着脸望向玉昆掌门:“交出来吧。你不是我的对手。若是道清那小贼还在,或许可以一战。” 掌门摇了摇头:“我玉昆并未夺取你魔界至宝。” 徐白道:“休得污蔑道清老祖!魔就是魔,张口便颠倒是非黑白。魔界至宝分明就是无中生有,只为此行开战找了一个借口罢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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