临到分界点时,为首的萧芜与柳昕凛冽对视一眼,一个朝西,一个朝东,不发一言,骤然分道扬镳。 两人都知道,现在和对方打起来毫无好处,以刀宗的秉性,要剿灭也只会从实力不如自己的小宗开始。 走过了方才那炼狱般的赤土熔岩,现在又是干涸到龟裂的黄色土地,附近的河道裸露在阴沉光线之下,附近全是不知什么妖兽的白骨,一头栽进土中,像是活活被渴死的。 剑阁一行人终于觅得喘息机会,在此短暂停滞。 终于能说上话,乔灵珊将剑一放,垮起个脸道:“早知道就不必让你去北界了,舟车劳顿那么些天,现在还不是到了这里。” “也不能这么说,谁也不知道会像现在这样。”云闲擦了把汗,道:“北界现在还有杏林阁和乾坤城顶着,东界那头如何?什么情况?” “琴坊精锐也尽数进来了,其余小门派正在集结组阵,但应当维持不了多久。我进来之前,最高的建筑全都被山体穿刺过去,全是轰隆隆的声音。幸好里面的人都被提前撤离了,应当没出什么人命。”实在是太恐怖了,风烨心有余悸道:“秦雅她们应该同宗主在一起,只是不知道被传到了哪儿去。” “……”云闲一顿,发现了盲点:“所以,风烨,你为什么还在这里?” 现在这种情况,可不是以界作单位的四方大战啊!每一宗门都在为自己的生存绸缪,风烨按理来说该在琴坊那里的,怎么还在剑阁?! 风烨冤屈道:“我也不知道啊!眼睛一黑,我就在这里了……” 足下的裂缝似乎有在逐渐扩大的迹象,此处也不能久留。萧芜看向远处,听到了兵器交接声响,也不知是哪方势力打了起来,她皱眉道:“看来,这是逼着我们必然要碰面了。” 按照如此速度,能活动的范围越来越小,不论再如何躲避,只要不想死,最终都会在祭坛之前集结。再加上路途中的折损,四界之人的实力只会被削弱,唯一能改变的,只是削弱的或多或少罢了。 天边乌云密布,仿佛一双手盖住了苍穹。这整个结界,都在蚩尤的控制之下。四处昏暗,没有一道亮光,就连那渺远的雪原也阴阴沉沉,泛着鬼火般的绿光。 仿佛末日就要来临,不管是情景、还是情形,都足够令人低落了。 云闲突然想起什么,抬眼道:“大师兄,蒋长老没有随我们一同进来?” “没有。”宿迟道:“我也是单独一人进入,并未察觉他的气息。” “他好像不会游泳……算了,希望人没事。他不会游泳,妖族总是无师自通的,应当会救他。”云闲紧锣密鼓道:“此前他说,这折叠阵法的能源应当是寄托在人身上,也可以说,是魔身上。蚩尤将自己的魔元当做源头,它若不死,此阵不停。” 说了和没说也没什么区别。现在蚩尤都这样了,摆明了是要背水一战,不是你死就是我亡,不杀它难道让它继续作妖吗? 只是重点在于,怎么杀。自上次妙手门一战,蚩尤怎么可能还让宿迟或是黎建业近身?可如果不用上古遗物来破了它这层防卫,所有攻击都是无效。 云闲沉吟道:“现在佛门的紫金钵似乎还在明光大师手上……可锻体门那一次,紫金钵确实对蚩尤有限制效果,但没有那么强。” 当然,也有可能是那只是蚩尤的一道分体的原因。只是,佛气克魔此事众人皆知,否则蚩尤也不会第一时间就向西界下手,它定然有所防备了。 剑阁众弟子跟呆头鹅一般在后面晃来晃去,面上神情各异,但不太有恐慌,而是出谋划策道:“要操纵结界之人,也必然身处结界之中。小云师姐,我们得先知道它在哪里!” “太平。”云闲道:“蚩尤现在正在结界之中?” 太平道:“在是当然在。只是,除了它那一方,谁都不知道是在哪里。可以四处游荡,也可以固定在一个位置,除非它主动想现身,或是力量衰弱到了界限,否则不会出现的。” “太平?”众弟子惊诧道:“是太平剑吗?!镇宗神剑?!” “好像真的是!可这不是魁首吗?怎么发出声音了?好尖的声音,好像小老鼠呀!真可爱!” 这不来还好,太平在云闲这儿受够了冷遇,现在被陡然一捧,还摆起架子来了:“哼!别拿你们的手碰吾!” “可这结界四处都是人,又不可能藏在熔岩中,游荡只会被发现。”云闲沉思道:“它到底还能藏在哪里,确保不会被任何人撞破……” 思绪未明,就被骤然打断。她足下开裂的土地骤然窜出一具腐烂尸体,像是鱼的形状,只有一双棕红色的肉眼珠瞪视着苍天,混浊可怖。云琅尚未出剑,宿迟便一道剑气斩落,这东西被打落在地,变成一摊血红色的肉泥,两只细小眼珠还在凌乱地转动,肉泥一张一合,气泡涌起,像是鱼嘴还在不断蠕动。 风烨差点被溅一身,幸好拿琴格挡了一下,颤道:“这什么鬼东西?!” “不对。”萧芜正色道:“先别想那么多了,赶路吧!” 这结界表面上看起来不风平浪静,实际上也一样。她话音落下,那遍布土地的每道裂痕中都跃出同样的腐烂死鱼,长了一口状似野兽的利齿,咬住便不松嘴,白骨身躯摆动,直到撕扯下来一块肉为止。 实在是来得太快也太突然,剑阁众人匆忙应对,剑气在这一方干涸之地上纵横,血腥和腐烂气味丝丝钻入人的鼻端。可千防万防,只要有一丝疏漏之处都会被攻击到,很快,就有不少弟子负伤,最严重的人手臂上偌大一个血洞,正往下滴血,血刚落到地面,便被这些怪鱼舔舐而去。 这弟子也是硬气,愣是一声不吭,云闲下意识要从储物戒中取药,却拿了个空,顿时一愣。 储物戒全都没了! “走!”同门之人扯下衣角替她暂时包扎,云琅剑诀一出,扫落无数魔物,肉泥四溅,肃然道:“我殿后!” 向祭坛奔袭而去的路途之中,虽然风声呼啸,景色闪动,地貌不断变化,却依旧能看出,已然是遍地硝烟,兵戈不绝。 很多时候,不是这些人信了什么飞升、什么祭坛的言语,只是为自己争一片能够立足之地而已,便只能与竞争者兵戈相向。范围越来越小,四处危机潜伏,在这紧要关头,谁也无法怪罪任何人。 才不过多久,结界便沦为了弱肉强食的丛林。 曾见过的西界门派合欢宗正在仓皇逃离,梁笑唇角含血,被门人扛在肩上,与云闲擦肩而过,神识模糊,竟是认都已经认不出来了。 这样下去不行。云闲眉眼紧蹙,她心想,这样下去绝不行。 别的门派另算,如果连老七门都丧失了自保能力,还要不断内斗,那只怕还不用到祭坛,战力就已经损失得差不多了……只是,为什么她还没遇见想见的人?!总不能这个时候运气都这么差吧! 飘渺风声中,宿迟嗓音在她耳畔响起:“我已准备好了。” 没头没尾的,云闲偏头,道:“什么?!” “我是你的剑。”宿迟看向她,神情淡漠,发丝在风中飞舞,“请你告诉我,何时才是我该出鞘的时候。” “……” 同一时刻。 山丘之上。 两方人马面面相觑。 薛灵秀看着那头臭脸的祁执业,唇角抽搐两下,心道,好死不死又遇到你,他宁愿遇到蚩尤。 祁执业看着那头假笑的薛灵秀,只想敲击木鱼,心道,怎么又是这阴阳鬼,云闲呢?姬小雪在哪?臭魔女呢??都这么忙吗?? 这两人相看两相厌,明光和黎沛也异常尴尬。 明光:“住持,这……” 黎沛道:“大姐,我们……” 小小一个山丘卧虎藏龙,佛门竟然遇到了妙手门! 住持道:“阿弥陀佛。” 黎建业道:“医者仁心。” 两方弟子也摸不着头脑。下面那好像掺了毒的海水还在往上涌,这山顶明显只勉强够一宗之人站,所以到底打还是不打?? 不打吧,人不够站。打吧……妙手门的扇子能打得动佛门的金钟罩吗?佛门真的会动手吗?感觉不大可能。那要合作吗?现在谁还能相信谁?就算是佛门,也无法全盘信任啊。 为首之人不动,其余人也不动,两门就在这罚站快有一柱香了。 说时迟那时快,黎建业上一刻还在捧着心口咳嗽,下一刻便陡然发难,铁扇银钩锐利,带着千钧之力,向静立不动的住持攻去,住持长叹一声,佛气闪动,周身泛起金光,转瞬便接下这雷霆一击! 两方之首就这么打斗起来,惊天动地,日月无光,山脉为之震动。 可尽管如此,两门弟子也还是呆呆盯着对面,竟然没有一个人有主动站起来开启混战的意思。 看起来甚至有点滑稽,不像是在对峙,反而像是聚在一起看什么学期末文艺大汇演。 祁执业深吸一口气,缓缓吐出,心想,这可真是旷世奇景。 薛灵秀与他对上视线,掏出扇子,很没诚意地飞了过去,终于,随着这一声轻响,两派扭打在一起,场面不仅不残忍,甚至还异常温馨,伴随着佛乡大师兄苦口婆心的声音:“施主何必如此……快放下扇子……” 再度对掌,黎建业向后退了半步,冷汗早已遍布额际,她眼神一厉,调转手腕,利风袭向主持眼眉—— 在二人最近的那一瞬间,她微不可闻道:“东西,是不是已经给出去了?” 主持猛然抬头,方想回答,便听她又道:“在她那里?不是,就说阿弥陀佛。是,就说阿米豆腐。” 主持:“…………” 两人终于停下攻势,主持单手行礼,沉沉道了一声,有点烫嘴:“阿……阿米豆腐。”
第194章 最后一战(三) 结界之中, 天色愈发昏暗。 云闲用牙齿将左手上的布带系紧,有点痒,她忍不住挠了一下,伤口处霎时星星点点渗出血来。 这是方才被硕鼠噬咬出来的, 谁也没想到河岸中会藏着这么多眼睛血红的老鼠, 层层叠叠涌过来的时候就像黑色潮水,若不是解救及时, 末尾处的两名弟子就得殒命当场了。 现在换了个位置, 萧芜和云闲在最前面,云琅与宿迟殿后, 尽管如此,也只是堪堪能护住门人性命而已——现在全门上下, 已经找不出一个没有负伤之人。 这已经很不可置信了。就连刀宗,也不慎损失了几名弟子,更何况那些实力不济的宗门, 四面埋伏, 防不胜防, 被卷进来不到半日, 至少折损了三分之一的人马。 冷风刮过,风吹草动, 乔灵珊看向天际,揉了揉自己生疼的腿, 道:“在魔教的认知里,世界就是这么暗的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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