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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还真够巧的。 余舒苗没有阻碍地穿墙而过，进入屋中查看。 “咦？”她看着胎光、爽灵、幽精三魂自那女婴体内飞出，升至半空中，疏忽消散。 守在屋外的余梁内心焦急，选择放手一搏，驱动万雷阵，将靠近的游魂灵怪尽数轰杀殆尽，剩下的见势不妙，一哄而散。 大概是一下子用掉了所有法力，他的神情颓然，鬓边居然出现了数根白发。 余梁仍未歇息，奔入屋中，将屋中的阴灵驱散后，也顾不上照料受到冲击而暂时昏迷过去的余舒泽，关心地看向满头冷汗的陈月萱。 陈月萱的身下一片血迹，又痛又累，没有足够的力气说话。 而那个刚出生的女婴浑身染血，不哭也不闹，却是没了呼吸。 三魂离体，只剩七魄，这具幼小的身躯没能产生意识，便与死了无异。 余梁见此情形，眉目间亦是一片哀戚之色，凭他的修为也无法救活这已然失了魂的人。 这不对啊。 余舒苗直愣愣地看着那个女婴，腰间有颗胎痣，和她一模一样。 如果这女婴失了三魂，甚至已经散去，找不回来了，那生龙活虎地活了十数年的她又是怎么回事？ 正在她惊疑之时，屋外又传来动静。 “谁？”余梁当即出门去看，生怕是那些阴灵再来索命。 余舒苗跟着飘了出。 一只金瞳黑猫奔逃至屋前，不过是眨眼的工夫，便化作一名红衣女子，趴在地上，浑身是伤。 余舒苗忽然觉得这年轻女子很是熟悉。 “姑娘，你……”余梁见她有伤，甚至魂魄受损已经开始往外散逸了，动了恻隐之心。 红衣女子只看向余梁，似在哀求救她一命。 余梁当下思虑片刻，问道：“我可否借你元魂一用？” 他是用术法探查了一遍，发现这名女子并非常人，亦非妖族，恐怕是仙或是魔。 她这具残破的身体已然无法继续承载她的三魂七魄，但只要在那三魂散出体外前收取，或许能救活他的女儿。 余舒苗在一旁看着，同样是想到了这种可能性，心往下沉去。 红衣女子闭上她那双金色的眼眸，轻轻地点了下头。 只要还留着些许元魂存在于世间，她就不会真正地死去。 余舒苗不知道她的想法，更不懂她为什么会答应自己爹爹这等无理的请求。 “多谢。”救那女婴之事却是迫在眉睫，余梁道谢后当即施法收取元魂。 三道光点脱离红衣女子的躯体，在经过余梁施法指引后凝为一枚琉璃魂珠，悬在她的心口之上。 红衣女子在三魂离体时便失去了意识，与此同时，她的七魄脱离躯体的约束，离体而去。 而她就这样带着嘴角那解脱般的微笑，化作尘埃，被风吹拂过后，什么都没剩下。 “不行……”余舒苗发出如梦呓般的低语，想要阻止余梁取走那枚琉璃魂珠去救那女婴。 即使那女婴就是她自己。 然而在记忆中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的，她无法改变这已然发生的事实。 余舒苗在这十数年中所形成的认知开始崩溃。 “如果，是这样的话……我应该是谁？” 回忆中的场景如潮水般退去，独留她在原地，恍惚间听到木屋内传出响亮的婴儿啼哭声，随后跟着一并消退了。 余舒苗又回到了那片黑暗之中。 她心绪紊乱，以至于那些原本只是缓缓浮动的光球也开始互相碰撞起来。 而她面前的那枚黑色光球在混乱中发生着异变，平滑的表面长出皮毛，卷曲起尾巴，随后伸展开四肢。 金色的猫瞳在黑暗中闪闪发亮。
第32章 沙海 余舒苗和这只金瞳黑猫大眼望小眼。 “我是阑夜。”黑猫打破沉默，率先开了口。 这猫说话声音还挺好听的，余舒苗想着，在一阵头疼后骤然记起这个名字曾在哪里听过。 在她进入锁魂阵后进入的那个幻境，不是属于她自己的记忆，而是阑夜的。 她终于把当时所遭遇却被遗忘的梦境给想起来了。 眼前的这只黑猫就是那红衣女子所化，她是魔族帝姬阑夜，而梦境中还有另一个人……九尾天狐，白宸。 这应该才是白宸想让她记起来的，要她亲眼去看的事。 “你为什么会在这里？”余舒苗都不知道自己是真的头疼，还是因为思绪混乱才导致的头疼了。 “你认出我了吗？”黑猫的声音很温柔，像是在安抚她的情绪，“我是魔族帝姬，不过，以我们之间的关系，你唤我阑夜就行。现下你看到的是我的本体，九命猫。” “你，我……”余舒苗抱住了头，“这到底是怎么回事？” 黑猫打量着四周，笑道：“你先随我离开此地，我们再慢慢说。” “能离开这里？”余舒苗当她是要带自己出去，眼前又没有其他能离开的办法，连连点头，“好呀。” 不知何时，她的脚下出现了一条由无数光点组成的路径，一直通往前方。 黑猫走在前面引路，很快就来到一扇门洞前。 余舒苗往门洞内看去，什么都看见，不由得心虚起来：“这对面是什么地方？” “跟我来。”黑猫只招呼了一声，率先跳入门洞，消失不见。 余舒苗没奈何，想着阑夜应该是不会害自己的，壮着胆子跨出一步。 不料门洞后竟是白茫茫一片虚空，她的身子顿时往下落去。 “我不会术法啊——”骤然而生的失重感令余舒苗挥舞着双手拖着长音乱叫。 也不知下坠了多久，终于停住了，余舒苗没等来意料之中因摔在地上而导致的疼痛感。 她从地上爬起身，拍去尘埃后举目四望。 身周是一片苍茫沙海，红金色的细沙铺延开去，形成座座起伏不定的沙丘。 被骗了。 余舒苗茫然地看着眼前这陌生的景象，突然冒出这么个想法。 这地方的风景是挺不错的，但根本就还是在幻境中嘛！ 可好像阑夜也只说了是离开那个漂浮着无数光球的怪地方，没说是离开幻境，是她自己想多了。 可是阑夜呢？ 余舒苗转了一圈，没见到那只黑猫，更没见到人。 那红金色的沙砾似乎在不停流动，没留下足迹，甚至连她刚才走过的那几步也逐渐消失了。 “阑夜，阑夜！你在哪？”余舒苗呼喊起来，但无人应答，四周空旷的连回音都没有。 可能是过来的时候走散了，总之，她现在被丢在这里孤立无援。 余舒苗下意识地摸了摸手指上戴着的指环，这才想起这指环在刚搬去山庄遭遇树妖的那天，吸收过不少令狐离释放出的火焰。 可现在她被困在这里，这狐火术也没办法助她离开。指环就沦为了寻常之物，顶多就是好看些。 早知道就直接对白宸用了，能吓一吓他也好，说不定就可以躲过这劫。 不知道令狐离现在情况如何。 余舒苗晃了晃头。 她身陷幻境，自身难保，还想那只绝情的狐狸做什么？ 这地方没有明显的参照物，余舒苗不敢随便乱走，瘫坐在地，抬头往天上看去。 没有太阳，也没有云，整片天空呈现出浑浊的乳白色，像是它本身就会发光一样。 轻柔的风拂过沙丘，细沙如雾气般簌簌流动，掩埋在沙砾底下的东西初露端倪。 一截断裂的白骨被风从沙子中刨了出来，被吹得翻滚几圈，正好碰到余舒苗的脚，停了下来。 “骨笛？”余舒苗伸手拾起那截白骨，见上面被钻出数个孔洞，沙子从中倾泻出来，其余部分则刻着古朴又繁复的花纹。 她见这骨笛着实漂亮，倒是不知道是用什么骨头做成的，擦干净附在表面刻纹中的细沙，凑在嘴边，将触未触地吹出一口气。 尖锐刺耳的哨音毫无防备地响彻沙海。 “什么鬼东西？”余舒苗整个头都在嗡嗡作响，发誓再也不那么好奇了，甩手将那只骨笛给丢得远远的，不敢再碰。 由于担心这动静会引出什么别的东西来，又或是能让阑夜知道自己在这里，余舒苗又僵坐了好一会儿，但什么事都没发生。 正当她开始觉得不耐烦起来的时候，几不可闻的铃声被风送至耳畔，带着神秘的蛊惑意味，促使她起身往铃声传来的方向行去。 余舒苗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，明知道这铃声肯定不对劲，却还是心甘情愿地跟着走了。 主要是确实不知道，是该继续留在这里等，还是去别的地方寻找出路。 那铃声忽远忽近，忽左忽右，断断续续地引着她接连翻过数座沙丘，眼前的景象终于有了变化。 那是一大片较为平坦开阔的空地，散落着不少巨大的骸骨，应该属于某些妖兽，但余舒苗辨认不出来。 妖兽骸骨上有不少刀斩剑劈后形成的豁口，周边也丢着不少兵刃，半掩在沙砾下。 依稀能感觉到它们并非寻常之物，只是附着在上面的法力灵气早已损耗殆尽，锋刃黯淡斑驳，原有的金属光泽全无。 难道这里是传说中的仙魔战场——无妄沙海？ 余舒苗看着这些，想起娘亲在那话本子里也写到过的故事。 大约一万年前的上古时期，仙魔两界在魔界的无妄沙海展开过一场旷日持久的大战。这一打便是一千年，仙魔两方所流的血将无妄沙海中的沙砾染成了红金色。 人与妖族也被卷入了这场仙魔大战，冥界内挤满了无辜牺牲的冤魂。仙、魔、妖、人、冥五界震荡，险些尽数崩塌，化为乌有。 最后，神出现了，仙魔停战，世间得以回归安稳。 “所以这里是魔界？”余舒苗自言自语着绕过一具妖兽骸骨，继续循着铃声走。 魔界没有太阳，没有星辰，但有月亮。 不知道走了多久，红色的弯月出现在天际，将沙海染成了妖异的紫红色。 说来也怪，余舒苗这么一路走着，居然一点都没觉得累，也没感觉到饿，只有头还一直在隐隐作痛。 她决定等离开幻境，就去找个郎中好好治治这头疼的毛病。 最开始见到令狐离的时候疼过，后来是白宸，现在又是阑夜，要是以后严重到见人就头疼，那就太惨了。 都是令狐离的错。 如果他不是半妖，就不需要她的纯阴之血，她就不会嫁到令狐家，也就遇不到白宸，还有令狐府中的锁魂阵和养尸井，以及那些魂傀，统统与她无关，更不会被独自困在这无妄沙海的幻境中出不去。 还有阑夜…… 这是余舒苗初次接触到自己降生的真相，根本不知道要如何去看待自己和阑夜之间的关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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