程一叙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,拧着眉头不情不愿轻声道,“......行。” 在荷包里摸了摸,拿出一串灵石搁在桌子上,“我出门不带钱,先付一年的。” 花兰青在心里估算了一下、收起灵石,“这些就先算你一年的费用。” “你怎么不去抢?”程一叙拧着眉头。 “你的灵石这么好赚,我还抢什么啊。”花兰青笑了一会儿,语气严肃起来,“你请辞了?” “嗯。” “宗门将失去几近一半的战力。”花兰青敛下眸子。他离开宗门,却下意识地为宗门处境忧心。 “宗门心知肚明,所以弼主弄出了一个以眼还眼、以牙还牙的组织——去无痕。专门接纳妖修,然后用妖修来对付妖修。”程一叙撑着桌子起身,掌心握紧紫念杵,“明日一早,我会接程一观回来。” 作者有话说: 1.修个文,男主有些模糊了。我会从请辞辅事一职开始修,从这个节点开始是花兰青自己的一生。 2.程一叙这个角色,烂事坏事干得很多,不是不报、时候未到。(快到了) 3.付长宁双标是我没写到位置上,不怪她,怪我。花兰青是属于被宗门招安的(由于某些原因),招安时便约定既往不咎。 第87章 回到房间, 没待一会儿,付长宁就打了个寒颤。 在柜子里翻了一件厚披风套在身上。 楼下住了一个冰系剑修,连带着整栋房间都透着股森森寒意。 付长宁阴阳怪气儿, “我说了不让他来,你偏要。再这么下去,早晚家里会冻成冰窖。” 花兰青视线从茶碗上移回来,笑了笑:“不看僧面看佛面。他是家主的儿子, 我们不好拒绝呀。而且, 等他接到程一观, 就会回程家一家团圆。他不会在这里住很久。” 提到程一观,付长宁沉默了一会儿。 她没见过花兰青作妖时的模样,但不外乎是暴虐杀人如麻。做辅事时, 双手没怎么干净过。他自己的罪, 却逼着程一叙去顶替。与这样的人相处,以后被卖了都不知道。 “怕我?”花兰青单手撑着下巴,不放过付长宁脸上的表情。 “嗯。” 他笑着问道, “是因为代刑间那件事给你留下了不好的印象吗?” 何止不好,差劲透了。 “昨天我给你捏腿时, 你可是一副不怎么在乎的模样。” “装的。” “怎么不一直装下去?” 她也很想装下去,“憋到现在是极限了。” “那就别憋着了,你想说什么, 直言便是。” 啊?可以吗? 付长宁没有犹豫, “代刑间, 你犯了什么罪?一人做事一人当, 明明是你的错, 凭什么让别人代替。” 花兰青薄唇微抿, 放在桌上的手缓缓收紧, “妖修失控,屠镇了。没有别人,只有程一叙。一镇的人命,只能是程一叙来赎罪。” 这说得是人话吗?好像屠镇的人是程一叙,把自己摘的干干净净。 花兰青也觉得自己说得过头了,笑了笑,“过去的就算了。以后再有类似的事情,我会先征求你的意见,这样好不好?” “我要是不同意,你会不做吗?”付长宁冷哼一声,试探问道。 “会去考虑要不要去做。至于结果么,视情况而定。” 这就是一个唯利是图的人,什么事儿都得掂量个高低。没救了。 付长宁扯了扯嘴皮子,“宗门之人猜忌你,将你赶了出来。就你这小心眼、睚眦必报的性子,怎么受得了啊。你老实说,是不是背后偷偷谋划着报复回去?” 花兰青摇了摇头,十分认真,“你怎么会这么想?我对宗门忠心耿耿,以前是,现在也是。” 语气平铺直叙,没说多少个字,但付长宁就是有一种直觉,他说得是真的。 第二天。 程一叙上路去无边崖。 边嗑瓜子边看左右。左边同行的人是付长宁,右边并排走的人是花兰青。 程一叙拧眉,“付长宁,你来干什么?” 付长宁一手捧着糖炒栗子、另一手往嘴里送,吐掉皮,“最近不想跟花兰青在同一个屋檐下,烦他。出来随便走走。” 瞟了一眼他手里的瓜子,舔了舔嘴唇,“有多余的么,看起来很好吃。” 程一叙看向花兰青。 花兰青:“她月份大了,我不放心她一个人。你走你的,当我不存在就行。” 俩大活人戳在面前,怎么可能当不存在。 程一叙看着付长宁吃了一路,那张嘴啊,似乎是个无底洞。什么都能塞进去。还兼职果壳制造机。 视线下移,停在她的肚子上。 每一次看见都觉得比上一次要大一些。 像揣了个西瓜。 会重吗? 她是个什么感觉?不会感到厌恶吗? 人妖结合,会生出个什么鬼东西? 花兰青的种啊,花兰青讨人厌,他的孩子估计也是个讨人嫌的。 程一叙对着肚子胡乱发散思维。 “要不要摸一摸?”付长宁突然说。 程一叙人僵了一下,嘴巴大张,“啊?!” 花兰青愣了一下,然后目光灼灼地瞅向程一叙。 “我看你很想摸一摸的样子。来吧,不用客气。”付长宁以为他在害羞,拉过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肚皮上。 瓜子有点儿咸,噎得慌。吃得太饱了,打了一个嗝儿。肚子跟着动了起来。 腹中孩子可能无聊,跟着动了一下。 程一叙没个准备手贴了上去,很温热。眼中闪过一丝嫌弃,正要甩袖子,掌下突然动了一下。 差不多只有鸡蛋大小的东西不偏不倚地踹了他掌心一次,很轻,但不柔,能感到几分力道。 这一踹精准踹中程一叙那一颗拌沙泥做的心,在上头松了松土。 程一叙双目大张、瞳孔骤缩,耳畔飘上湘红色,一时间忘了收回手,磕磕绊绊道,“动、动了!” “真的动了。”付长宁捧着肚子惊喜。 同时另一个声音响起。 “真的动了?!”花兰青把程一叙扔到一边,挤过来、手放上去。脸上有着失望,错过了。 埋怨地瞅了程一叙一眼。 程一叙愣愣地盯着自己的手心,残留的触感真奇妙。收拢手,下意识想多留存一会儿。 起风了,路边树林跟着沙沙作响。 花兰青耳朵动了一下,眸子一敛,道,“口渴了吧,我去寻点儿清水。你们先走,我随后跟上。” 来得巧啊,正愁没地方撒火。 付长宁环视四周,疑惑道,“我们不是在上山么,这里哪儿来的河?” 胳膊被程一叙拉着往前走。 他的手跟钢钳一样,她的胳膊绝对有瘀血了,“诶诶轻点儿。” “我们在前面等花兰青。”程一叙不容拒绝,快步疾行。 付长宁察觉到不对,耳边的风吹树林声越发地大了。 程一叙停下脚步,他右手一揽,紫念杵从袖中滑落到掌心,交给付长宁,“拿好,往前走,无论听到什么都别回头。找到镜壁,砸碎它。” 他眉头皱起,是不耐烦的表现。 付长宁双手捧着紫念杵,“可我就想在这儿等你回来。” “不用。按照你的脚程,最迟午时就能到无边崖镜壁之上。别误了接程一观的吉时。” 语落,程一叙转身,大踏步走。周身凝气,战意一层叠加着一层、涌向四面八方。 每走一步,地面便结上一层寒霜。 “妈的,吵死了,跟蚊子一样在耳边不断地叫嚣着自己那不堪一击的实力。想吸血,就拿出本事。” 付长宁拿着紫念杵去镜壁之上。背后时不时传来成片的哀嚎声、呕血声、求饶声,一会儿背后空间灼热似炎爆裂,一会儿又冰冷犹如寒川冰窖...... 到达镜壁之下的时候,比预计时辰要早一刻钟。 镜壁之上。 程一观聚精会神地瘫坐在地上捏泥人。继剪窗花之后,这是他新感兴趣的东西。 身后泥人排排坐,挤满了房间的角角落落。 宗离、梅映雪各十个,分开太久,实在是不记得两人长什么模样;一版爹三十个,二版爹二十个、但碎了一大半(泥没调好,太干了),四版爹最像真人;付长宁做了一屋子,换了十三版,从她大肚子到生产全系列都有;剩下的全部都是程一叙,从小到大、从嬉笑怒骂到嗔痴爱恨......全系列全细节。 程一观抽了一口烟,手头这个付长宁的耳朵捏扁了,调整一下。 烟杆子碰上耳朵往圆里戳,突然听见耳边传来说话声,似乎是谁在叫前辈。 又幻听了。 按照往常经验,等一会儿就好。 继续戳戳戳。 过了一会儿。 幻听没停,反而变本加厉,声音越来越清晰响亮。 嘶,不会真的有人在叫他吧?! 程一观迟疑犹豫了一会儿,竖起耳朵,一次比一次清晰的“前辈”一声声涌到耳边。 付长宁! 是付长宁的声音! 程一观手被烟杆子烫到才回过神来,浑身一个激灵,跟着声音来源,拔腿往出狂奔。 跑到第一次见到付长宁的那个镜壁位置,不太确定地将细微颤抖的手伸到镜壁之下。从这里看不到人,但他觉得她爬上来一定很累,他得拉她一把。 “付长宁,是你吗?你依约看我了?!”程一观一分希冀、九分不确定地望着。 “是我。我受你大哥所托,来接你回家,一家团圆。”镜壁之下的付长宁双手握紧紫念杵,“咔嚓”插进镜壁里。 镜壁从紫念杵那一点开始裂出蜘蛛网纹路,短短几息功夫,纹路不断攀爬、以势不可挡之势迅疾蔓延到四周。 听清付长宁的话,程一观一点儿都不信,拧起眉头,“胡说什么。” 一阵清晰的“咔嚓”镜面裂缝声在身下响起,程一观一怔,低头去看。双目瞠圆、瞳孔大张。 身下一望无际的镜壁裂出无数纹路,正在溃散瓦解。 程一观身子一轻,然后下坠,周身无数镜壁随便在他眼前越升越高,直至填满他所有视野。 他自由了?! 不是在做梦吧! “前辈!程一观!” 地面上的喊声十分清晰、响亮。 程一观放空的视线逐渐有了焦距,集中在喊声响起之处。 镜壁碎片的底部,拳头大小的女子身影逐渐放大。付长宁穿着鹅黄色衣衫,蹦蹦跳跳地朝他挥手。她的肚子已经很大了,跟他捏得一样,别无二致。 “付长宁!”程一观大喊了一句,眉眼微弯,声线微颤。 程一观双臂揽住付长宁,结结实实抱了个满怀。用了大劲儿,五指陷进她打得衣衫里,确认她是真实存在的、而非自己臆想出来的,仿佛抱紧她,就抱紧了自由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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