温南风摇着折扇,眉眼清浅卓卓,却是没有直接告诉她里面是什么。 反而岔开话题,“殿下,怎么不见那三只小狐狸?可别落在我这里了。” 提及那三只小狐狸,米竹眉眼柔色闪亮,转过身,展示那个小布囊。 巴掌大的布囊口还是有弹性的,架着三只小狐狸的脑袋。 “看,我亲手做的。三个抱不过来,这般才能雨露均沾,他们也乐意。” 米竹一个转身,三个毛绒绒的红脑袋也晃了一圈,咕咕咕地嘤咛。 温南风蹙眉,瞥了一眼不远处候在马车旁的赤发男人,从他眼里读出了不耐烦。 “……” 果然不论大的还是小的,都喜欢缠着殿下。 米竹手握锦盒,指尖用力便微微发红,桃花眼无神地望着那间她住过的七层高阁,才为难地开口。 “南风,事关火灵,我……” 话还未说完,两只乌黑的禽鸟滑翔而来,利爪抓在温南风的肩头。 黑豆豆般的眼睛瞅着米竹。 温南风面上才有了温和之色,因白礼楠而萎靡不振的眼才焕发亮色。 轻抚乌鸦脖子上的羽毛,他才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道,“殿下想说什么?火灵的什么事?” 顿时米竹再开不了口。 罢了,火灵晚些再收回。 艰涩地咽了咽,“无事,就是想说一声保重。你的儿孙们也保重。” 上了马车,米竹不曾掀开帘子往外看,而温南风久久驻足,望着徐徐而行的马车。 她失魂落魄的,手中的锦盒早已被掌心熨得温热,咔哒一声打开,里头是四只耳坠。 金色的,缀着红玉。 “为何送四只?” 米竹不禁转过头去问水牧,还用手指揉了揉他的耳垂,明明没有耳洞。 “殿下,温乌鸦怎么会送我东西。四只耳坠就是有意想借你之手,折腾我。” 水牧不动声色地给温南风扣帽子,手伸进米竹腰间的小布囊里,把三只小狐狸提溜出来。 放在地上。 “……” 米竹看得眼皮直跳,将一对耳坠给自己戴上,便俯身把孩子抱在腿上。 “南风的意思,大概是给小幺送的,女孩长大了总是在意容貌的。何况这耳坠的火灵气息很浓,护体还是可以的。” 她也没想到,加仑是女孩。或者说,只要能留在她身边,性别似乎无关紧要。 将另一对耳坠收起,米竹目光落在赤发男人的侧脸,那耳垂白皙。 “我替你穿个耳洞,如何?” “殿下此话当真?” “你不愿吗……” “不,我穿。” 米竹唇角漾起一丝弧度,伸手从左耳上取下红玉金耳坠,一手拂开孩子,让他们落在软榻上。 自己则凑在水牧身侧,碾揉他的左耳耳垂,抵着肌肤的尖尖一端用力一刺。 耳坠挂在了他的左耳。 米竹心底踏实了几分,捧着他的下颚,欢快在他耳上落下一吻。 “我的烙印。” 覆着狐狸指尖的手掌轻抚左耳,闺阁女子款式的耳坠被烧弯,直接成了环式。 单耳环散发着不羁的气息。 水牧伸手吊起三只小狐狸的大耳朵,将它们倒着插进米竹腰间的小布囊。 三条炸毛的尾巴垂在外头。 米竹正要制止,双手手腕被他一握,顿时挣脱不了,迷惑不解地仰视着他。 水牧垂下的眼线长而不密,轻颤着,“殿下是不死之身,连疤痕都不会留。可我也想留个烙印。” 怎么留?要她天天被咬出血? 一阵战栗,米竹摇着头后仰。 红色发丝漾起,又洒在了腰际,水牧俯身在她身前,尖牙抵在她的心口。 “嘶——” 一丝疼痛过后,他还不忘舔舐止血,望着米竹心口那一点朱砂痣般的痕迹,尾巴轻晃。 米竹低头一看,一枚朱砂痣赫然出现在心口的位置。 “这是你的血?你挑破我一层皮,就为了放滴血进来?” 顿时无话可说,方才那一丝疼痛还不至于出血,那心口这一滴就是他的了。 水牧的沉默不语便是答案。 此时布囊里,三只小狐狸凭一己之力将头翻转过来,用冒着精光的大眼睛瞅着父母亲。 又被水牧一把翻回去。 “……” 待到它们再吭哧吭哧地转回来,就看见狐狸爹的尾巴炸开了花,艳得似三月花。 而娘亲的怀抱也变得滚烫。 由此得出了结论:狐狸爹开心了,娘亲就是暖暖的。 “殿下,我们回浮屠宫,或是寻个僻静的小镇……” “不,水牧。我们往回走,回到最初的位置。” 而最初的便是水牧,将水灵留到最后再收回,再多与他共度几日就好。 米竹垂首,不敢看身旁之人。
第100章 招魂 “殿下想做什么?” “神力不该滞留在凡间,我所赐出的灵力不容于世,现下要拿回来。” 米竹忐忑,一手同三只小狐狸玩闹,撩他们的尾巴,丝毫不敢抬头看身侧的人。 安静了片刻,水牧轻轻应了一声,“嗯。” 默契地,二人均没有提及如何处置水灵,是否连他身上的那一份灵力也要收回。 马车停在了戈壁滩上,他们在狮铜窟的废墟中下了车,迎着风沙。 黄沙漫天的斗兽场上,那一具罗刹的狮子骨架还在,沙漠荆棘玫瑰爬满白骨。 “别来无恙,米竹姑娘。” 声音从高台上传来,米竹抬头望去,一个白袍男人站在观望台,他的脸上带疤,一路蔓延进衣襟。 是故人,倒是意外他还留在狮铜窟。 她的叹息声在戈壁滩上被研磨在风沙里,“无厄,许久不见。” 齐聚唯一能住人的观望台,无厄看着站在桌案上的几只红毛狐狸,哑然失笑,艳羡的目光沉沉。 久居戈壁,历经风沙,他的声音愈发沙哑沧桑,“米竹姑娘的孩子都这么大了。真是羡煞旁人。” 水牧一手挡在桌边,将差点摔下桌的小狐狸扒拉回去,同无厄说道:“此次,我们是回来招魂的。” “招魂,是招——招何人?” 无厄猛地站起,急切得声音都不稳,既然是招魂,是不是可以再见到姬潇? 可惜米竹一手按下他的肩,让他坐回柴椅上。 “招的是狮铜窟的故人,尚在地府等下一轮转世的魂,才能招得回来。” 失魂落魄的,无厄隔了片刻才想起来问他们招魂干什么。 “篡改过去,抹去一些不必要的细枝末节。” 目光沉沉,米竹将眼合上,周身涌动起金光银丝,缭绕着她合十的手掌。 招魂开始了。 水牧旋即起身,象征性地将三只小狐狸托起塞进无厄怀里,轻声道:“殿下想托你照顾好这三个小崽子。但——” 凑近他的耳畔,水牧刻意压低了声音。 “若是你想跟我们回到百年前的狮铜窟,便抓好我的袖子。” 反正那三个崽在沙漠上也死不了,免得养成三个粘人精,像膏药般天天黏着殿下。 无厄瞥了一眼桌案,娇小的那只狐狸咬着她两个兄长的尾巴,已经爬下了桌。 看得他眼皮直跳。若是留下来,还得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能耐照顾好这三只小妖。 默默伸手抓住了水牧的衣袖。 …… 卷入招魂阵,三人各抓一个与之匹配的魂灵,甘愿献舍。 再睁眼,米竹正端坐在轿子里,手里还摇着团扇,四周是一派奢靡的轿子内饰。 掩唇发笑,“倒是招来了个贵族小姐的魂。” 轿子的花帘从外被掀开,一个丫鬟低眉顺眼道:“小姐,奴隶场到了,主家请您下轿挑选。” “嗯。” 应了一声,米竹抚平暗绿织金群的褶子,摇着团扇,被两个丫鬟搀扶着下轿。 黄沙打在伞上,狮铜窟最恢宏的奴隶买卖场里昏暗不堪,铁锈掺杂着血腥气。 一排满身伤痕的男性奴隶戴着镣铐,跪在米竹面上,垂首凝视双膝,他们凌乱的长发沾着沙土。 米竹以团扇遮面,来回看了两次,愣是认不出该选的是哪个。 倏然间,一个奴隶仰起头直视她,杀戮气息过重的脸上还有抓痕。 一张锋利有棱角的脸上没有过多情绪,却是单手扼住身后一个小厮的脖子,将人压倒在地。 小厮从未料到这个奴隶会突然反攻,还攻击自己,明明他什么也没干,既不是训练奴隶的,也不是贵族。 杀他干什么! 场面一度混乱,贵族将长鞭一扬,那个奴隶的后背被打出深红血痕,可还是死死掐着小厮的脖颈不肯松手。 直到小厮断了气。 突然暴起的奴隶才转身,任由贵族将他按倒,又重新跪在地上,目光却落在米竹脸上。 米竹肆无忌惮地与他对视,脑海中有声音在叫嚣,是那个招来的魂在喊。 〖就是他!杀了他!〗 虽不明白为何那个寄宿在她体内的鬼魂这般失控,但米竹也知道找到了——那个引起风云的奴隶。 暗自掐断与鬼魂女人的联系,米竹笑道:“就这个奴隶了,买账。” 踱步两个来回,角落里的另一个奴隶吸引她的目光,因为那头红发,以及明晃晃的直勾勾的哀怨眼神。 “还有这一个,也买下来。” 笑着用团扇挑起红发奴隶的下巴,水牧的脸上阴鹜得能滴出水。 怎么他就抓到了一个奴隶的魂呢? 经营奴隶场的主家喜笑颜开,爽快利落地在契约上签字画押,从丫鬟手中接过沉甸甸的金银。 握着铁链一拽,水牧和那个刚杀了人的奴隶应声而出,两个赤着上身的男人跪在米竹脚边。 贵族主家的眼神飘忽着扫在她的细长脖颈,讲着相关事宜。 “这个唤作己刃,原先那个唤作戊刃,他们可都是奴隶场的佼佼者,小姐真有眼光……” 声音一顿,他才发现水牧的红发,微微蹙眉。似乎先前的己刃便是这样怪异的发色?之前竟然不觉的奇怪呢。 而且水牧身上遒劲的肌理没有伤痕,更让这贵族困惑不已。 似乎哪里不对,又哪里都对。 米竹不动声色地接过他的话,“是了,都是有用的,待到明日斗兽,可得帮我拿头筹。” “自然自然,戊刃可是一把好手。” 主家不再纠结,收了钱就去迎下一个买奴隶的公子小姐了。 米竹也接过镣铐的钥匙,将水牧脖子上的枷锁卸下,过分白皙的手掌抚在脏兮兮的脸上。 一点点替他擦去泥垢,温声细语着:“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?怪惹人心疼的。” 顿时场内其他贵族愣住,说不出一句话,小姐们以帕子捂嘴,公子们眉头紧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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