薄燐感觉自己袖子被撩了开去,云雀冰冰凉凉的手滑了进来,她握住了薄燐的右手,还特地摇了一摇。 云雀的手不比寻常姑娘家的,她只是看上去肤质白皙,但握起来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。就算是满手刀茧的薄燐,也能感觉到云雀指间的硬茧和疤痕,偏偏女孩的手确实生得小巧纤细,巨大的反差令人心中发紧。 她可是一拳击碎过天眼。 薄燐心里一动,刚想回握,右臂的疼痛毒蛇出洞似地一蛰,薄燐嘶了一声,冷汗都下来了:“……” 云雀一皱眉毛,太反常了,怎么回事? 她太了解薄燐了,薄燐的忍耐度超乎常人,这男人可是断根手指都能面不改色地跟你笑谈风生的主儿,如今只不过是旧伤复发,哪里能让他疼成这样? 云雀神识陡地一凝,瞳仁中银色火焰飘摇而起,无数根亮银色的细线以云雀为中心,瞬间向四面八方瀑散开去! 以神识为媒介认识天地,云雀神识触摸到的一切都归为本质,蓝色的水元素、黄色的土元素、绿色的木元素,在云雀眼中纠缠、流动、难分难舍,共同缀成了一张诡艳难言的图画。 神识之下,任何一个障眼法,都逃不开云雀的眼睛…… 云雀瞳孔骤然一缩,心下震骇得难以形容,恐惧瞬间传遍全身: 这……这——这到底是什么? . . 在各路元素共同铺就成的图画里,出现了一只狰狞骇人的血红眼睛,眼白处暴涨着血丝,瞳仁死死地锁住了云雀: “时、家、后、人!” 什么…… ——轰!!! 一声巨响突然炸开,震得人耳嗡鸣不止,云雀延展出去的神识被炸成了千片万片! 神秘的、恐怖的、磅礴的巨力击向云雀的死妄海,几乎要吹熄云雀炁府中的丹元火,云雀承受不住此等重压,呛咳出一口烈烈的血红来! 薄燐大惊,捞住了前倾跌去的云雀,云雀扶住了薄燐的手臂,又撕心裂肺地咳出几口血来! 薄燐霍地变了脸色,知道这是伤及经脉,在云雀身上连点数下,与此同时气沉炁府,厉声疾呼道: “何方高人指点浑家?!!” 狐麗嘶了一声,下意识地抬手一挡,她没想到薄燐这么喜欢这个小嫂嫂,连“声威”都用上了! “声威”是云秦侠客跑江湖时的黑话,多是高手主动暴露自己实力,有驱散宵小、出谏邀战的意思在里面。薄燐这一喊掺了十成十的内劲,风卷尘息刀摧枯拉朽的炼炁扫卷开去,一圈肉眼可见的诡蓝脆生生地向四周疯狂蔓延,那是一层薄薄的冰晶,证实着风卷尘息刀的酷寒与霸道。 风卷尘息刀代表酷寒,而狐麗修的“风月刀”代表炽热,正与风卷尘息刀相克——这么说还是给她面子,狐麗顶多算个一流高手,还不至于跟薄燐不相上下! 薄燐一开声威,狐麗属相相克,手臂当即就冻青了,喀拉拉的冰碴从手背一路结到指尖,把绵绵看得一愣一愣的。 风卷尘息刀这么霸道的吗? 她没见过薄燐三刀斩落天海方舟的无畴风华,东海白龙女心高气傲,自然不会把凡人武学放在眼里,绵绵只是觉得薄燐确乎有那么一旦本事——靖安府群英荟萃,高手如云,薄燐也不过如此。 薄燐个性太随和了,加上从不跟小姑娘计较,久而久之,绵绵还真把薄燐当成个祸族妖妃了:“……” 原来风卷尘息刀霸道凶狠,暴戾蛮横,这是天下至凶之刀,习者本该也是天下至凶之人。 薄燐破而后立,锋芒尽敛,洗去了这门武学无尽的戾气。 他无意间的锋芒显露,就足以未战而先寒敌胆。 . . 白潇辞伸出手去,撩开车窗遮帘,握住了狐麗的手。 狐麗能感觉到白潇辞略施巧力,四两拨千斤地推开了薄燐的威压,深青色的冰碴寸寸皲裂,最后消散为一抔灵子。 “师哥,”白潇辞寒声道,“不对劲,我们在原地打转。” 只不过雨流湍急,地面变幻,车辙印被巧妙地掩盖了。 “知道,”薄燐抱着云雀,眼睛危险地一虚,“有人在玩我们。” ——而且薄燐主动“声威”,对方也没有褪却的意思。 盛临城啧了一声,盛小将军是行伍出身,不见得多看得起“江湖中人”。眼下情况诡谲迷幻,他颇为不耐:“我去看看。” 绵绵戴好了自己遮雨的斗笠:“我也去我也去!” 盛临城啧了一声,刚想说什么,天上闷雷沉沉一滚,一道惊电悍然下劈,点燃了不远处一颗巨榕! 众人皆是大惊,火焰暴燃而起,昳丽的焰色将雨幕烧出一个大洞,为众人撕开了一道明晰的视野! 白墙乌瓦,青石板街,赫然是之前那个小镇—— 他们又回到了这座小镇面前! . . 那还真是见鬼了。 薄燐啧了一声,看了眼半枯翁,老人依旧在闭目养神,没有要搭理外界的意思。 眼下他也有些踌躇难定:“狐麗?” 你怎么看? 狐麗咬着烟杆,定定地盯着眼前小镇,沉默了片刻: “——躲不掉的话,那就做掉它。” . . 云雀渐渐恢复了意识,睁眼便是狐麗暗香涌动的怀中。她枕在狐麗膝头,马车摇摇晃晃,正式踏入了这个诡谲万分的深山小镇。 云雀打了个哈欠,往狐麗怀里蹭了蹭:“唔噫,我要跟狐麗成亲!” 狐麗:“……” 薄燐:“……” 白潇辞:“……” 绵绵兴奋地掺和进来:“我也要跟云雀姐姐成亲!!!” 盛临城面无表情地扭过头去,假装自己不认识这群二百五:“……” . . 薄燐一勒缰绳,马车在道路分叉处停下,这个小镇寂静得像一座空荡的坟冢,入耳尽是雨流磅礴之声。 没有一个人。 静、静、静。 云雀突然喔了一声,眼睛睁得圆圆的:“唔噫!” 薄燐以为她饿了:“这儿可没有芝麻汤圆……” 云雀摆摆手:“还记不记得天海方舟?” 薄燐心下错愕,云雀一脸迷糊,说的居然是正儿八经的东西:“自然记得。” 当时炎虎关城门的银海蚁浪,经历过的人一辈子都难以忘怀。至于那艘遮天蔽日的飞天巨舟,真是云秦偃师三大绝技之一,剪纸派的惊世绝作。 讽刺的是,云秦剪纸派的后人,居然为苏罗耶人所用。 云雀一脸还没睡醒的样子,低着头陷入了沉默。 在场只有云雀和半枯翁是偃师,也只有他俩最可能看出门道来,但半枯翁似乎决心不理睬外物,众人的希望就托在了云雀身上。 云雀猝然睁眼,瞳光奕奕: “折子戏?” ? 隔行如隔山,众方师皆是一脸迷茫,还是闻多识广的狐麗最先反应过来:“等等,你是说——” “对,就是这个!”云雀一拍手,“这个是‘折子戏’!” 狐麗惊道:“可是这么大的范围……” “这个范围,需要很多的偃师施术。”云雀皱了皱眉,“当然,也可能是更加奇诡的机关巧术……” “停,”薄燐忍不住了,“咱不做谜语人,到底什么是‘折子戏’?” . . 折子戏,用大白话说,便是一种随身携带的空间。 传说中剪纸派的工匠,只需打开巴掌大小的一张剪纸,便有百里方圆的煌煌宫殿拔地而起、迤逦而开;更有甚者说,剪纸派的师祖将整座帝都化为一张剪纸,折叠之后仅有小儿手掌大小,也就是被传得神乎其神的“清明上河图”。 白潇辞也想起来了:“但这已经失传多年……” 白大公子突然住了嘴,意识到自己说了废话——傀儡戏也失传多年,身边的云雀不是照样会用? “也许是剪纸派的后人。”云雀清秀的眉头冷冷地锁在一处,“我倒是想好好会一会他。” 狐麗突然道:“盛将军,绵绵在你那儿吗?” ——绵绵? 盛临城莫名其妙:“她不是在车内?” 薄燐悚然一惊,猛地回头,刚刚绵绵还坐在云雀身边,现在却不见了! . . 绵绵白皙的脚掌踩在青石板上,她孤身一人站在瓢泼的大雨里,娇嫩妩媚的眉眼饱蘸着沉沉的雨意。 绵绵脸上冷若冰霜,眼瞳炽若熔金,细窄的瞳仁收成诡异的一线: “——滚出来!!!” 豪悍清越的龙吟声随之响起,如同一道清冽冽的长哨直蹿云霄,天地都静默了一瞬! 磅礴浩瀚的龙威从绵绵身上陡然生发、坍驰四扩、威如狱海! “嘁。” 密云浓雨中陡然传来一声冷嗤: “小爬虫。” 绵绵额角青筋暴闪,龙鳞顿时爬上了脸颊,凛凛的杀气随时要在空中擦出火花!灵子潮汐剧烈地震荡起来,绵绵猝地飞出一脚,绷直的腿线扫出一道凄厉的刃弧,锋利不啻于任何一位刀客的出刀! 咣!!! 光线、雨流、水沫,皆被这一腿刀一分为二,惝恍间天地只剩下了这一斩!!! 砰—— 绵绵一腿刀横扫出去,撞上了一处冷冷的铁物! 万事万物陡地收止了一瞬,八方雨流惶惶地噤声,巨响随即轰声爆起;绵绵一腿扫卷出了无尽的风雷,磅礴肆虐的劲风狠狠地撞在了铁物之上,脚下的青石板街像是脆弱的纸张,喀啦啦地裂开了一道深深的沟壑! 铁物岿然不动。 绵绵眉毛一抖。 这根铁物绝非凡品,恰好她也认得,这是南洋玄龙一族的传世神兵: 方天画戟! 绵绵冷笑了一声:“丑八怪,你来做什么?” 来人还真不是丑八怪。 来人长发如同漆墨,眼瞳似是丹樱,肌肤恍如凝脂,两根竹筷仿佛远山寒碧,发髻高高绾起,露出修美无畴的肩颈。 ——是一个女孩,一个相当漂亮的女孩,眉宇英气,面容妩丽,气质阴郁。 女孩锁骨上生着一圈漆黑如墨的龙鳞,证明着她超然不凡的身份: 南海玄龙,钟应悔。 绵绵冷嗤一声,册那老母龙,怎么还不懂规矩? 一山容不得二虎,一域容不得二龙——龙族内部有不言自明的规矩,这千里方圆内,只允许有一位龙族现世。 二龙相斗,在龙女看来,是极其没品的事情,好比两位泼妇骂街,丢人现眼得很。 钟应悔皱了皱眉毛:“你为何在此处?” 绵绵冷笑一声:“与你何干?” 钟应悔眉心一蹙,她比绵绵大了一千多岁,自有一番心高气傲,才懒得和这种小爬虫斗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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