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它们乐意。” “……” 不再过问,米竹懒懒地窝在水牧怀里,明明只是早秋,已经裹得挺厚实了。 而温南风掌火煮茶,一旁还温着酒。 茶酒香混杂,说不出的古怪。 敞篷渔舟浮在河面,缭绕的乌鸦聒噪不堪。 一道劲风卷起,温南风高举着手掌,微微蜷缩着四指。 一只灰黑的老乌鸦翩翩而来,利爪轻点他的手背,向着浮云长鸣,拐弯滑行。 余下的漫天乌鸦随它而走,领着,聚集着,飞离了乌鸦湾。 徒留斑斑点点的墨痕在浮云之间。 耳畔刹那间变得寂寥,米竹睁开一条缝,瞟了一眼温南风。 “舍得?” “我乐意。” “……” 索性闭眼酣睡,米竹心里暗道,再多管闲事就抽自己巴掌。 微微蹙眉,米竹有坐起身,一手捂着隆起的腹部,一手按在身后人的臂弯。 对望之间,不待她开口,水牧拦腰将她抱起。 留下温南风还在煮茶温酒。 “又做甚?茶不喝了吗?” 水牧站在渔舟尾,面色沉沉似乎是要跳进去,可顾忌着怀里的米竹。 “上岸,找接生婆。” 温南风手上动作一顿,起身将茶酒踹进河里,又将沾了酒气的外袍褪下。 “我去寻,你陪殿下留在船上。” “不,你太慢。” 水牧将怀里面色凝重的人放回小榻,转身跃进河湾,红色的身影透过河面。 米竹倚靠在船尾,汗水浸湿后背。 “南风……你也去。” “不能留殿下一个人在这。” “你是接生婆?还是你能帮上忙?” “……” 一噎,温南风化作乌鸦。 扑腾着翅膀飞离,鸣叫起来的嘶哑声似乎在骂骂咧咧。
第98章 死胎 彼时,乌鸦湾河面上,两个狐面人在狂奔,足尖轻点河面,踏出粼粼波纹。 它们踏在河湾上,跟紧了前边引路的水牧。 “大人的孩子都要出生了,你我竟然有幸给夫人接生。” “那是,一窝将公子小姐给生齐了,那就再好不过了……” 两狐脚下不停,嘴上也不停。 叽里咕噜地猜着一窝几只,是不是和大人一样的毛色。 “聒噪。” 前边的赤发男人已经维持不住平静,听得他心烦。 孩子怎么会比殿下重要。 两个狐面接生婆用爪子捂着嘴,噤了声,面面相觑,不再讨论。 突然,其中一个挎着篮的狐面婆子梗着脖颈,扭曲地折了一下脖子。 她的狐狸脑袋竟然直接拧了一圈。 又转回了正位,对惊愕不已的同伴回以微笑。 “看我做甚?” 而另一个目睹这一切的狐面接生婆呆愣着,说不出话来了。 难不成是幻觉? 拼命甩了两回狐狸脑袋,她也讪讪一笑,“没……没事。” 定是看错了,大人就在前面领着路,连他都没有察觉什么怪异之处。 能有什么妖魔呢? 挎着篮子的狐狸婆子勾唇,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水牧的背影,轻声道:“大人,接生的时候还请您回避。” 水牧面上不悦,却是没有施舍半点目光。 “我寸步不离。” “可是大人,女子都想在夫君面前维持点体面的,在您眼中以这狼狈的姿态,夫人会暗自神伤的。” 水牧不以为意。 “她不会。” 任凭这两世,已经够狼狈了。体面是什么?他俩都不知道。 一噎,狐面隐隐有些微微扭曲,她也适当地拔高了音量。 “大人若执意守着,怕是会让夫人分心。” 这句话才正中靶心,水牧回想起自己离开那叶扁舟时,殿下一丝释然的神色。 心里烦闷,面上不显。 “那便依你之言。” 接生婆的狐面带着浅浅笑意,握着篮子的狐狸爪子收紧了两分。 …… 额间花殿划过冷汗,湿了鬓发,青丝紧紧贴着米竹的脸颊。 后背的绵软衣料也被汗水打湿。 “水牧……” “殿下!” 没敢掀开竹帘,水牧浑身湿透着,水滴从衣摆坠落在船板上,长靴进退维谷。 两个狐面接生婆也紧随着上了舟,麻利地用舟上的茶炉烧水。 两狐掀开帘子进去。 米竹费力地睁开眼皮,模糊地望见竹帘上映着的男人的身影。 见他来回踱步,时而抬手想掀开竹帘,又屡屡退缩。 “怂货……” 轻笑一声,她这才望向船舱内的两个接生婆,她们忙碌得备好棉布和热水。 是两个狐面人身的接生婆。 昏昏沉沉的,米竹疼得七荤八素,直至耳畔传来了几声弱弱的嘤咛。 生了? “这……是我生的?” 声音里满是不可置信,米竹怔愣地倚靠在小榻上,望着被棉布裹着的三只狐狸崽,说不出一个字。 还当真生了狐狸崽。 看着粉嫩的小兽,米竹顿时觉得自己神通广大。 “给我抱一抱……” 伸手欲接,可狐面接生婆猛地将手收回,歪着头看米竹。 声音却与初来时大不相同,更清脆,更有魄力。 “暮阳,你罪不容诛。” 熟悉的声音再次在耳畔响起,米竹缓缓抬起头,红眼眶还未来得及恢复。 声音沉沉。 “别来无恙,丘比特。” 尘埃落定,狐面从额头直接豁开一个大口,如同蛇类褪皮一般。 金发从狐狸皮囊中褪出,露出丘比特的深邃五官。 她手里还抱着刚刚出生的三只狐狸崽。 牵动着米竹悬着的心,她的目光也止不住地往孩子那儿瞟。 而水牧就在舟上,与她有着一帘之隔。可任凭谁都拦不住丘比特的。 金发一扬,丘比特一手抓起其中一只粉色狐狸崽。 “暮阳,你看清楚了,这一只没有灵魂。” “你胡说!是你做了什么对吗……它怎么会没有灵魂……” “你本就不该孕育有子嗣,是那只疯狐狸从神坛盗了阴阳鱼,造出了新魂。” 丘比特将那只没有呼吸的小兽放回襁褓,才还给米竹。 继而一边注意着帘子外水牧的动向,一边长话短说。 “可惜阴阳鱼只能造出一对新魂,而你这一胎生了三个。” 生了三个,所以必须得有一个没有灵魂。 不知不觉中,喉咙愈发酸涩,米竹将襁褓中的小兽紧紧贴在心口。 感受其余两只的温度。 “怎么会这样……所以你来干什么?连这两个孩子都要收走吗?” 掌心紧紧护着襁褓里的孩子,米竹周身涌动起白金色灵力,隐隐有突破之势。 丘比特望着被灵力拂动的珠帘,太阳穴直跳。 要是把难缠的狐狸引进了就麻烦了。 “暮阳,我是个地府赌坊的坐庄人。再押场赌注如何?我给你一个魂魄,救你的幺子。” “赌什么?” “赌人心。” “要几颗?” “……” 丘比特一噎,用看痴傻儿的目光看着米竹,丝毫不掩饰话里的揶揄。 一手还勾着她的青丝。 “一孕傻三年。暮阳,你真傻。” “赌人心,赌你所救的那五个死物,会不会愿意将灵力还给你。心甘情愿地还给你。” 丘比特目光沉沉,金发映衬着她的白皙脸庞,却越显得苍白无血色。 情不自禁抱紧怀里嘤咛的小狐狸崽,米竹颔首。 无论如何,她做不到抛弃孩子。 “不胁迫地,收回五行灵力是吗?成交。” 丘比特红唇一扬,翘着腿坐在小案上,一手转着狼毫,一边将手伸进虚空。 竟是凭空出现空洞一片。 而她的手就这样伸进去,摸索着什么。 片刻,从虚空中拉出了一团蓝紫色的跳动魂魄,不由分说地塞进米竹怀里。 它便径直穿进那只没了呼吸的小兽里。 刹那间,那只冰凉的狐狸崽也张开了粉嫩的小嘴,嘤咛着。 米竹重重松了口气,眉眼含笑,沉浸在失而复得的喜悦中,不经意问道, “这小魂魄怎么不是白色而是蓝紫色?不会是什么穷凶极恶之徒吧?” 不禁忧心之后的日子。 而金发丘比特淡淡回道,“你觉得加仑穷凶极恶吗?” 加仑?这是什么意思? “你这是何意?这个魂魄——” 不待米竹问完,丘比特已经重新将狐狸皮囊穿到了腰部,一边拉扯,一边接过她的话。 继续道,“这个魂魄就是加仑。” “加仑怎么会变成魂魄……你杀了它?”
第99章 我的烙印 “我杀的?真是贼喊捉贼。在你当年跃下煞星旋涡时,加仑嗅不到你的气息,发疯似的在曼珠沙华花海中寻你的气息。” 丘比特歪着头看她,涂着紫红指蔻的手指一扬,将狐面又缝了回去。 而声音久久回荡。 “它把自己吃掉了 ——因为身上有你的气息。” 空气似乎在刹那间凝固,变得粘稠,丫的米竹呼吸一滞,似乎有什么堵在了咽喉。 怀里的白色棉麻被红蔻指尖拽出了褶皱。 早就昏迷了许久的两个接生婆才悠悠转醒,手脚并用地爬起。 她们也不知自己怎么就睡着了。 被丘比特夺舍的那一个,还抬起爪子挠了两下额头,总感觉有些头皮发疼。 待到缓过神,就向米竹伸手,想要来将新生儿抱出去给大人瞧。 “你们辛苦了,出去吧。” 榻上面色苍白,眼眶发红的女人安抚着呜咽出声的粉嫩狐狸,柔色将她笼罩。 她们也只好掀开竹帘,正准备出去,就被一个身影抢先。 水牧大步跨进船舱,手里捧着热粥。 “殿下。” 听到熟悉的声音,米竹顿时按捺不住汹涌的泪意,抱着孩子呜咽。 “殿下……” 将热粥搁在小案上,水牧拿着热棉布,轻轻擦拭她的脸和脖颈。 “对不起殿下,不会有下一次了,真的不会的……” 来不及瞧一眼自己盼了千百年的孩子,他将米竹揽在怀里。 可她似乎哭得更厉害,瘦削的肩背颤抖个不停。 已近深秋,枯叶瑟瑟挂树梢,铺满乌鸦湾的街道。 问斩白礼楠的日子也在逼近。 温府门口,温南风将一个锦盒递给米竹,“殿下一路走好。” 米竹颇为诧异,从他手中接过镶嵌珠玉的锦盒,啧啧赞叹。 “送礼?连盒子都这么金贵,里面装的什么?” “殿下路上打开,就知道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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