乐岚记得,先前她第一次向天庭燃灯求助时,玄商让她放心,还说她命大有造化,丹渚伤不了她,却没有提及封印之事。 她在凡间每天提心吊胆度日之时,他守口如瓶一字不发,等到她回天庭了才说起,这马后炮放的可真及时! 她道:“所以呢?” “所以,真正的历练还在后头,”玄商道,“这一次,可是真的谁都帮不了你了。” 重钧对着眼前一言不发的尸体,凌乱了半晌之后,强行镇静下来。 无事,无事,大概神仙的灵魂出窍方式和凡人不一样,不是说要等过三天么?说不定三天一过她自己就醒了。 他在山洞里焦虑地绕了几圈,忽然留意到乐岚身边的小瓶子,瓶子里盛着些半透明的油脂样的液体,隐隐发散异香,不知道其中有什么古怪。 他是门外汉一个,不敢擅动,将乐岚的身体照原样摆好,瓶子也放回原处,开始煎熬苦等。 三天的时间说长不长,说短不短,自乐岚出京后,京城中经此一乱暂时消停了,李未阳寻了个时间,抽空去了趟大名寺。 到了禅房,却听侍女道她去了后山深修,已有三日不曾回到寺里。 他循着僧人的指点到了后山,却不知偌大的山林里,乐岚在何处坐禅,那给他带路的僧人道:“小僧不知郡主尊驾在何方,只在达摩峰上见过郡主的侍卫下山取水,郡主想来应也在峰上。” 她出门还带了侍卫? 李未阳只觉得怪异,向僧人道了谢,便向达摩峰走去,大名寺里的和尚在此不知住了多少年,对山上的一草一木了如指掌,连兔子洞有几个都数的清楚,更遑论可供人打坐参禅的山洞。 当下便有人给他指点了去处,他爬到半山腰,前方有人提着什么东西飞快掠了过去,他没看清楚,陪他同行的僧人眼力却极佳,大喝一声:“何人在此打猎!” 李未阳看了一眼那人的背影,竟隐隐像是重钧。 重钧若在此处,那乐岚想必也在附近。 他本以为乐岚到大名寺是来散心的,可眼下看见了重钧,却有些惊疑不定了。 这人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,与其相信他在这里礼佛,他宁可相信猫会游泳狗会爬树。 这两人好端端的在这里做什么? 那人直往前奔出了半里地,停在一棵大树下,心有余悸地往后望了一眼,见没人追上来,这才长舒了口气。 来者正是重钧,他刚打到一只兔子,眼看着午饭有望,不巧就撞见了寺里的和尚,与那和尚擦肩而过时,他才留意到和尚身边还有一人,好死不死,竟是李未阳! 他到这里肯定是找乐岚的,当下,顿时连午饭也顾不上了,急忙跑回山洞,扳着她的肩膀狠狠晃了晃:“冷玥,快醒醒!” 乐岚在洞中端坐了三天,还是不见醒转的迹象,她的身体冰凉依旧,除了仍然与活人一般柔软,没有变僵之外,其余各处与死人无甚差别。 这要是让李未阳看见了可怎么得了? 他可不想背上谋杀的罪名! 趁着还未被人发现这里,他说了声“对不住”,将她抱出了山洞。 可出了山洞,四周并无可藏尸之处,焦急地转了几圈,那厢人声已经越来越近,马上就到洞口了。 他躲在树后,背上忽然被人拍了一下。 转身一看,乐岚正在他身后。 这一惊非同小可,他吓得险些原地蹦起来,狠狠撞到了树干上,扑簌簌掉了许多树叶。 低头一看,他怀里抱着的确实是乐岚无疑,再一抬头,眼前站着的人却也是乐岚无疑。 他警惕道:“你是谁?” 站着的乐岚向他一挑眉:“你把我带出来干什么?” “你是……冷玥?” 乐岚笑了一笑,解释道:“这是我的真身,你带出来的是我的化身,还有,我的本名可不叫冷玥,我是乐岚,笙乐的乐,云岚的岚。” 说着,她摇身一变,已是另外一副模样,点漆的眼,翠羽的眉,不复先前清冷的俊秀,灿如春华,艳若骄阳。 “这是我本来的样子,怕你不认识,变出来给你看看。” 重钧不知如何形容现在的感受,臂弯里仿佛抱了尊石雕,乐岚伸指一点,凡间这张旧躯便化作了一片水光,被她收在袖间。 重钧怔怔地看着她毁尸灭迹,一丝痕迹也未留,半晌,哑着嗓子说了一句:“你走之前,为什么不告诉我肉身会死?” 闻言,乐岚讪讪,干笑道:“我这不是担心,万一你知道了真相,不帮我这个忙怎么办?无奈之下,只得先斩后奏了,若是吓到了你,我在这里赔不是了。” 说着,她有模有样地朝他抱了个拳。 何止是吓到,简直吓得不轻。 他猝不及防发现她悄无声息的断了气之后,心里炸了天大的惊雷,费了多少力气才勉强镇静下来,一边担忧着是不是真出了什么状况,一边又告诫自己忍耐过三天。 可万一三天过后该醒的没有醒来,天知道下一步他该怎么办。 他鼻子里哼了一声,道:“李未阳来找你了。” 乐岚一惊:“他发现什么了?” “没有,”他道,“我出来的及时,他没发现什么。” 她松了口气,却听重钧又道:“我先下山去了,不然到时候问起来不好收拾。” 乐岚倒不觉得有什么不好收拾的,只是要面对李未阳事无巨细的盘问,确实让人头疼,重钧向来怕麻烦,她便没有阻拦,让他自行去了。 李未阳正拿着留在山洞的小瓷瓶仔细研究,那瓶里还剩下小半瓶琼脂,是乐岚用来保证肉身短时间不坏的。 琼脂本是天上之物,她用凡间的药料配了差不多的,效果差了些,好在勉强能用,不至于肉身半途腐坏吓到重钧。 她变回了原来的样子,装作刚刚在外采光回来,讶然道:“你怎么来了?” 李未阳道:“闲来无事,过来看看你……怎么不见重钧?” 乐岚头皮一紧,笑道:“他一早就离开了,怎么,有什么要紧事吗?” 她估摸着他下一句就要问起她为何会和重钧一起到大名寺来,谁料,李未阳只是笑了笑,却揶揄问:“在这里静心静得怎么样了,可有参破些什么?” 他一开玩笑,乐岚顿时便觉得轻松了,“悟到——坐在这里静心参悟是无了益的,不如提剑斩尽不平事,才能得来真正的清净。”
第58章 .悄悄 轿子路过朱雀街时, 乐岚挑起帘子,向外看了一眼,暮色四垂,天命司的大门在夕照下气象庄严,几天前的宫变并未对这座盘踞多年的庞然大物造成什么影响。 丹渚照旧出入宫中, 皇帝一日不崩, 他就有恃无恐, 当然, 崩了也没多大关系, 他的心思并不在区区凡人的权柄争夺之上。 蛟龙鼓中永堕无间不得安息的龙魂, 对她的身份各式各样古怪的试探, 甚至暗示她自我了结重塑真身,她隐隐觉得,丹渚的想法应该不仅仅是把她做成一张皮鼓那么简单。 她有些懊恼,下界之前应该先查一查这人的来龙去脉,也不至于现在还在他的身份和目的。 到了晚间, 她坐在榻上,丰沛的灵力流淌在四肢百骸间, 说不出的舒畅, 她伸手掐了个诀,变出一只小飞蛾来, 附了一丝灵识在上, 便飞了出去。 街道上空旷无人, 她寻着方向, 飞到了相府的窗下,里面灯烛荧荧,李未阳还未就寝,正在案前写字。 他没有关窗,她便从窗缝里飞了进去,围着灯绕了一圈,而后落到他写字的宣纸上,伏在上面一动不动了。 李未阳写到一半,正要落笔,忽然看见纸上趴着只白蛾,他的笔停了一停,将那蛾子抖开,继续书写,那蛾子却展翅飞到了他手上,随着笔杆来回晃悠。 他无意涂炭生灵,只是手上趴着只蛾子,实在有碍观瞻,挥手赶开,谁知它却蹬鼻子上脸,在灯下盘旋几圈,轻飘飘地停在了他头上。 他心下正烦躁着,将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小飞虫捉了下来,拿到灯下一看,竟神奇地从这只蛾子的脸上看出了几分眉清目秀。 他怀疑自己眼花了,笑了一声:“还没有豆子大的小东西,长得倒别致。” 乐岚安静地伏在他手心,闻言摇了摇触须,头顶却忽然一声低叹。 她抬头一望,李未阳垂眸对着掌心,目光却不知落在何处,他的眼底有千情万绪,压成一团浓浓的墨色,嘴角尚挂着一丝笑意,只是无端显得苦涩至极。 他这是在发愁? 愁什么呢? 不待她进一步看清,李未阳已经撒了手,她险些从半空掉下去,幸而飞蛾的身体够轻,急忙展翅飞起,堪堪稳住身形。 他站起身来,纸笔都摊在桌子上,他也不收,只将灯罩罩上,便向内室走去。 乐岚跟在他身后飞了过去,绕过屏风,见李未阳开始动手宽衣,顿时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,脸上大臊,急忙拍着翅膀飞了出去。 非礼勿视,非礼勿视…… 虽然活了七百多岁,她还是个彻头彻尾未经人事的单纯少女,平白干不出登徒子之事,哪怕这便宜是自己未来夫婿的。 李未阳刚刚解开腰带,忽觉背后有双眼睛盯着,回头一看,并没有什么异常,只道是自己多虑,换上寝衣自去睡了。 乐岚在外面的桌子上趴了一会儿,听见里面的动静渐渐消停了,忍不住又飞回室内,停在枕头前的床帐上。 吹了灯后,房间里黑暗无光,她听着耳边的呼吸渐渐平稳了,大着胆子飞了下去,在他的枕旁待了一会儿,流连片刻,这才离开。 慢悠悠飞出了相府,朗月当空,她兴致怡然,一时半刻不想这么早就回去歇息。 左右无事,她灵机一动,转身飞去了天命司。 以往都是丹渚变着法到将军府打探消息,而她要去趟天命司则难如登天,稍不留神就招一身的麻烦,此一时非彼一时,山水轮流转,她终于有这个能力随心所欲出入天命司了,不禁仰天叹一声:有法力的感觉真是好啊! 她按照记忆中的地形,向丹渚的丹房飞了过去,窗上亮着灯,只有一名道童守在炉前看火,却不见丹渚的身影。 莫非他睡下了? 她来到了藏书楼,那张小小的黝黑皮鼓仍在地板中央放着,鼓槌竖在一旁,宛如垂下的两道儿臂。 墙壁尽头的黑色木梯盘旋而上,不知通往多高,她此前来过两次,却没机会上去瞧一眼其中的乾坤,于是挥翅飞了上去。 二层是她当时与重钧一起夜闯天命司时见过的,她还记得里面有张能照见前世今生的镜子,只是准确与否有待商榷;三层的房门紧锁,黑寂一片,看不出里面有什么玄机;再往上到第四层,却是空的,第五层与第六层也都是这般,乐岚一鼓作气爬上第七层,眼前的景象忽然一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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