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是凰族中人,不论你信与否,我都不会害自己的臣民。” “但,幻清于你,绝非良配。” 姒羽此刻已经完全听不进余绯的话,十指死死地抠着地面,指尖泛白。 殿外,闻砚静静地站着,殿内的争执仿佛未入他耳,依旧是那般秋意微凉的姿态,落刑攀在闻砚的左耳上,小蛇头不安分地动着。 “主人,您说的果真不错,连一个小族之女都敢朝她这么叫嚣,好可怜的小鸟。” 闻砚目光眺望着远处,无声地默认。 片刻,男人轻轻启唇:“落刑,有人来了。” 落刑闻言,不疑有他,咻地藏到了闻砚耳后,憋低了声音,悄悄问:“主人,谁来了?” “是你!” 幻清刚跨入余绯的院子,便见到闻砚站在大殿门口,他一眼就认出了这是在戈壁将他打伤又消失之人,一时间胸口又隐隐作痛起来。 闻砚懒懒地动了动脚,抬眼看着又惊又怒的幻清,扯着嘴角:“是我。” 幻清被他主人家的气势气得气结,道:“你是谁,为何会在此处,你有什么图谋!?” 闻砚不欲与他多费口舌:“图谋?比不上你。” “你......!” “幻清?你怎么来了。”余绯听到声音,踏出大殿,未曾想到他会突然到来,侧身挡在闻砚身前。 闻砚看着挡在身前小小的背影,根本不足以遮住他高大的身体,目光微闪。 与他们相对而立的幻清被余绯将这陌生男子护在身后的一幕刺痛,上前一步,冲着余绯道:“绯绯,过来!你可知他......” 在闻砚不起波澜的注视和余绯的不解的表情下,幻清忽然停了下来。 不行,不能将在戈壁发生的事情告诉余绯,否则无法解释他为什么会在那里。 “他怎么了?”余绯见他停住,反问道。 闻砚搭腔,语气真诚:“我怎了?” 不见一点被揭穿的担忧,大有“有本事你就说”的意思。 幻清胸口郁结,呼出一口气,连声音都低了下去,放弃了:“他......他是何人?” “他是我的朋友。” 余绯语气温文,转身对闻砚说:“你先去休息吧。” 闻砚点点头,不掺和她的事,朝院外走去。 在经过幻清时,不显著地放慢了脚步,微微侧头,俊逸的侧脸轮廓分明。 幻清身畔,男人低沉的嗓音拿捏着人心:“真是兄妹情深啊。” 风过,闻砚已经提步离开,留在原地的幻清后背惊出一身冷汗,担忧于他知道自己与余绯的关系的同时,更忧虑于他是否已经把在戈壁滩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余绯。 “幻清?”余绯走上前,圆眸里的询问含着淡淡的关切,“你怎么了?” 幻清松了口气,看这样子,余绯还不知道。 他拿出兄长的姿态,盯着余绯,道:“余绯,你怎能随随便便将人带回家?做少主这么些年了,怎的连最起码的警惕心都没有?” 余绯摸了摸鼻尖,不知道该如何向他解释,只道:“唉你就别操心了,是信得过的人。” 说完,不仅幻清愣了,连余绯自己也愣住了。 大半月前,她见幻清时,还对幻清说他是唯一信任之人,可如今才过多久,她的潜意识里,就已经将闻砚也划为了信得过之人。 幻清来了气:“怎么就信得过了,余绯,你简直胡闹!” 余绯本就被姒羽搅和得心绪不佳,这下幻清又不分青红皂白地冲她生气,眼角和嘴角一下子耷拉下来,臭着一张脸,言简意赅道:“在誓山,是他救的我。” 幻清哑口无言,气势陡然弱了下来,手抬在空中想去拉她,可碰也不是,不碰也不是。 余绯将他扔在身后,自顾自往殿内走着。 幻清亦步亦趋地跟着她,有气无力又慌张地解释着:“绯绯,那时候我被父君关了禁闭,若非如此,我肯定第一时间来找你,怎会让你受这么多苦,你别生哥的气了。” 余绯正色:“我不曾因此生气,只是你不该随意置喙我的朋友。” “.....是,哥只是怕你被有心之人利用。” 余绯没有回答他这句话,而是将他带到了还坐在大殿内泫然欲泣的姒羽跟前,转身道:“正好你也来了。” 姒羽沉静在悲伤里,直到面前覆了两道影子,才挂着眼泪抬起头,在看清幻清的那一刹那双手慌乱抬起,无章地擦拭着泪痕,起身偏过头,不看正注视着她的幻清。 “这是怎么了?”幻清问。 余绯又将解除婚约的事情对幻清说了一遍,对此,幻清的反应平淡多了,他只是怔愣了几秒,问:“为何?” 余绯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,见他一直盯着眼睛红肿的姒羽,道:“凰族失势,姑父早就传讯和我提过此事。” 此事不假,幻主在凰族落败后不久,就来讯想解除婚约,余绯觉得幻族太落井下石,如此轻蔑凰族,将姒羽弃置不顾,就算真正联姻,姒羽和凰族也会被他们欺凌。 所以这婚事定是要解的,但绝不能这么轻易。 否则幻族未免也欺人太甚。 于是她拒绝了幻主,一拖再拖,让幻主干着急,直到如今,因为闻砚那一番话,余绯才做了决定。 此言一出,幻清和姒羽都明白了。 这是幻主与少主定下的事情,并非余绯空口白牙胡说的,姒羽彻底没了希望,转身朝余绯微微一礼,拖着沉重的步子往外走去。 余绯虽已和她决裂,到底也不太忍心,她问幻清:“解除婚约对她影响不小,你打算如何?” 余绯鲜少以如此语气对幻清说话,幻清心里觉得不对味儿,却也没多想,顺着余绯的话道:“回去我会命人备厚礼,送至她府上,莫要叫旁人因此欺辱了她才好。” 余绯点头,两人之间一时相顾无言。 “绯绯。”幻清觉得余绯状态不对,想着戈壁中发生的事,还是有些担忧,试探道:“你那位朋友,看起来不像是寻常人。” 余绯:“他的确有些本事。” “别怪哥哥多嘴,哥哥只是担心你的安危,他的底细你可查清楚了?” 大殿屋顶,闻砚坐在高高的屋脊上,耳边是风过带来的兄妹俩的对话。 他本是听了余绯的话先回去,可走到一半,心里想着幻清对他的防备和余绯先前看不出态度的反应,抬起的脚就怎么也落不下去了。 余绯是会听幻清的话对他有所戒备,还是信他。 闻砚心中不敢肯定。 落刑从他耳后钻出来,两人相伴这么多年,怎么也有些默契,小蛇吐吐信,道:“大人,既然担心那小鸟会把你赶走,不如再回去听听。” 闻砚捏了捏眉骨:“并非是担心她会把我赶走。” 落刑不答,又问:“回去听听?” 于是,此时坐在屋脊上的一人一蛇,仔细地听着兄妹俩的墙角。 “大人,我发现您如今总是悄悄摸摸地做事,不似从前那般大方光明了。” 这话也就落刑敢说。 闻砚冷冷地睨他一眼,语气不善:“是你想来听。” “怎么成了是我了?” “你说的,回来听听。” 落刑着急:“那分明是您......” “是你。” 落刑自知不可忤逆大人,便撅着个蛇尾朝着闻砚,闷闷不乐。 殿内的对话还在继续。 “余绯,事关你的安危,不可儿戏。我从未见过他,可他身上的气息却不一般,六界天骄,哪位不曾露过面?他来历不明,如若他对你不利,又或是会为你带来祸端,那么以你如今的处境,应付三族都有些吃力,如何再抽出精力来应付旁的事?” 倒挺会说。 闻砚长指拂过尖锐的瓦片,等待着余绯的回答。 余绯虽不赞同幻清对闻砚的态度,但不得不承认幻清所言,的确是为她考虑的。 她起先收留闻砚的本意是治好他的伤,以还四季禁地中他救她的恩情,虽然其中也不乏她喜爱梧桐花的原因,但余绯并没有长久留他的意思。 可后来,他赠她梧桐果,让她在誓山化险为夷,伤好了也不急着走,现在又要赠她灵脉。 两人之间的相处多了起来,闻砚也未招来什么祸事,说白了,神海梧桐花,除了神海的人找上门来讨要,也惹不来什么坏事。 余绯便也渐渐不再提让闻砚走的事。 可说到底,闻砚终归不是凰族的人。 她仔细想了想,道:“幻清,我明白你的意思,但他帮了我很多,于我而言已然是值得信任的朋友,我身边有太多背刺的事,我不能如他们一样,仅仅因为他不似寻常人,便对他有所怀疑、赶他走。” 余绯说得真心,连幻清都沉默了下来。 “放心,若是有一日他真的会让我身陷困境,我会第一个让他走,不会留情。” 这一句话其实没有说的必要,可她为了让幻清放下对闻砚的防备,还是添上了。 当然,也都传进了闻砚的耳中。 男人划过瓦片的指尖微微顿痛,他移开手,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,不知在想着什么。 落刑转过身来,对闻砚遗憾道:“大人,她对您也不是那么信任!” 闻砚觑着他,像是嫌他多嘴:“耳朵不好便去治治。” 她明明说了他是“值得信任的朋友”和“不会赶他走”。 这就足够了,闻砚将话听进了心里。 至于她说的让她身陷困境的事,闻砚还不至于要去祸害一个孑然一生的小姑娘。 是只懂得分析安危局势的小凤凰,人不为己天诛地灭,闻砚也并未觉得有何不妥。 况且,他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因他而发生。 “......大人,我本就没有耳朵呀。”落刑委屈。 “嗯。”闻砚心情渐佳,捏起落刑起身,几步就下了屋顶,轻言浅笑道:“怪不得与我听的不一样。”
第二十六章 神海, 清晔岛。 天下无秋,渐入深冬。 空中洋洋洒洒的落雪总是飘个没完,梦冥的寝居更是离谱, 因着她这个冬神在这儿,雪花如鹅毛般铺天盖地, 厚厚的积雪堆在院落里, 将门都埋了大半。 祝康刚走近, 梦冥屋中就传出噼里啪啦瓷器砸落在地的声音,闹哄哄的,他微微一愣, 快步上前, 还未及近,大门便自内被打开。 屋外的积雪没了支撑,摇摇欲坠地晃了晃,像是决堤般向里倾泻而去。 祝康来不及说什么,眼前就闪过一影, 他反应极快地避过,看到天禄满脸惊恐, 不顾胳膊上伤口崩裂地夺门而出,却又一头栽倒在雪地中。 祝康:“......发生什么事。” 梦冥环着胸,慢条斯理地走出来,在陷在雪地中的天禄前停下, 白皙的五指拈着他的后领轻轻一动,天禄就被提了起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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