和众人一样,付长宁透过细缝也在看花兰青。付岐之还在时,花兰青曾上礼乐殿与他对弈。那都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,怎么这花兰青长相与从前分毫不差。 妖修驻颜有术。绝啊。 就是不好怎么接近。总跟人隔一层。 小时候花兰青一来,付长宁就避得远远的自己玩儿。 突如其来的岔子搅得一室难堪烟消云散。聂倾寒松了口气儿,对众修士抱拳行礼,大婚照常进行。 “夫妻对拜!”司仪声音清亮高亢。 付长宁回神,为了掩饰失神,腰深深地沉下去。 对面聂倾寒跟着拜。她一下子就看见聂倾寒广袖里揣着的油纸包。 鼻尖轻嗅,淡淡的桂花白糖糕的味道。他怕她饿着,提前备好。嘿嘿,真贴心。 突然,一段清新悦耳的竹笛声飘进来。 付长宁明显感觉到红绸那边的身影僵住了。揪紧红绸,一把扯开盖头。 聂倾寒整个人愣愣的,呼吸放得极低,目光集中在来人身上。 忘了周遭喧闹的声音,忘了形色各异的修士。他的世界中,只有眼前着橙衫、吹翠竹萧的娇俏女子。 薄唇微启,喃喃道,“方澄!” 方澄再也挂不住笑脸,两行清泪落下。抬袖乱擦,却另有楚楚动人之美。强行扯出一个笑脸,“倾寒,我无意打扰你成亲。吹这一曲萧只是贺喜。这一曲萧是你为我所谱。” 她嗅觉一向灵敏,闻到桂花白糖糕的味道。上前两步,熟稔地从聂倾寒袖子中取出桂花白糖糕,如同以往。“倾寒,你闻着桂花味儿皮肤会起红点。以后别给我带了。” “萧吹完,我也该走了。”聂倾寒这一身红刺痛了方澄的眼。再待下去就要失态了。身形蹒跚,抬步离开。 “方澄!”方澄状况不对,似乎受了伤。聂倾寒关心了那么久的女子,关心早已成为习惯。想都没想抬腿就追了上去,欲问清究竟发生何事。 付长宁:“聂倾寒,今晚是洞房花烛。我要人陪我。” 声音很凉。 聂倾寒眸中有一瞬间为难,“长宁,别闹。我先去看看方澄,你等我回来。” 聂倾寒抬脚跟方澄走了,头也不回。 付长宁面向众人,拱手在身前行了个礼,“诸位想笑就别忍着,新婚当天新郎跟旧情人跑了,估计也没人比我更可笑。劳烦诸位白跑一趟。” 原本等着看笑话的众修士慢慢息了声。 付长宁修为差些,为人倒是坦荡。众目睽睽之下被抛弃,放别的修士身上得生出心魔,轻则修行不得寸进,重则走火入魔。她倒是落落大方。这份胸襟极为难得。 珠玑仙子方澄跌下神坛。原以为仙气十足神圣不可玷污,今日瞧来也就是个普通修士。勾搭人家道侣,叫什么仙子。 “付长宁,玉牌上已经刻了聂倾寒和你的名字,你才是他名正言顺的道侣。”女修看不过去,安慰道,“我们这么多双眼睛都看着呢。” 其它修士慢慢告辞。 付长宁白着脸,宽大的衣袖下,半截断掉的通讯符陷进掌心、割得血流如注。 拜堂时落在聂倾寒脚下,付长宁捡了回来。 通讯符上刻了一个‘澄’字。付长宁手指每握一次,就传出一声“想你”。这声音、语气,与聂倾寒求娶那天发来的一模一样。 他要发给方澄,却误发给她了。 喜欢桂花白糖糕的是方澄。她一点点摘桂花、被热锅烫手,傻傻地做了三年,原来是做给方澄的。 她用了三年的时间,让自己的身影停留在聂倾寒眼中。却忘了聂倾寒的心够窄,只给方澄一人留出地方。 够了。 到此为止吧。 付长宁起身,径自点燃‘归心’。重新披上盖头。 夫妻对拜后该送入洞房,不是聂倾寒,也得有个人陪她洞房。她说话算话。 付长宁握着‘归心’在大街上走。‘归心’烧完最后一滴蜡油,她就掀开盖头,见她一夜‘夫婿’。 ‘归心’太耐烧了,足足烧了两个时辰。手都举酸了。 但这破败的天子庙里,为什么是花兰青! 他一个位高权重的辅事,为什么在破败的天子庙里疗伤。 花兰青径自穿上衣服,一双深邃的眼睛黑到极致,似乎什么都不会引起波澜。眯着眼睛想了想,“原来是礼乐殿的人,难怪进入我的结界如入无人之境。” “‘喜服秉烛夜游’,礼乐殿的规则。你要报复聂倾寒,借天择夫。凭姑娘的容貌,选择不会少。请姑娘出去。”花兰青有一分意外。付长宁在大殿上的表现平庸极了,这等循规蹈矩的女子也能在新婚夜做出跟陌生人春风一度的事儿。 尤其陌生人还是个低贱的妖修。 付长宁头皮发麻。但鬼使神差地,顶着花兰青的视线慢条斯理褪去鲜红喜袍,佯装不甚在意,“你也看到了,‘规则’选了你。” 说完心中一惊,她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。 “天下人会说,聂倾寒的妻子与畜生交、媾,你不在乎名声?”花兰青虽在笑,笑意不达眼底。 “辅事,别那么瞧不起自己。你比畜生还是要强些的。”付长宁褪去最后一件衣裳,一片雪白晃了人眼,月光在柔嫩的肌肤上打转,折出一片朦胧光晕。 说不在乎是假的。妖贱,人贵。正常人谁跟畜生那个什么。 付长宁对妖也是嫌弃的。 “我欠礼乐殿一个人情。你执意如此,那便依你所言。”花兰青盯着她的脸,突然道。背后探出无数藕节粗细的触手,蠕动着,逐渐将一片朦胧光晕遮挡得密不透风。 两个人在天子庙前裹成一个触手茧,不分彼此。 腹部冰冰凉凉,微凉指腹有序在画图案。付长宁紧张,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去,却还能分出心思好奇,“你画什么呢?” “胸腹范围内的束缚术。你的身子承受不住我,会撑裂。”花兰青薄唇凑近付长宁耳边,有一丝转瞬即逝的恶劣,“低贱的妖修要糟蹋你了,你记得咬紧牙关。” 付长宁脊背发凉,心中直犯怵。 事已至此,后悔不了。 月随着星夜向晨。 第一缕晨光透过破窗细缝射在付长宁眼皮上,刺痛了眼睛,逼着她清醒。 付长宁眼皮跟灌了铅一样沉重,挣扎着睁开。手脚像被巨石砸了,瘫软在干草堆上,一时半会儿抬不起来。 怎么了? 她昨天干了什么,身子好像不是自己的一样。 昨夜记忆回笼,付长宁面色煞白。 她勾引花兰青,跟他做尽了过分的事情。甚至现在腿还是濡湿的。 “醒了。”花兰青坐在唯一一张空椅上,仰着修长颈项迎着光。下颌线勾出完美的弧度。清俊面容似神无悲无悯。 同样是与人有距离感。不同于聂倾寒的拒人于千里之外,花兰青是不可接近,只能顶礼膜拜。 如扇睫毛睁开时,距离感顿时溺毙在无边黑眸之中。花兰青又是那个庄严的辅事。 “辅、辅事。”付长宁一张口才发现嗓子沙哑得像吞了一斤沙子,急道,“我们的事,别说出去。” 悔死了悔死了,悔得肠子都青了。新婚夜失了身不说,对方还是个妖修。这可比被聂倾寒抛弃还令人难堪。传出去她不用见人了,拿根绳子上吊去。 花兰青敛了眸子,修长五指在椅子扶手上点了点,“世人说礼乐殿虎父犬女,付长宁平平无奇。如今一看,传言不可尽信。你的礼乐很敏锐,甚至敏锐到反受‘喜服秉烛夜游’污染。” “我被污染了,你很清醒。为什么不推开我。”付长宁语气很冲,往花兰青身上撒。她很清楚现在纠结这事于事无补。缓了缓心神,尽量于乱中理清思绪,“辅事,这件事就这么过去。我们当没发生过。” 花兰青眯了眯眼,“嗯,如果你希望如此,就照着你的想法来。好好修炼,日后你的成就远非如此。” 花兰青起身离开。 天子庙虽然设了禁制,但付长宁心虚,害怕有人来撞见这湿乱的场面。 手掌勾过衣服,囫囵吞枣套上。扶着墙,哆嗦着腿爬起来。 双腿酸痛仿佛是假腿,“吱哟”一声晃了两下又重新跌回去。 作者有话说: 我总觉得会被锁,莫名担心 第4章 回礼乐殿已经三天了。 付长宁顶着两个乌青眼圈,裹着被子缩在里面。整个人就是一颗颓废又憔悴的茧。 头疼得要死。长这么大,没闯过这么严重的祸。往常她处理祸的方法就是一觉解千愁,什么事儿睡醒了再说。虽然消极,还有那么一丝逃避的嫌疑,但有用。 现在没用了。 明明身体在崩溃的临界点反复横跳,大脑却异常清醒。根本睡不着。 已经洗了七、八次,皮都搓破两层。但总能闻到身上若有若无的妖气。 令人心生烦躁、作呕。 啊啊付长宁,你跟谁睡不好,跟一个妖修睡。你的脸面可以扔到地上被人踩百八十遍。 要不再试试,闻一次。 付长宁从呆滞中回神,抱着一丝期待,拉开前襟衣服,耸动鼻尖尝试着嗅了嗅。 还是有味道。 付长宁面色灰败。 桌上水杯里的水晃出涟漪,水与礼乐殿殿门上的八卦镜相连,映出聂倾寒屈指敲门的身影。 往常他还没来,付长宁就已经早早地在等候。今天连门都不开,想来对他十分失望。也是,他在成亲当天跟方澄跑了,留付长宁一人难堪。 “长宁,开门。我有话跟你说。”聂倾寒心中莫名不舒服,敲门的力道逐渐变大。 付长宁原本不打算理会,但聂倾寒力道之大,水杯“哐”“哐”几下被震裂。再这么让他敲下去,礼乐殿的大门就没了。 礼乐殿朱红描金大门“吱呀”一声打开,指头粗细的门缝逐渐拉大,渐渐露出殿后长空青石地面。付长宁站得很远,面容十分憔悴,双臂虚虚环着自己。 她这三天过得很差。这个认知令聂倾寒心口飘过一丝不忍。 “我也有话跟你说。正好你来了,咱们就说清楚。”付长宁怕他走进闻到她身上从头到脚的妖气,只想快刀斩乱麻利落了事,“取消婚约吧。” 聂倾寒正斟酌着怎么解释,突然从她嘴里听到这几个字,连自己皱眉都没意识道,“你说什么!付长宁,我们拜了堂,我的娘子是你,与我琴瑟和鸣的也是你。方澄受了伤,我才会去照顾她。我跟她没什么。” “娘子?哈哈哈哈哈。你成亲当天弃我而去,可知道众修士是怎么嘲笑我的。”付长宁强撑着笑,眼泪“唰”地落下来,“你心知肚明,但你依旧离开。因为在你心里方澄永远在我之上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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