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终于……”楚在霜长叹一声,懊恼道,“现在就我没法自己飞,导致他们跟带小孩一样,都轮流载我一段路。” 自从多年前,她发现圆柱壁画内的修魔古文,另一半道心才正式开始修行。刚掉进去时,她稍微聚气就突破四叶初期,但随着进出圆柱的次数越来越多,修为提升反而越来越不明显,又变得缓慢如龟爬,好长时间都没效果。 仔细想来,她最初三次进阶跟通天塔脱不了干系,三叶后期是爬到塔顶,四叶初期是进入圆柱,看来彻底将塔内灵气挖掘干净。 离塔后,她自主修行就慢很多,眼看同伴们陆续进阶五叶,连苏红栗和李荆芥都独自御剑,自己却只能干瞪眼,时常感到很不方便。 明明修炼年数差不多,但由于是仙魔道心,她总无端落后一截,着急也没什么用。 [实在不行让那谁载你,我看他早习惯,不也没有意见。] “怎么又来了?不是说不提他吗?”楚在霜挑眉,“靠人飞还是没自己飞方便。” [但你要是自己飞,还得跟他们解释,修为如何进阶五叶,还不如让他载你呢。]小释嘀咕,[你究竟要别扭到何时,要我说没什么大事,不就是月圆时撞破他……] “好啦——”楚在霜慌忙叫停,她四下张望一番,莫名就羞愤起来,“不是说不提么?” [你表现得那么明显,早晚会被他发现的!] “不可能。”她瞄向旁边拆开的千纸鹤,思及许久未见的某人,心虚道,“……你就盼我点好吧。” 只要斐望淮还没回来,她依旧能埋头装死,将烦心事抛在脑后,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。 这些年来,楚在霜和斐望淮在莲华宗形影不离,只要各自师门没事情,闲下来就会品茶弈棋,不然分食糖桂花包,偶尔还会结伴任务。正因如此,李荆芥时常出言取笑,说他们就像没别的好友,连自己和苏红栗都是顺带的。 最初,楚在霜并未将同门调侃放在心上,她照旧跟斐望淮拌嘴打闹,偶尔跟他分享闲书见解,收到他下山时买的凡人小玩意儿,相约在树下和塔内对弈,跟从前并没什么两样。 直至孤星山的月圆夜,她没收到他千纸鹤回信,怀揣着好奇心上山寻人,却在冰冷瀑布的礁石后听到一连串轻喘。 礁石外,流水冲刷他宽阔挺直的后背,轻薄衣料被浸得透明,露出饱含力量的身体线条,连带他肌肤都润如白玉。他完全将自己置于水中,细流顺着微动的喉结向下,落在隐现淡青经脉的手背,滴滴答答,淋淋漓漓。 月华满天,清水四溅,往常银冠束发、衣冠楚楚的俊美男修,此时却在清辉寒夜中披散墨色湿发。他漆黑睫毛也被晶莹打湿,倏忽间透露几分脆弱感,不再有往常面具般的完美。 巨大水声掩盖他压抑的呻吟,偏偏她用无我剑探得一清二楚。 他在动情时刻都是隐忍的,却更有一种风流旖旎,像神祇从云端跌落,终于沾染上七情六欲。亦或者,他根本就不是神,骨子里勾魂夺魄,砸碎表象的疏离温雅,是夜色中吸人精魂的魅,只是白日披着道貌岸然的外衣。 月圆夜,他的声音低沉惑人,传进耳中犹如火烧,彻底驱散深夜的冷意。 她忘记是否面红耳赤,从孤星山落荒而逃,没敢告诉任何人此事。昔日好友在她心中印象变化,不再像小释般无所谓男女,她窥破他月圆夜秘密,同时在心底留下烙印。 斐望淮当初话说早了,他觉得她不会在乎他血统,但她却忘不了他魅的身份。魅会在月色中引无知者上钩,就像她在水潭边受到蛊惑。 那些书中香艳的字句,原以为早就抛在脑后,却被月圆夜之景激活,时不时涌上来侵扰自己,连带翻出曾经某些阴暗邪恶的想法。 她大概也不像外表般纯洁无暇,只是他们交往纯粹,她自然就表现天真。 但他展露出不纯,她也会变得不纯,一如交叠晃动的光影,难舍难分。 好在无我剑不会被发现,他当晚没察觉她的存在。 这是最值得庆幸的事,她刻苦修炼果然有回报,不会被友人抓住她偷看他洗澡。 楚在霜颓丧倒地,她在心底推算日子,纠结道:“救命,能不能忘掉此事,到底该怎么办才好,现在见到他都怪怪的。” [又不是痛苦的事,为什么要忘掉?]小释大方开解,[能被你看到是他的荣幸,就当检查一番他修行成效,看看他练剑有没有健体效果,千金方药修还经常看人身子呢!] “你真是为变态之举找到清新脱俗的借口。” 心境一变,言行就变,楚在霜过去跟斐望淮毫无隔阂,但由于月圆夜一事扭捏起来,忽感双方亲密无间的相处有问题。她以前被人打趣也没事,现在却浑身不对劲,尝试跟他拉开距离。 但她想要后撤两步,却有另一人不愿意。 没过多久,不远处草地传来动静,躺地上的她一僵,感知到某人靠近,又不好跳起逃跑。 “为什么不回信?” 雪衣银扇,墨发高束,眼前容貌清绝的男子,不是斐望淮还能是谁。他唇角微弯,露出一丝笑意,问话语气温和,唯有那双漆黑眸子有点发凉。 楚在霜猛然坐起,她眨了眨眼,故作惊讶道:“什么时候回来的?” “刚刚。”斐望淮一瞥棋盘上拆开的千纸鹤,他眼看她避而不答,不依不饶地追问,“为什么不回信?” 如果他特意施术,可以用引魂银寻她方位,但她没法找到他,后来提出用千纸鹤传信。这是四人在浮游街寻觅的小玩意,他们用千纸鹤彼此联系,不会传重要信件,基本都是些闲话。 斐望淮最初颇感无趣,又见他们频频来送信,偶尔下山时折一两个,简要说两句自己近况。 谁料她闹着玩送信,现在却又不回信了。 楚在霜瞧他变脸,她目光闪躲,干巴巴道:“主要你下山任务多,每次都发那一两句,我也不知道回什么了。” 他每次送信就一两行,无非是时间、地点、任务,毫无新鲜事可言,不用拆都能猜到。 “这是怪我的意思了?”斐望淮质疑,“你以前不也能回一大堆?” “最近忙,没顾上,药田的事太多了。”楚在霜摆手,她为表真挚,还捧起千纸鹤,“你看看,我连我哥的信也没回,都还没来得及,你们就回来了。” 毕竟兄长对凡事都“无妨”,他也经常慢半拍回信,知道千纸鹤并非急事。 斐望淮将信将疑,总算不再追究此事,但显然还有点不悦。他瞧她起身时腰绳散开,随手扯过那根耷拉的红绳,正要将其拉紧编好,却见红绳被猛然一扯,硬生生从手中溜走。 他面色一怔,诧异地抬眼,不懂她何意。 楚在霜一把扯回腰绳,麻利地打出红花,洋洋自得道:“我现在会编了,编的比你要好,你编的不行了!” 他听对方自吹自擂,望向那朵红花绳结:“……没看出有什么差别。” 她伸出手来,佯装要碰他:“那我给你编一个。” 他果然避开:“不要,幼稚。” 楚在霜见他侧身,总算远离自己,微微松一口气。她如今心结未开,往常亲昵的动作,仔细揣摩都透露暧昧,再没法像少年时浑然天成、无拘无束,不可能肆无忌惮地等他近身,做出些系腰带或擦脸之事。 现在想来,她过去兴奋时还曾拉扯他,只是他身姿敏捷,总能迅速地躲开,显然比她更懂男女之防。 越回忆往事,越感到愧疚,为什么她有点流氓? 嘴上说他是好姐妹就算了,总不能真不把他视为男修。 究竟哪里出差错,难道是他们总弈棋闲谈,进行心识方面的交流,便忽略外在身体上差异。 不得不说,月圆夜的水潭彻底戳破一切,连带过去影影绰绰的东西,都在那晚显露无疑。 正是反思之时,她突感发髻微动,被惊得瞬间回神,猛地转过头来。 斐望淮不料她那么大反应,拈去垂云髻上的草叶,淡声道:“有杂草。” “……谢谢。” “你今天是哪里不舒服么?”他疑道,“看起来一惊一乍的。” “只是在想门派大比的事,据说岛内会进来很多人。”楚在霜忙道,“你回来时有没有看到岛内修士?山下热闹么?” “没有,据说过两日才正式开岛,但红尘泽有些变化,店面都布置起来了。” “那是不是该回烤鸭店看看,店里估计也会特别忙,不知道孙大娘怎么样。” “可以去看看。” 斐望淮任她插科打诨,又见她一溜烟往前蹿,不动声色拉开跟自己距离。他眼神晦暗下来,用指腹揉蹭草叶,感受杂草边缘的锋利感,没有出言点破她的异样。 真是好久不见的状况,让他回忆起初识她时,她也是避之不及的态度,跟现在如出一辙。 只是当时他不在乎她所想,非要强迫她留在学堂不可,被她闪躲也无所谓。但数年间点滴积累,再一朝退回到起点,恐怕就不合适了。 到底是哪里出错? 他应该只是最近下山一趟? 楚在霜在前跑,他跟在她身后,思忖近日的事。 她的发髻在微风中散乱,数根调皮的发丝轻飘,一如既往的自由自在。 这是他虚假的同门,这是他相伴数年的友人,这是他弈棋交心的知己。 这是穷其一生,必须杀死的人。 斐望淮见她在前方跑跑跳跳,明明是习以为常的画面,却觉得某处被挖去一块,让他涌生不适的怪异感。 这还是…… 还是什么呢? 无法用言语描绘二人此刻的疏离。 他对她的感情格外复杂,以至于稍微遗失部分,便会察觉胸腔内的空荡。
第五十一章 两人一前一后往前走,想要借莲华宗阵法,传送到红尘泽逛一圈。谁曾想还未抵达山门,就被门内弟子拦住去路,放眼望去如白浪滔滔,攒动人头将门派石碑淹没。 石碑上书“莲华宗”三个大字,字体遒劲有力、宛若蛟龙,仔细一看神识有感,能从中体会题字者的高深修为。据说,这是前任掌门所题,楚辰玥专程将其置于门前,只要出入莲华宗,必能看到此石碑。 楚在霜眼看山门前排长队,迷茫道:“这是干什么呢?” 斐望淮:“好像都是回来报名门派大比的弟子。” “望淮——” 人群中传来熟悉的男声,转身一看是李荆芥和苏红栗。 “果然是你。”李荆芥惊道,“要不是红栗说看见在霜,我刚都不敢确定,什么时候回来的?你不是随楚师兄去任务?” 斐望淮:“今日才回门里。” 楚在霜:“你们在这里做什么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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