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——‘白无常’白潇辞,”陆梨衿急急忙忙地问,摇晃着闻征的袖子,“他走了没有?” 闻征幽幽地问:“你问他做什么?” 小陆大夫更大幅度地摇晃他的袖子:“没你的事,他到底走了没有?” 闻征:“……” . . 云雀和薄燐甫一路过小陆大夫养伤的小院,俱是被闻征的吼声下了一跳: “陆梨衿!!!” 小陆大夫的声音虽然小了些,但还是能听得见的,一点都没有示弱的意思:“你这个人真不讲道理,我就知道你盼着我死!” 云雀本能地闻到了八卦的味道,兴奋地想往院里冲,被薄燐捞起来夹在了胳膊底下,后者一脸复杂地教育道:“……大鸟儿,听人墙根,折寿。” 云雀的小脚在半空踢来踢去,女孩不甘心地回头看,拍打着他右臂的外附骨骼:“他们在吵架诶!” 薄燐:“……” 所以呢? ——退一万步讲,哪有听人墙角从正门闯进去的?闻征现在正愁没个一剑戳死的活物。 “对哦,”云雀这个小机灵鬼又意识到了自己的战术错误,理直气壮地开始使唤起薄燐来,“去,绕到后墙去!” 薄燐:“……” 他夹着这缺德玩意大步走开了。 那夜他的好师弟突然出现,恰巧救了小陆大夫一命——金钩人一死,原本跟苏锦萝激战方酣的魊也燃烧成灰烬,而云雀和薄燐的二重身也随之崩解,这事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完了,留一个下落不明的鹤阿爹让人干着急。 而重伤的小陆大夫醒来,已经是四日后的事了:闻征在床边为小陆大夫续了四天的炼炁,薄燐刚想夸他一句用情至深,结果这玩意后脚又跟人姑娘吵起来,不得不感慨一句: ——闻家男人,真都是用脸脱单的玩意。 不过:“闻夤这玩意够阴,大鸟儿,你离他远一些。” 云雀不明所以地抬起头来。 薄燐弹了一下她眉心:“还记得在沁园春的时候么?” 记仇鬼、小气鬼、翻旧账精云雀立即回答:“你在沁园春凶我。” “……”薄燐被噎了一跟头,“……啧,小姑娘,你这就不讲道理了啊,你还亲我呢。” 云雀嘁了一声:“男人真小气。” “……”薄燐指了指云雀,“我记住了,大鸟儿你等着。” 云雀不以为意地翻了个白眼,光天化日下的九钱偃师嚣张得很,走路都恨不得横着。 薄燐眯着眼睛:“……” ——得,小姑娘,咱来日方长,有的是机会收拾你。 “还记得当时活蛊罐一战,”薄燐绕回了正题,“闻征比我们先到了不止一步,却非要等活蛊罐吃掉金钩人、实力暴涨时才动手么?” 云雀眨了眨眼睛,女孩的聪明才智显然都用在了别处,她从没想过这种弯弯绕绕的事情。 薄燐悠悠地道:“他在等活蛊罐最悲愤之时,寻找机会埋下一颗‘碧血丹心’。” 云雀愣了一下,她想起了闻征悍不畏死的近身一剑,他迎着活蛊罐的毒雾与之近战,居然是因为这层目的,随即浑身发寒:“他为什么要——” “接下来的瓜不保真,你吃吃就算了。传闻沁园春的掌门,被死对头槐木堂堂主下了一种奇毒,翻遍三千经卷不得解药,只能靠着修为苟延残喘。”薄燐笑了一下,男人脸上是淡淡的轻嘲,“‘碧血丹心’,虽然培养方式缺了大德,但确实称得上云秦最靠谱的‘续命丹’。活蛊罐又是天下剧毒之物,早已百毒不侵,以他的心头血浇灌的‘碧血丹心’……看来闻夤是借花献佛,要跟沁园春合作,把手从世家正式伸向江湖了。” 云雀睁大了眼睛,她虽然出身世家,但本质上还是个小小藏经阁的泥腿子,这些利益牵扯、权谋内斗,她只有模模糊糊的概念。 女孩只觉得喉口发堵。 她想问,这算什么? 那时以为闻征危极,飞身去救的小陆大夫,又算什么? 当时闻征接住从天而降的女孩时,心里又在想什么? 云雀突然气成了个球:“狗男人!!!” 薄燐被骂得一脸莫名无辜:“……” 这祖宗又怎么了? . . “刀爷!” 薄燐刚下弯下腰再跟云雀唠两句,又被船家的一声呼喝唤得回头,后者在江风里兴奋地呼喊: “看见岸了!!!” 船家经历了被女鬼拖拽的惊险一夜后,每天都掐着日子过,恨不得早点送这群衰神上岸,如今终于熬到了岸边,可谓是…… 船家还没感慨完,见薄燐突然变了脸色,白毛汗随即扎了一背: 他、他背后又出现了什么妖魔鬼怪? 起……起雾了。 江面原来是明朗开阔的一派风光,此时突然压了层白蒙蒙的流云滚雾。天光被这层江雾裹得晦暗又潮湿,目及之处几乎能生出臆想中的青苔,船舷上猝地多了一道沉默的影子。 薄燐淡金色的瞳孔微微一缩,他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,云雀居然听出了他的声线在抖: “哟,早。” 飒! 一道寒光横截开整江的白雾,薄燐脖颈上猝然多了道封喉的伤口—— 一刀封喉! 作者有话说: 今天搜自己的文,发现自己在某个平台被骂了(……)心态炸了一下,但觉得我的故事是讲给愿意听的人听的,只要有人听,我就会继续讲下去。总之很感激大家的支持,谢谢的大家喜欢。我会继续努力,争取给大家带来更好的故事。
第54章 、说第五十一:第二日•风虎云龙(下) 云雀猝然张大了眼睛—— 怎么是……他? 云海倒悬、江面晦暗、天地静寂。 这道刀光仿佛书法大家挥毫写意的一捺, 一笔切开了浑浑如茧的天光,一笔切开了云雀翡翠色的眼睛, 一笔直逼薄燐的咽喉, 击溅出一道烈艳无畴的血色! 电光石火之间薄燐只来得及仰身、后摔、避让,喉间皮肤却仍然被刀意所切裂,豁开的皮/肉连成一道触目惊心的绕颈红弧;那道去势无匹的刀光尖啸着急坠, 薄燐骂了声“操”,残雪垂枝在火粒飞烁间匆匆现形, 潦草地迎上了悍然劈下的刀锋—— 云雀听见了一声笑, 轻嘲的、戏谑的、阴冷的: “废物。” 咣——!!! 两刀悍然相撞出金属凄厉的嗡鸣,而此时薄燐根本来不及扎稳下盘,直接被强悍无匹的冲击气劲吹飞了出去——薄燐在凌空调整自己的姿势, 翻身掠至了云雀身前,抄起女孩子往背后一扔: “跑!!!” 薄燐的断喝在嗓子里震悚地截住了一半, 刚刚对方劈斩的气劲这才传震至江面, 击起的碎浪足足窜至了几丈高的凌空,漫目都是扑簌而下的漱玉飞花;但是对方的攻势连贯得毫无破绽,薄燐只是回身把云雀扔了出去,电逝星飞的功夫已经足够对方的刀锋抢至薄燐胸腑之前! ——风卷尘息刀•秘法:苍山负雪!!! 薄燐十步之内的时间快慢骤然拉长, 对方的动作本该迟缓下来;然而这道刀锋的去势未减,一星寒芒突地刺入了薄燐身体, 刀身上裹挟着的气劲先一步震碎了薄燐淬体的法身, 薄燐浅金色的瞳仁骇然缩成一点, 喉咙里飚出一道烈烈的血箭! 飒! 半路横截而来的鱼镜花连缀成一道明灿晃眼的流光,宛如鱼鳞一样绵密细小的菱形金属后发先至, 仿佛骤雨掸打窗纱, 叮叮当当地撞在了来人追魂夺命的刀锋上! 云雀狠狠地打偏了来人的刀锋, 薄燐趁势推出一刀,来者啧地一声迎上了薄燐的攻势——这回薄燐终于来得及蓄气发力,两股暴虐恣肆的刀风皆是打出了具象化的效果,薄燐的梅花雪艳色彻骨,来人的刀风居然是寥落而幽凉的兰花。 薄燐倒是一眼认出了这是哪一路的兰花: ——素冠荷鼎。 一等一的兰花,配一等一的刀,衬一等一的刀客。 暴虐的气浪从两道冷铁之间生发,薄燐和来人皆被气劲正面所击,抽身飞退了数十步,两人之间的甲板船楼好似严冬急降,覆上了一层厚厚的寒霜。 残雪垂枝在甲板上划出了一行烁烁的火粒,薄燐好歹是站稳了,随口啐完了一喉咙的血,脸上倒是还在笑: “……师叔,大早上的,这么大火气?” . . 师叔? 云雀吃惊地睁圆了眼睛:他是……薄燐的师叔? 来人闻声摘下了压在头顶的垂纱斗笠,随手扔在了浩荡的江风里,一头披散的乱发像是白纸上恣肆横流的飞墨。 ……是他。 云雀手腕不受控制地发着抖,女孩控制鱼镜花的炼炁顿时没了章法,菱形的细碎金属叮叮当当地扎了一地。 男人手上捏着块鱼镜花的碎片,正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自己被鱼镜花割伤的手腕。来人绝非年轻,却依旧英俊,眉眼都像是挂了锈的刀锋,岁月在他眼角刻出细细的纹路来。他比薄燐还要不甚讲究,衣裳领口随便一掖,曝露出的胸膛健硕又宽广,呈着无数触目惊心的伤痕。 云雀还知道他全身上下,一共有九十九处这样的伤疤。 女孩子全身上下的血液都冻结成了冰: 他还活着?他怎么……他怎么可能还活着? “薄燐,滚开。” 薄燐:“……” 啊? 薄燐虽然没脸没皮,但还是有恶人的自知之明的:他杀了薄远州,烧了雪老城,理由说一千道一万,都是个欺师灭祖的王八玩意。这个便宜师叔虽然几十年前就因为血债过多被逐出山门,但好歹是叫薄远州一句“师兄”的,如今人一出现就险些割了薄燐喉咙——薄燐权当他是村里刚通驿站,这才知道薄远州被自己徒弟弄死了,千里提刀来为雪老城清理门户。 ——没想到他并不是来找自己的,薄燐颇有些表错情的尴尬,好比被推到断头铡前的死囚,发现自己居然不是断头真人秀的主角一样: 这唱的是哪出? 来人低头看着手指上拈着的鱼镜花碎片,舔了舔上面残存的血液: “寻时雨,过来。” 谁? 薄燐总觉得这名字有几分耳熟,但还是没有印象,刚想回一句“师叔又在花楼里养了哪笼金丝雀,飞到我跟前来了”,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: ——云雀越过了薄燐,摇摇晃晃地向前迈了一步。 . . 雪老城的传统艺能之一,就是师兄弟相残:无论你们如何竹马竹马、如何两小无猜、如何情同手足,将来都是要打个天昏地暗、日月无光,轻则老死不相往来,重则一个杀了另一个。 薄远州当时一边喝茶一边向薄燐解释,这是雪老城的力量为上天不容,命运降下的诅咒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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