叶灼华低头咬住了她的耳垂,含糊不清道:“是。” 陈默恂被吻得发痒:“……什么?” “……”叶灼华伸出手去,捧住了陈默恂的脸,眼神寒冷,口吻温柔,像是一条噬人的毒蛇,吐出猩红的蛇信,“我也觉得。” “叶灼华这人……确乎是坏得很。” . . 在那一瞬间,叶灼华真的想过,就这么拧断陈默恂的脖子,结束她癫狂又悲哀的一生。 但是陈默恂偏偏笑了起来,他的小嫂嫂笑起来就是这么蛊惑人心,好似春花渲过漫山遍野;陈默恂的眼神澄澈动人,仿佛是喀则山顶的圣湖,静静地呈出他的脸来: “你最好了。” 那一刹那,叶灼华确定自己,是真的疯了。 . . 七年后,好杏江,乌篷船。 江风浩荡,烟霭濛濛。 叶灼华脸上笑意凉薄,看不出悲喜嗔痴,他似乎只会这一个表情: “怜草,你也老了。” 杜怜草如遭雷殛,心神巨震: “……叶二爷,依我们当年的约定——” 叶灼华笑着应下:“我不该来找你的。我知道。” 钟应悔脸色阴沉,死死地盯着杜怜草,方天画戟发出一阵凄厉的嗡鸣,这件神兵感受到了主人心里的杀意,迫不及待地想要渴饮鲜血。 云雀作为局外人已经懵了,这瓜越吃越大,她已经在考虑动起手来,到底该站在哪一边了:“……” 不是,这到底是怎么回事? . . “小黑蛇。” 叶灼华悠悠地看向钟应悔,笑意和这江面上的雾一样,轻飘飘的:“别这样看着她。” 钟应悔冷嗤一声。 “我再说一遍,这件事从头到尾,对不起陈默恂的,只有我的好哥哥叶残华,和她自己。” 叶灼华语气淡漠,话却是狠的: “要怨我也没关系。但这件事,和怜草确实没什么干系。你若是执意要砍她……” “——我就拔了你的龙筋,剔了你的龙骨,你这辈子也别想活着再见到陈默恂。你大可以试试:我当年怎么把你从罐子里救出来,就能怎么把你再塞回罐子里去。” 云雀心说不妙,叶灼华这话放得这么狠,钟应悔这等暴烈的脾气,定是要跟他干起来! ……但钟应悔没有。 南海玄龙分明是暴怒的,漆黑的龙鳞爬上了面颊;但钟应悔没有动,她对叶灼华本能的恐惧并没有随着岁月的推移而消失: 这是叶灼华。 如果说“薄九刀”薄燐是一段瑰丽又怅恨的传说,那么“桃花三寸”叶灼华则是一段与之截然相反的邪话。叶灼华因斩官家高手而出名,这位从雪山而来的刀客裹挟着凛冽的飓风,给山温水软的中原人留下了太多生腥气极重的记忆: “金豹捕头”,刑衙高手,在叶灼华手下只撑过一刀; “虎目巡抚”,边军出身,官家高手,被叶灼华三刀斩首; “双鲤太监”,大内高手,死于叶灼华第七十八刀; “千岁白翁”,千机城十三钱大偃师,与叶灼华激战一昼夜,最后死于一道长在喉口的三寸伤口——彼时正值桃花盛开,千机城内云蒸霞蔚,叶灼华一身血衣而去,世人故称叶灼华为“桃花三寸”。 当时便有人议论,“天下第一刀”归于薄燐头上,是不是太便宜了些? 但叶灼华与薄燐一样,衣袂破风、来去无痕,这两把刀至今都没有撞在一处。 “这俩可千万不能打起来,”云雀暗暗地想,“到时候想个办法,魁族族长不要也罢。” . . 场面以高情商人士狐麗的圆场告终。 叶灼华虽然态度强硬地维护了杜怜草,但也没有停下来和故人寒暄的意思,拂袖便回了原来的船上。 云雀眨了眨眼睛,也跟了过去。 “弟妹跟过来是做什么?”叶灼华眸光暗沉,但面上还是笑着的,反手一推腰后的云容冱雪,佩刀向右挪了半个身位,刀鞘尾部轻轻地压住了云雀的手背,“——你现在可不能沾酒。” 云雀莫名其妙,只当叶灼华小气,也没多想:“喂……” 叶灼华轻飘飘道:“陈默恂与你说过了?那便是真的。” ——我什么也不会多说。 云雀被呛得语塞,她确实是想吃瓜,毕竟这个场面,怎么也不像是小陈说的那样—— 而且钟应悔和叶灼华的关系,比起昔日的恩人和仇敌,更像是…… 师生。 钟应悔对叶灼华的感情,远远不止仇恨二字;骄傲的龙女不愿意低头承认,她真正的感情被失望层层包裹,因而显得戾气深重、锋利伤人。 在刚刚叶灼华真正发怒时,钟应悔的真正心情,这才露出一丝破绽来: 敬畏。 ……当年到底,发生了什么? . . 云雀撩起眼皮,看向这个活在传说里的男人。 她对叶灼华态度的转变,倒不是因为他凶了钟应悔……而是这个男人身上,有一股气质,和薄燐身上的一模一样。 只是薄燐被失去故人的苦痛所折磨,不愿意与当初的自己和解,因而显得深沉而痛郁;而叶灼华同样被往事折磨,只是他的态度更加凉薄,甚至有几分嘲笑的意思在里面: 他在嘲讽自己的过去,嘲讽当年的自己,嘲讽自己的执著。 云雀轻声问道:“你为什么想要见小陈?” 叶灼华咧嘴乐了,举杯一饮而尽:“我帮了你们,总得捞点好处。” 云雀抓住了话稍: “你很想她?” . . 叶灼华静了静。 大雾弥天,江风寒凛。叶灼华长发飞扬,衣袂破风,他身上自带着一股侠气,意态不羁,潇洒飞逸,似乎随时要融于天地之间。 若说薄燐像雪,虽然孤寂寒凉,但与人世间还有着千丝万缕的情系;但叶灼华则像一道玄冰,凝结于人迹罕至之地,偌大一个热闹人间,他偏偏格格不入。 叶灼华抬头望着远山岚黛,语气和江雾一样缥缈难定: “我恨她……但我更恨我自己。” 作者有话说: 事情开始往狗血方向一去难回(。)
第160章 、说第一百五十二:沁园春•入园(三) 叶灼华仇恨自己的卑劣。 他的指腹抚摸过陈默恂的脊背, 陈默恂肤质细腻、平滑柔腻,像是一等一的好玉。 彼时陈默恂偏过头来看他, 她的眸光好似波斯葡萄酿, 血一样地醇厚深郁,却绞上了一层惊心动魄的烟汽: 她在看他;她又不在看他。 ……她一辈子也看不见他。 . . 云雀也没想到自己这么能晕船。 眼下乌篷船徐徐拨向岸边,云雀蔫巴巴地挂在船舷上, 整个人都瘪了下去:“唔噫……” 她整个人像一只旋转不休的陀螺,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难受, 话到嘴边也说不出口, 因为一张嘴定是一股酸液先行涌上来。 “……”杜怜草在一旁看了她半晌,似乎终于打定主意,柔声问道, “夫人,两个月了, 可得注意养着身子。” 云雀发上系着清嘉孔方铜钱, 旁人只要不瞎,都明白这是个罕见的女偃。杜怜草本是恭谨地称云雀为“师傅”的,但眼下陡一转口,声音也不由自主地低了一些, 称呼也从“师傅”变成了“夫人”。 云雀眨了眨眼睛,她着实晕得厉害, 还花了几秒想明白了这个“夫人”是谁——夫人竟是我自己, 云雀迷迷瞪瞪地看向杜怜草, 没明白她的下文:“?” 两个月了? “渡舟菩萨”杜怜草显然是一颗七窍玲珑心,立刻明白了怎么回事, 探询的目光转向狐麗: 这什么情况? 狐麗:“……” 我他妈怎么知道这是什么情况。 云雀掌握的知识处于一种极其诡异的状态, 你要说她孤陋寡闻, 但云雀确乎是个渊博广识的大偃师;但你要说她见多识广,云雀可能还不知道“孕吐”是什么个东西: 云雀怀孕了,这傻子偏偏自己不知道! 不过也是,云雀娘亲死的早,之后再也没有女性长辈照顾,很多女孩在闺中该知晓的常识,她是一窍不通——忙着打架去了。 这些事情本来该由薄燐告诉她,但狐麗这大哥在大事上绝对靠谱,换句话说,这男人在小事上是一点谱也没有——不用问,薄燐肯定半句话没提。 杜怜草附耳过来,在云雀耳边说了这般那般,云雀一脸懵然,眼睛缓缓睁大:“原来如此!” 杜怜草:“……???” “原来如此!”云雀拍了拍胸口,“我还以为我身患不治之症了呢。” ——喔!怀个孕而已嘛! 杜怜草:“……” 狐麗拍了拍杜怜草的肩膀:“她不正常,你别害怕。” 杜怜草:“……” 草。 . . 一通折腾下来,狐麗一行人总算来到了沁园的山门渡口: 月迷津渡。 煦色韶光,山明水秀,沁园春的渡口仿佛一道通入画中的木廊。 云雀踩上岸边,放眼望去,视野开阔,景色明艳。 山峰奇秀、林海蓊郁、飞瀑如练;亭台精致、楼阁纤巧、飞廊如钩;沁园春的建筑像是浅淡的勾勒,悠容淡逸地绘于险峰和山涧之间,无处不言春,无处不是春。 这便是江湖第一门派,沁园春。 . . 月迷津渡上三三两两地站着沁园春的弟子。沁园春门人皆是一身象牙白色的衣裳,象征着“医者无垢”;腰间蹀躞带上挂着折扇或长剑,颇有君子之风。沁园春门人行走时环佩叮当,暗香扑鼻,很有江湖第一门派的排面。 薄燐曾经一针见血地点评过沁园春:“我最讨厌这群装叉的人。” 云雀:“……” 深有同感。 眼下云雀面无表情地一动手指,梳骨寒立刻缠上了她的指骨。 ——气氛不对,这群人好像不只是装叉这么简单。 此时月迷津渡上的白衣弟子越聚越多,白花花地压成了一大片,还有后续赶来的弟子从天而降,仿佛和煦春色里下了一场白雪,若有若无地向着云雀这边包围而来。 叶灼华脸上笑意不阴不阳,他扶着脖子活动了一下,嗓声还是慵懒又戏谑的: “……好堂妹,这沁园春,好像不是很欢迎你回来啊。” 狐麗笑了一声:“嗤。” 她主动摘下了垂纱斗笠,列众迈步而出,主动曝露在了所有人的视线之内。灿烈烈的天光之下,狐麗的容颜好比烫晒着的花瓣,丽色无畴、艳色无双。 偏偏她脸上没什么笑意,连声音都透着一股寒意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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