而且她的发色也是奇异的雪白,让云雀不由得想起了好久未见的小陆大夫,多少也有些亲切。 绵绵眨了眨眼睛:“为何她带着一船小孩子?” “大都是乡野间流浪的病童,或者是患病被家人弃养的可怜儿,大多都是女孩。她们也许会被好心人收养,或者在沁园春长大,成为下一代的医师。”狐麗语气柔和了不少,“渡舟菩萨每年都回带回来不少病童,同门态度大多分两派:一派是觉得她惺惺作态的,多给门派增添负担罢了;一派是觉得她医者仁心,置之不理的。” 看狐麗这态度,她先前作为小春门掌门,定是支持渡舟菩萨的。 云雀愕然:“这种人……是要成佛的。” 世间真有这种善良仁慈的女子。云雀心有感慨,她手上杀孽太重,面对这种功德满身的圣人,也会不由自主地心生惭愧。 绵绵一拍手掌:“那我们打个招呼吧?” 狐麗刚想说什么,眼瞳骤然一缩—— 哗!!! 水花冲天而起,浪头直拍船舷,乌蓬小船狠狠地一荡! . . 船夫面不改色,朗声大呼:“咱家飞龙舵!各路鬼神都插了香烛,可问水下是哪一路的弟兄?” 云雀一皱眉头,上次她遇见是水匪,还是在西北漕道边上,就是那一次阴沟里翻船,才招来了之后楼船上的一系列破事。 云雀十指绽放如兰,比出了一个繁丽复杂的手势,乌蓬小船被云雀的炼炁所镇,不仅平稳下来,还狠狠地把水下作怪的玩意震了出去! 船夫向云雀抱拳一礼,腰弯得极低:“大师傅莫要责怪,都是一路的弟兄,多是‘新鬼’不懂事,冲撞了贵人,望大师傅大人大量,切莫动气。” 云雀错愕地收手,她是没想到其中还有文章,江湖上的大小组织相互勾连,一条水路的更是同气连枝。 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——!!!” 孩童尖细的惊叫声划破了滚滚白雾,激得云雀头皮一炸。云雀扭头向着渡舟菩萨的小船看去,水鬼已经爬上了这艘小船,拽着孩子跃入水中! 水匪可不一定是劫财! . . 杜怜草自是怒极,但她是一等一的美人,即使脸上呈着一层嗔怒,也像是筝琶弹至凄厉之地,已然不减半分清婉: “放肆!这可是好杏江,你们这是在与沁园春为敌!” 她看得分明,这些水匪专挑相貌伶俐、病容不重的女童下手,大呼小叫地抄起孩子,纵身跃入江水之中;有些算是听见了她的怒斥,挑衅地拍着孩子的屁股: “杜大夫,我们就是给沁园春面子,才没把你劫了去!” 杜怜草勃然大怒,扑身上去与他争抢:“岂有此理!光天化日之下,岂容尔等肆意妄为!” 但她不是陆梨衿。 陆梨衿胆敢一人在四季雪行医,是因为她腰间挂着两把竹节锏——小陆大夫的武功虽然比不上云雀她们,但用于自保已是绰绰有余。 但杜怜草一身的书卷气,确乎是没拿过剑的普通女子。水匪一声冷嗤,恶意满满地抬腿,朝她胸脯踹去: “杜大夫,哥几个可是给足了沁园春面子……” 哗!!! ……水匪与杜怜草同时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。 . . 江风吹拂,烟雾淡散,猝然劈来的一刀好似一枝绚缦无畴的桃枝,飞溅的人血恰是一朵盛放的桃花,绽放得如此雍容烂漫。 叶灼华出手了。 叶灼华横身掠江,人未到、刀先至,一刀斩断了水匪的腿: “……那你怎么不给我面子?” 他嗓声里分明掺着几分笑意,薄情又残忍。 杜怜草震骇地睁大了眼—— 砰! 碎浪通天、涎玉沫珠,身量巨大的楚江王从江水里赫然升起,水帘泼溅、虹光掠起,楚江王巨大的触手上烤串似的穿着几个水匪,病童们则小鸡似的挂在楚江王的吸盘上,都是一脸惊呆的表情。 云雀一纵凌风而下,足下在船蓬尖顶一点,脸上没什么表情: “——杀不杀?” . . 杜怜草:“……” 杜怜草惊呆了:“你问我么?” “?”云雀莫名其妙,这个菩萨好像不太聪明,“是你被得罪了,自然是问你。” 杜怜草亭亭敛衽一礼:“谢过女侠相救。这些贼人虽是可恨,但也罪不至死,请女侠高抬贵手,放过他们吧。” 云雀有些错愕:“就这么放了?” 杜怜草礼行得更深。 云雀:“……” 这个女人也太他妈的高尚了,云雀这种杀胚心里多少有些不适——要不是刚刚叶灼华出刀及时,此时杜怜草肯定是被踹得口吐鲜血的那个。 但云雀还是尊重了渡舟菩萨的意见,神识一动,楚江王应念甩开触手,把这些水匪纷纷扔入江中。 云雀是没想到,路见不平拔刀相助,叶灼华会如此积极。 ——为什么? . . 江风徐徐,雾色深深,叶灼华一身锦蓝,风流蕴藉、气态悠容,真好似灼灼桃林里缓缓步来的世家公子。 但他不是世家公子。世家公子首推闻战,那是骨子里生发出的风雅;而叶灼华的刀还是来自雪域高原的粗犷豪迈,只是这人没有薄燐那般坦荡,杀气半显不显,戾气藏七露三,故而呈来一股别样风流。 杜怜草瞳仁颤抖,脸色不善,还是向叶灼华行了礼。 云雀:“……” 就算云雀再怎么迟钝,也感觉出了两人之间的气氛,好像藏着一段故事: ……不是吧,他们难道认识? . . “哟,还真巧了。” 云雀听见钟应悔的声音,冷淡又嘲讽;龙女在云雀身后落地,陵劲淬砺的眉眼间攒着股恶意的讥诮: “你当年说是要以死谢罪……这不也没死嘛。” 钟应悔一出声,杜怜草如遭雷击,脸色骤然一变,好似白日见鬼! 这回她真是惊恐万分,“渡舟菩萨”杜怜草,应对水匪时都没露出过此等震怖的表情: “……阿,阿悔?” 钟应悔面色陡然一寒,暴涨的龙鳞爬上了面孔: “你没资格这么叫我!!!” . . 云雀瞳孔地震,她突然明白,为何叶灼华信心满满,一定能帮着她们,找到能解开“石律”的医师! 杜怜草和叶灼华是旧识!!! 更巧的地方是—— ----- 起初这男的只是勾三搭四,小陈姑娘捏着鼻子忍了又忍,好几次在花街捉了个现形,也被他巧嘴滑舌哄回来了,那些风流债也就不了了之。 直到后来,一个姑娘大着肚子寻上门来,要这男的给她个名分—— 陈默恂恶心了。 (注:此处出自《说第一百四十八:母债》。) ----- 这个杜怜草,这个“渡舟菩萨”杜怜草…… 好像就是当年,叶灼华在外面摘的那朵——把小陈姑娘恶心走的野花? 那个大肚着子寻上来的姑娘? 云雀大受震撼:不是吧,这么巧?
第159章 、说第一百五十一:沁园春•爱恨(二) 七年前, 喀则山,白银道。 天地幽蓝, 大雪纷飞。 “——阿恂?” 叶灼华抬手掸去了斗笠上的碎雪, 发力推开了沉重的石门。暖融的热气混着特殊的油味扑面而来,空气中倏然卷起了几层雾白的烟;入眼皆是密密麻麻的红线,从穹顶上垂落而下, 红线末梢系着一方形状奇诡的金属,这是偃家机关的零件。 这是陈默恂的习惯。 叶灼华小心地拨开这些红线, 迈步跨过地上四分五裂的机械残肢。四处都零落地散落着图纸, 叶灼华眼尾一扫,上面是运笔凶险的涂鸦,看得出主人已经在精神崩溃的边缘。 叶灼华眼帘一垂, 面上淡淡的,没看出什么喜怒来, 他向来表情不是很多。他弯腰把这些图纸收好, 蹀躞带上的云容冱雪跟着一歪,白银刀鞘撞在了铁炉上,当地一声响—— 陈默恂倏然从阴影里窜了出来,猛地扑向他背后! ! 叶灼华的战斗反应远在她之上, 他的手本来条件反射地握住了刀柄,手背上青筋都突起了一条, 此时又缓缓地松开: “啧, 陈师傅还真是让我一通好找……” 这次是什么攻击?是刺、捅、还是扎? 叶灼华眼睛微微一睁。 陈默恂这回没有一剑攻上来, 反而是拦腰抱住了他:“夫君!” 叶灼华脸色骤然一变,像是被这个称呼蛰痛了;他难得地有些局促, 握住陈默恂的手腕, 想要挣开她的怀抱;陈默恂没依, 翻腕抓住了他的手,下颚靠上了他的肩膀:“我做出来了!我厉害吧?夸我夸我!” 她的声音明朗又清脆,仿佛是喀则山上最澄澈无畴的天光。 叶灼华的心情松动了几分,不由自主地跟着笑起来: “陈师傅这是做出什么来了?这么高兴?” 陈默恂矮身一侧,穿花绕树似的来到了叶灼华面前,她形销骨立,面色苍白,仿佛随时都能碎成光影和微尘,只有眼睛在熠熠发亮: “……看。” 她的语气是欣喜的、狂热的、疯魔的:“我成功了!!!” . . 其实说实话,叶灼华不确定,陈默恂当时究竟是不是疯了。 她的掌心握着一个奇形怪状的零件,叶灼华是外行方师,看不出门道来,只能附和道:“陈师傅,教教我,这有什么用?” “这是剑匣的中枢零件。有了它,我可以把秦王陵完美无缺地复刻出来。”陈默恂原地蹦了蹦,凑近了叶灼华,“你能想象吗?十把上古名剑同时飞舞的样子……真是……神迹啊!” 叶灼华脸上笑意淡淡的,眼神没什么波澜,陈默恂脸上沾着一块脏污,像是什么特殊用油的痕迹,叶灼华用手帕给她揩去了。 她瘦得厉害,叶灼华几乎不敢用力,陈默恂撩起眼皮来,眼神炽热得像是锻炉里的火舌: “残华……等我完成了秦王陵,我们就回本家好不好?” 叶灼华脸上还在笑,眼睛像是两窟井,嘴上却还是温和的:“嗯,回本家。” “但是,”陈默恂低下头去,“我不喜欢你弟弟。你让他别回来。” 叶灼华垂眸淡淡地看着她,语气倒是冷静:“叶灼华怎么你了?” “……”陈默恂似乎觉得有些不妥,心虚地凑近了臆想中的叶残华,小声道,“你可要小心他。” 叶灼华低下头去,能看见陈默恂的耳尖,白玉似的一弯:“为什么?” “……他是外室所生,出身卑贱,薄情寡幸,天下无人不可杀,这种人今后必是大患。”陈默恂认真分析道,“你这个弟弟回到魁族,定是来与你争抢……唔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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