燕安楠顶着花猫似的脸,心里没什么想法,战字旗的帅哥一抓一大把,个个又强又壮还持久(?),比这小白脸有味道多了:“你谁?” 少年笑得眉眼弯弯,端端正正地一揖: “在下时攸宁,星阑命行的总管,受命来与将军交接剿灭叛军一事。” 燕安楠一扬眉毛:“殖殖其庭,有觉其楹。哙哙其正,哕哕其冥……君子攸宁?” 时攸宁微微一愕。 ——哗! 猩红的刀光倏然一闪,横在了时攸宁喉间;燕安楠反手握住弧刃短刀,把时攸宁逼得靠在了墙壁上。奈何燕安楠生得确实短了点儿,只能仰起头来看人——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。 时攸宁往下蹲了蹲,给足了燕安楠排面。 “我书读得没你多,但是常识还是有的。”燕安楠踮了踮脚,企图让自己的气势蹿起来,“我信不过你们,别给我耍花招——明白了吗?” 时攸宁举起双手,连声称是。 燕安楠奇道:“你笑什么?” 时攸宁眉眼笑得弯弯,少年人本就姿容上等,眼下眼角眉梢似乎都泛着华彩:“‘以月为神,以玉为骨’,今乃得见,何尝不喜?” 燕安楠听得莫名其妙,眨了眨大眼睛:“……” 哈? 我不害怕,你正常点,不然我可能会打你。 . . 时攸宁虽然说话酸不拉几,但做事却干净利落得很:燕安楠不一会儿便交接完毕,年轻的女将军扭头就走,一踏飞檐二度借力,掠上了与云雀约定的高楼。 时攸宁站在原地笑吟吟地挥手:“将军阁下,回见!” 燕安楠默默加快了脚步:“……” 鱼鳞黑瓦上躺着黑蓬玄衣蹀躞带的刀客,那是薄燐;屋脊上袅袅婷婷站着的红裳少女,便是星阑命行的首领,陈默恂;她身后还恭敬地蹲着一个男人,像是狼一样四肢着地,体格威猛、身形健硕,寒冬腊月里也只有腰间围了一圈野兽毛皮,古铜色的皮肤绷出流畅而狞厉的肌肉线廓。 男人脖颈上铐着精铁项圈,锁链的另一端连在陈默恂白嫩纤细的手腕上。 燕安楠不悦地一压眉毛:“陈师傅,炎虎关明令禁止豢奴。” 男人感觉到了燕安楠的敌意,幽蓝色的眼睛死死地盯住了她,喉咙里发出含混而威胁的呼噜来。 陈默恂轻声咳嗽了一声,男人不情不愿地收敛了敌意。 “这是仇牙,我的侍卫,燕将军误会了。”陈默恂解释道,自行露出手腕给她看,“——锁链是铐我的,他总疑心我会走丢,每次出门都要拴好我。” 仇牙一看相貌就是赫骨狼人。赫骨狼人传闻是赫骨狼女与狼神诞下的子孙,这支血脉则是天生的武夫,速度、力量、技巧、意识均为战斗所生,是一等一的近战高手——而且狼人极度忠诚,一生只会认一个主人,王公贵族间一度掀起猎捕狼人的热潮。 想来赫骨人对中原王朝抱有如此深重的敌意,成天想着造反分/裂,也不是没有理由的。 陈默恂如此给面子,燕安楠也没屁放了,索性直入主题: “往南边看,那道工事后面,就是无惧牙。” . . 云雀站在檐牙上立了半晌,衣裳漫卷,长发飞舞,像极了一道孤冷而笔直的剑锋。 她转过头来,将心底的计划和盘托出,简单得近乎粗暴: “我会带三十名星阑命行的偃师,在空中直接施术。燕将军负责布好‘仁王无相’终型机,看好防御工事,别让任何一个活物跑出来。小陈的秦王陵随时待命,如果仁王无相漏过了活物,你负责解决干净。” “——切记、切记、切记。” 云雀加重了语气,再强调了一遍:“‘人皮偶’一术一旦成功,这片区域,再无可救的活人。除了我和其余三十名偃师之外,——任何一个活物,哪怕是一个孩子,哪怕是一个婴儿,你们都不能动恻隐之心,更别说把他们放出来。” 燕安楠听得一头雾水,但是本能地起了一层鸡皮疙瘩: “——放出来了会如何?” “都会死,无一例外。”陈默恂显然明白脸色不善,一字一顿道,“‘人皮偶’是以一传百的邪术,如果我们放出来了一具……整个炎虎关都会玩完。” 云雀之所以向星阑命行求援,并不是一个人做不到施展“人皮偶”一术:时起光若是没死,也该一人开始施展此术,把整个炎虎关变成人间炼狱。 时起光能做到的,云雀没理由做不到。 但是——时起光不需要考虑后果,总之全部人死了就完了;但是云雀只需要剿灭叛军,而不是让整个炎虎关的军民都去为无惧牙送葬! 人皮偶一术,是不该出现于世的禁术。它的险恶可以令所有施术者终身难忘,令目睹者连夜噩梦……也不知道发明此术的云秦先祖,究竟抱着怎样的心态。 陈默恂没经历过北门战场,此时还有些犹豫,觉得用人皮偶对待活生生的人,似乎还是太不……道德了: “云雀,一定要用这个么?” 总会有——总会有其他的方法、更人道的方法吧? 燕安楠有些惊讶,她还以为阴市里的人,都是十恶不赦的罪犯,杀人不眨眼的那种。 “速战速决。”云雀打消了陈默恂不切实际的幻想,“别的方法都会被拖住。如果一旦纠缠起来,街头巷尾游击能打个没完没了。我们耗不起这么长的时间,闻家商队还在深山里等待救援。叛军一日不除,苏锦萝是不会发兵的。” 云雀垂下娓娓的长睫,既而冷淡地睁大了眼睛,抬头望向高远的天穹。 她的嗓音还是少女的声音,又纤细又清脆,只不过她经历得太多,铁马秋风、楼船夜雪、边关冷月,都压在这把细细脆脆的嗓音上,乃至于绷出一股无法撼动的冷酷: “——我没得选。” . . *注1:“殖殖其庭,有觉其楹。哙哙其正,哕哕其冥。君子攸宁”出自《诗经•小雅》。 *注2:“以月为神,以玉为骨”出自清•张潮《幽梦影》,此句开头是“所谓美人者”。
第118章 、说第一百一十二:第一夜•自剥人皮 接下来发生的事, 怪诞、离奇、恐怖。 黑云欲坠不坠,阴风要哭不哭, 天地间像是纠缠着无数昏暗的愁恹悲苦, 寒寒的夜露像是人的冷汗,涔涔地渗了满墙。 是无惧牙的暗哨,最先发现了不对劲: “……下雪了?” 细碎的白影簌簌纷落、随风飞舞, 死气沉沉、哀意深深,像是撞向大地的群蛾, 扑棱出歇斯底里的断翅之声。 是……这是—— ——纸钱? 无惧牙的暗哨和明哨齐齐上望, 不可置信地看向暗沉的天穹: 天上在,下纸钱? ……这是,这是怎么回事? 哗! 天空突然亮了起来! 遥遥的天穹之上, 倏然燃起了几十团碧磷磷的火焰,乍然间像是无数只绿幽幽的鬼眼! “——”赫骨人视力卓绝, 片刻后当即有人看出了这是什么, “等灵子明火!空中有偃师、有偃师——!” “敌袭——!放箭!!!” 咻咻咻!!! 三支引导箭铮铮然脱弦而去,带着身后如雨如瀑的箭雨,朝着空中的碧火暴拥疾卷而来! 碧火的位置井然有序,赫然构成一张完整的星图。三十名星阑命行的偃师披着鸦黑色的斗篷, 脚踝上装备着飞行机关附骨“随风好去”,按照云雀的指挥在高空展开成阵, 每个人皆是捧着一簇飘摇明沛的碧绿火焰。 云雀在战阵中心当风而立, 此时冷淡地撩起眼皮, 女孩的瞳仁本就是翡翠的颜色,在碧火下映出了另一番幽诡的绿意: “楚江王。” 悬于云雀身后的楚江王领命而动, 白皮黑唇的傀儡咯咯地露出白森森的牙齿, 手中玉笏往掌心一顿: 十六小狱第九•铁铠! 当当当当当—— 黑压压的箭雨像是倒坠的暴雨, 锋利的箭簇在伤及空中偃师之前,锵然撞上了铁物,激溅出无数金线流彩。乍然间夜幕里光怪陆离,好似炸开了一帘阔绰的焰火,朱紫榴黄的光影映亮了铁物的模样: 一面大盾。 这是一面遮天蔽日的巨大盾牌,其上雕刻着无数恶鬼的面孔,犹如地狱绘卷里的百鬼之态,或是青面獠牙,或是白面血唇,栩栩如生,吊诡至极。 云雀的炼炁输入楚江王仿造经脉,借由傀儡的玉笏,凭空制造出了一张长宽足足几十张的巨盾来。 罗刹鬼骨的大手笔,果然不凡。 呼啦啦—— 穹窿高处的罡风如同惊慌的马群奔腾而过,云雀的长发在狂躁的流风里四下飞舞。 她抬头向天,双臂张开,拥抱暴风。罗雀门悬浮在云雀的身前,白皮八角宫灯里燃烧着碧磷磷的火焰。 静、静、静。 云雀胸膛起伏了一轮,力道从丹田漫入嗓喉,汇成一道清脆而苍劲的长啸: “——魂兮归来!!!” 所有偃师长声悲啸: “魂兮归来——!!!” 时家禁术•人皮偶! 天地乍然一亮! . . 操! 燕安楠一句脏话还没说出口,便被人从后向前捂住了眼睛。 时攸宁的声音罕见的严肃: “燕将军,直视这个量级的等灵子明火,会当场暴盲。” 燕安楠有些莫名其妙,我这不是闭上了眼睛么? 燕安楠:“……” 她明白是怎么回事了,刚才强光来的太突然,时攸宁大概是下意识的反应。 思及此处,燕安楠毛骨悚然: 他•关•心•我? ——等等,不是,老子盲不盲跟你有什么关系,你有什么目的? 在燕安楠看来,星阑命行就他妈的是□□,比全副武装的匪人都还要黑上一个级别——要不是阴市的特殊协定,她早就带人去查抄星阑命行了,遇着时攸宁绝对是拉去闹市砍头,骨头扔去喂狗。 他是贼,她是官。 ——自古以来只有贼怕官的道理,哪里有贼关心官的道理? 无事献殷勤,非奸即盗,燕安楠手肘向后一顶,语气冷淡道:“不干你事,起开。” 时攸宁无动于衷:“燕将军先答应在下,以后不能直视九钱量级以上的等灵子明火。” 你在教我做事:“你是我爹?!” 时攸宁忍俊不禁:“未尝不可?” 燕安楠反手向后一抓,扯起了时攸宁的衣领,回头正想给这玩意一记人格修正拳:“崽种——” 时攸宁笑眯眯地凑上来,配合地把脸放到了燕安楠拳头下面,大有打完这边再换一边的意思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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