怔愣着,吴清风的手臂隔着薄薄的一层衣料,直接触在她体温滚烫的膝弯。 这一回终于知道她为何突然能饮酒,能正面唇枪舌战,能当堂喂他吃东西撩人于无形了——果真是惑人狐妖。 两人各有一番思量,屋外响起来敲门声,继而是小厮的声音传来,“姑爷今夜还是宿在书房吗?小的给您添架小榻吧。” 小厮摇头,轻轻叹了口气。姑爷这不争不抢的好命就要到头来。小姐已经下令,膳房不必再禁鱼——昔日小姐可是生怕姑爷睹物伤怀,除非办酒宴,都不会出现鱼,还定要切成鱼丝不让看出来。 屋内久久没有回应。 “姑爷?” “去办吧,搬架大一些的矮榻——” 吴清风僵着手臂,感受着覆盖在唇上的手掌,那带着比人的体温要高出一些的狐狸体温,意外的温暖。就是脖子被狐狸尾扫得有些发痒。 望着怀里女子警告的眼神,以及微微露出的尖牙,他不得不改口:“——不必了,我今夜不歇。” 得了他的吩咐,守夜的小厮再度惋惜地叹气,转身离开。 屋外脚步声渐远,幺幺抬手轻拍他的脸,微微拔高了音量,“夫君对长了尾巴的人见怪不怪了?还不把我放下来!” 应声松手,吴清风退开两步,将手背在身后,也还是在止不住地发颤。 直到幺幺大摇大摆地拖着长长的赤色尾巴,走到了屏风一侧,一手抚在框木上回望他,眼里杂糅着复杂的情绪。似怒似悔,还有些——不舍? 转身大步流星,趁着巡夜的小厮还没训到书房,她如来时那般溜走了,留下满屋花酿香气。 吴清风一手撑在桌案上久久不动,又猛地伸手将瓷瓶中的那团揉得发皱的纸掏了出来,平铺在桌上,接着月光。眼底映出霜白色的满桌月色,他轻声发笑。 指尖抵在被划掉的那一句〖换了个人?荒诞有趣。〗来回摩挲。 “她不是高家小姐……哈,她不是高家小姐。” 至于妖,他早已见过一尾化形的银蛇,再多一只赤狐妖又能怎么样?这一桩满是契纸般的婚事有些不同了,她不是银蛇为他“精挑细选”的,助他摆脱贱籍的高家小姐。 吴清风攥着纸,整个人浸在月色中。 次日凉亭,米竹借着柳家主母的身份递了帖子,才进了高家。没料到见女儿一面九曲回环的难。 待她摇着团扇,在一众丫鬟的簇拥下来到高家后院,就远远看见避暑亭下翘着腿的幺幺,已经端正地坐在她一旁的清冷男子。夫妻二人怎么看都不相配。 “怪哉。” 米竹轻叹。她可记得,吴清风这一世与高家小姐相敬如宾一生,儿女双全各自成家后才慷慨赴死。可不知道除了书房,他竟还会来后院的长亭。 有意思。
第149章 看清了,很漂亮 长亭里檐角被阳光笼罩上一片淡黄暖色,一只只圆嘟嘟的鸟雀在八角屋檐上蹦来蹦去,叽叽喳喳的声音被长亭下的说话声掩盖。 “你怎么过来了?” 幺幺惊诧,刚睡醒的声音带着点鼻音,少了往日的犀利尖锐感。 一抬眼就看见吴清风坐在石凳上,一手撩着衣袖,一手握着汤匙,正在拨弄那一小碗的银耳莲子羹。他正垂眼盯着那一碗清透的羹汤,有一下没一下地搅拌着,似乎并不想吃,只是单纯无事可做,在打发时间。 听见幺幺的声音,他才将瓷碗从石桌上端起来,舀起一勺晶莹剔透的银耳莲子羹想往嘴里送,一边淡定道:“夫人……你说过我在这府里能随意走动的。” 偏白的唇微张,他将那勺羹送进了嘴里,稍过片刻才惊觉不对劲。 又甜又腥的银耳莲子羹味简直在刺杀他的味蕾,但又不好意思当面吐出来,吴清风愣是囫囵吞下,咳个不停。 一边咳着,声音急促:“这是……鱼还是银耳……咳咳!” “偷吃我的东西,还敢嫌不合胃口。都道高家姑爷唯唯诺诺,我倒是觉得你过得自在,想要什么没有。” 一手撑在长椅的靠背栏杆,幺幺起身倚靠在其上,暑气将她蒸得肤色发粉,两弯袖子撩到了手臂上。刚说完,她又觉得不妥,低声再补了两句:“随你去了。想做什么自己一边去。” “是么?” 吴清风端着银耳莲子羹的手微微发紧,偏过头看她,“夫人先前都是直接命人将莲子羹送到书房的。现在倒是两日没有尝到了,我只是有些怀念。” 幺幺听得心虚,默不作声的将目光收回。 怎么突然总是直视她,先前可不敢这般明晃晃地直视她的。一阵心烦意乱,她伸腿,正要赤脚踏在长亭的石砖地上时,就猝不及防地踩在了一只黑色长靴的鞋面上。 幺幺诧异地抬眼望向他,声音略带迷惑:“做甚?昨夜没看清我是个什么吗?还敢来招惹我。” “看清了,很漂亮。” 一双眼尾上扬的清亮眸子望着她,低低的嗓音带着微不可察的愉悦,见她惊愕得红唇微张,吴清风轻笑,“你的模样,是照着我夫人捏出来的吗?” 就像勾栏话本中所说的那样,狐妖照着女子的模样画皮,为祸人间。 算是听出来吴清风的意思,幺幺冷笑一声,“是啊——我把你夫人生吞了,你能怎么样。” 好在这是银蛇的识海。在吴清风眼中,高小姐一直是她的模样,只是突然在这两日变得狂野。 幺幺说完才暗自懊恼自己犯浑。竟然会因为他在挂念高家小姐而恼怒,他本来就是高姐小姐先看上的人,他本来就是高家招进来的女婿。是高家先将他从低微的泥塘中捞出来的……啧。 “生吞了啊……” 清朗的声音比先前听过的要响亮一些些,吴清风微微偏着头看她,目光若有若无落在她身上,也不戳穿,继续道:“那你是为我而来的吗?” 怎么可能吃了高小姐呢。 在他还是一户商贾家中的奴才时,出海打鱼便常听那尾银蛇叨叨念念,他说过妖不轻易杀人,妖也不能化形出千人面孔。 不论是谁,这桩婚事都没那么古板了,甚至有点有意思了。 “那倒是为你而来的。” 幺幺瞥了一眼不得不敷衍回应,从黑色长靴到墨色衣袍,再到白皙脖颈,那个轮廓都泛着暖色的男子正扬着唇角,目光灼灼落在她身上,似乎能将她灼个洞出来,对视时才猛地收回目光。 怎么回事。 赤脚踩着石砖上,幺幺脚趾露在外面,有些不自在地卷了卷粉珠脚趾,太阳穴跳个不停,面色变得得比绕长亭的白花还要苍白,险些栽倒。 眼前在清晰是,自己又坐回了长廊上,一条胳膊搭在吴清风肩上,两只沾了灰的脚被他掌在手里,将沙粒带到了他的衣袍上。 他触着眉头,神色并不是那么淡定:“硌到了什么,还是被什么东西咬到了?怎么妖都不喜欢穿鞋子。” “无事,就是有些头疼。”幺幺低声回应,那双眼里有些空洞,正呆呆愣愣的望着他的侧颜,不知在想些什么,突然伸手拂去他发上的一瓣落花,“想喝莲子羹,带鱼的那种。” “什么?” 吴清风有些发愣,偏过脸垂眸看她,带着几分探究,想从她的眼里瞧出狡黠,奈何那双漂亮的眼眸只是直勾勾的与他对望。 “……好” 虽然不知她为什么突然如此,但还是径直将石桌上的那碗银耳莲子羹端起来,一手舀起晶莹剔透的银耳特意捞了鱼丝,轻轻凑到她的唇边,好心提醒:“这莲子羹我已经用过了,若是觉得不妥——” 话还未说完,幺幺已经张嘴一口含住了勺子,狐狸尾从裙摆下垂出来,耷拉在地上蹭到了灰。 吴清风握着勺子,墨色的瞳孔微微竖起,往下一瞥,看见那条赤色的尾巴一晃一晃,不禁失笑。继而不动声色地将那条尾巴从地上拖起,搭在大腿上,免得沾到了地上的灰。 余光还留意着长亭外那一长队的花花绿绿的女子,用自己的身体遮挡着夭夭,不让其他人的目光透过来。 米竹站在九曲回环的长廊上,隔着数尺远望着那两人,一尾银蛇从宽松的袖口中探出头来,鲜红的蛇信子正嘶嘶嘶吐着,两个墨色的痘痘眼也盯着长亭下的两人。 簇拥着她的一群丫鬟不明所以,毕竟这位夫人已经在此地站了许久,明明说是要来寻高小姐叙旧的,怎么一直候在这长亭外?抬眼一看,才发现这位夫人的手腕上盘着一条银蛇! “啊!是蛇!有蛇,快来人了啊!” “夫,夫人别动……夫人别过来……啊啊!” 无人上前,反而是一步步地往后退,一边慌乱地张望着招呼人来帮忙,丫鬟将手护在身前,惊得花容失色。几尺宽的长廊顿时拥挤了起来,她们一股脑地往旁退去。 米族不禁拧起眉头,往旁躲了躲,才淡定地抬起手,将食指竖在朱唇上。 “嘘——”
第150章 书房都拆了 那尾银蛇的鳞片就在阳光下一闪一闪的晃了别人的眼,盘在那一截白皙的手腕上的蛇身灵活的耸动,脑袋就这么绕着米竹的手腕而上,蛇身立着,依旧在张望着那个长亭。 长亭下,红发女子小腿搭在吴青峰的大腿上,正目光灼灼地盯着他,丝毫不避讳远隔长廊外,正有一群惊慌失措的丫鬟。 良久,银蛇又钻回了米竹的袖子,蛇身绕着她那一截细长的手腕缠了起来,鳞片闪闪跟一节护腕似的。 米竹见它这模样,低声笑道:“这一回信了吧?恩爱夫妻哪需你操心。” 话刚说完就显然感受到手腕被紧紧圈住,力道紧了起来,估计是那尾银蛇又在幼稚地较劲,正绞着她的手腕,米竹只好敷衍道:“行了行了,是我见识短浅,多亏了你牵的红线。才有今日这般琴瑟和鸣。” 而原先一同随她来的贴身丫鬟以及领路的高府婢子,正以她为中心散成一圈,手掌捂着唇,目光时不时落在她衣袖下的那节鳞片闪闪发光的蛇身,面上的惊愕之色还没褪去。 这柳夫人怎么会养这样的东西?还一个劲的同蛇说话,看来得同老爷少爷禀报一下了,得给夫人寻个大夫。 米竹转过身,那一圈花花绿绿的娇柔女子顿时闪开一条道让她过去,惊魂未定时又听她说道:“今日是我来得不巧了,高小姐同姑爷似乎还有话要说。晚些再将这簪子给你家小姐。” 说着,她抬手将发间的一只桃花纹路的璎珞金簪拔出,递给一个翠色衣裳的高家婢子。继而看向自己带来的贴身丫鬟,“走罢,打道回府。” 此话一出,随她而来的柳家丫鬟才松了口气,紧紧跟在她身后几步远,亦步亦趋地绕出长廊。 就快要踏出这所宜人的园子之时,米竹猝然顿足,拧着眉心望向那座长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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