少昊面容冷淡,问:“和她一起去东天界的人,还是上次那个黎寒光?” “是。” 少昊没有做声,微微眯了眯眼。 少昊说到做到,很快蓐收就带着他的堂弟来了。有白帝在,那对夫妻诚惶诚恐,羲九歌实在看不出他们的秉性。但他们这么讨好白帝,想来日后对柯凡不会差。 羲九歌将柯凡送到蓐家,亲眼看着柯凡被养母哄睡着后,就连夜离开西天宫。从东海到昆仑几乎要跨越整个天界,她又绕道来了趟西天宫,所以,等她回到雍天宫时,已经开课一个月了。 雍天宫除了每年岁考前后,其他时间都像一个大型玩乐场,宴会、庆典接连不断。羲九歌在日暮时分赶到雍天宫,她先去姬少虞的寝宫,但宫内无人,守门的宫娥说玄太子去参加商金郡主的赏月宴了。 又是宴会,羲九歌都服了,姬宁姒哪来这么多名头设宴。她立刻赶往设宴的地方,最外圈的宾客正在相互寒暄,他们忽然感觉到一阵灵气逼近,看到羲九歌时狠狠怔了一下:“明净神女……” 动静逐渐传到里面,所有人都回头,查看这边情况。羲九歌快速扫过人群,她都已经收回视线,又不敢置信地看回去。 她以为自己看错了,可是,烛鼓真的在场,正在和人摇骰子喝酒,玩得不亦乐乎。 他但凡有一点点愧疚、悔恨,羲九歌都能告诉自己,白帝和西王母是对的。但是,死者尸骨未寒,他已经光明正大出入宴席,肆无忌惮地玩乐。 他仿佛拿准了没人会查到他头上,就算查到了也不会对他怎么样。别说闭门思过,他连担惊受怕都没有。 烛鼓察觉到有人看他,回头,看到羲九歌时挑挑眉,大剌剌笑道:“呦,明净,你回来了?别人都说明净神女勤学苦练,堪称神族典范,我爹成天拿你念叨我。没想到你比我还狠,一缺课就是一个月,原来也是同道中人啊。我新设了一个赌局,你要来参加吗?” 羲九歌看着他,连礼节性的微笑都欠奉:“不了,敬谢不敏。” 姬宁姒今日穿了身华丽礼服,袖口镂花,正好若隐若现露出她胳膊上的伤口。姬宁姒满意享受着众人的安慰和簇拥,她正在男人堆中游刃有余,后方忽然传来骚动声。他们几人惊讶回头,看到一位女子穿着和宴会场合格格不入的白衣,沉静冷淡朝他们走来。 她身上衣裙十分简单,唯独袖摆用金线勾勒出三足乌纹,然而,她并没有被旁边盛装打扮的宾客压住光彩,反而显出一种超凡脱俗、至简至雅的贵态美来。 她往这里一站,倒显得其他人庸俗了。 羲九歌没有搭理众多问好的、搭话的声音,直接停到姬少虞面前,说:“姬少虞,能否借一步说话。” 姬少虞感觉到羲九歌的脸色不对,也顾不上姬宁姒,转身就要走。姬宁姒看到羲九歌竟然来她的宴会上砸场子,心里很不高兴,她笑着说道:“哎呦,明净,你和少虞哥有什么话,非得背着我们说?” 所有人都知道这两人是未婚夫妻,姬宁姒似真似假开着玩笑,周围人都露出了然的笑意。羲九歌淡淡望了姬宁姒一眼,完全不理会他们的调侃:“私事,不方便。” 姬宁姒笑容僵住,而羲九歌已经转身走了。姬少虞左右看看,最终还是快步追向羲九歌:“九歌,等等。” 姬宁姒脸上一瞬间露出狰狞之色,很快又浮起笑来,用袖子挡住脸,玩笑道:“明净神女眼界真是高呢,连我都不想理。” 姬少虞一直追着羲九歌走向僻静处,眼看四周无人,他快步追上羲九歌,小心翼翼问:“九歌,你怎么了?” 羲九歌暗暗吸了口气,知道这件事迟早都要面对。在此之前,她想再试一试。 羲九歌不知不觉捏紧了手指,眼中含着不易察觉的期待:“少虞,石画幕后主使的事,你知道吗?” 姬少虞听到她叫他出来竟然是为了这种事,顿了顿,微叹道:“知道。” 羲九歌问:“玄帝是怎么和你说的?那个人是烛鼓吗?” “父帝没说是谁,但曾祖有话,让我们私底下不要再谈论这件事了。” 他们没有明说,但玄帝和黄帝这个表现,基本坐实是烛鼓了。要不然,黄帝大张旗鼓让自己的直系后辈去方壶胜境调查,等查出来后,反而又不深究了。除了烛鼓,还有谁能让黄帝如此忌惮。 羲九歌问:“可是画中死了那么多人,我们就这样让他逍遥法外吗?” 姬少虞眨眨眼睛,都没明白羲九歌在问什么:“不然呢?他是烛龙的儿子啊,我们还能为这点小事,落先天神祇的面子?” 羲九歌睁大眼睛,不可思议地反问:“你觉得这是落面子?” 姬少虞见羲九歌急匆匆来找他,还以为她有什么重要的话,结果竟然是这些琐事。他心中不无失望,上前欲要拉羲九歌:“九歌,这些事都过去了,你还纠缠这些做什么。死的那些人都是普通神族,曾祖会补偿他们的家人,对他们而言,说不定是因祸得福。最近宁姒得了一种酿酒秘方,设宴请我们品尝,正巧你回来了,我们一起回去吧。” 羲九歌后退一步,手腕避开了姬少虞的手。姬少虞愣了下,平静如常地收回手掌:“九歌,你到底怎么了?” 羲九歌听到心中只想笑,他竟然问她怎么了。她摇摇头,已经不想再说什么了:“没事。你回去吧,我赶路累了,想回去休息,宴会就不参加了。” “那我送你回宫……” “不用。”羲九歌后退,淡淡说,“我想自己走一会。” 羲九歌听到那些说笑的声音就心烦,她一路背着人声走路,哪里冷清去哪里,渐渐的远离尘嚣,走到了海边。 羲九歌踩着海边乱石,慢慢走在岸滩上。一轮圆月悬在她身侧,海水从黑暗深处涌来,扑到她白裙边,又贪婪退去。 羲九歌走得漫无目的,事实上,她的人生路也是如此漫无目的。 师父,兄长,未婚夫婿,她生命中不同领域最重要的三个人,分别给了她一击重击。她以为自己的师门是天下正道之首,她唯一的亲人是高贵仁德的帝王,她的未婚夫虽出身尊贵依然不改赤子之心。 她以为她带柯凡出画是救人,可是,外面分明是一个更可怕、更荒诞的世界。 她想起在溯月昙幻境中魔柱说的话,那时魔柱说她是一个身份高贵的提线木偶,羲九歌不屑一顾。现在想来,她可不就是提线木偶吗。 之前她以为自己只是不知感情,并不影响她做一个有用的好人,如今她才发现,原来,她连正邪对错都不知道。 羲九歌突然觉得累,她停在海边,默然望着大海深处。海潮渐渐升高,将她的裙角吞没。她一袭白衣伫立在茫茫夜海,像是一叶孤舟,随时要被吞没。 海水已经涨到她的小腿,下一阵海浪涌过来前,忽然被从中间斩断。羲九歌脚下海水分成两半,渐渐变成一条路,通向后方岸堤。 “你在做什么?”
第46章 杀烛鼓 无须回头,仅凭这道独特的声线,羲九歌已经猜到身后人是谁了。 自从上次一别,羲九歌一直很拒绝回想那夜的事,没想到,他们两人竟然在这种情况下见面了。 羲九歌尽量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,平淡回头:“你怎么在这里?” 黎寒光也想问这个问题:“我修炼结束,随便出来走走,在栈道上看到有人站在海中。我过来看看,没想到是你。你什么时候回来的,怎么独自站在海里?” 那日在方丈山上,羲九歌带着柯凡不告而别,黎寒光将手上的血止住后也动身出发。他猜到羲九歌多半要把柯凡送到昆仑山,所以径直回雍天宫等她,没想到这一等就是一个月,羲九歌竟然一直没有出现。 她不在雍天宫,黎寒光也没有必要去上课了。雍天宫的东西前世黎寒光就学过了,实在没必要再重听一遍,他之前按时去上课,无非为了见羲九歌。 她若是不在,黎寒光连人设都懒得保持。这一个月他以养伤之名告假,反正他出现在人前时总是在负伤,给天界留下一个弱不禁风的印象也不错。 黎寒光既然在“养伤”,白日就不太方便出门,等到入夜路上没什么人后,他才来后山走走。雍天宫靠山临海,黎寒光在山路上看到海水中似乎有一个白影,隔得这么远,连男女都看不清楚,但黎寒光莫名认定,这个人是羲九歌。 他立刻下山来看,果真是她。她不知道在这里站了多久,海水已经涨到她的小腿,她一袭白衣独立在黑黝黝的海水中,让黎寒光止不住心惊胆战。 神族虽然能用法术避水,但也不乏被溺死的,比如赤帝的小女儿精卫就在东海溺亡。黎寒光为她分开海水,说:“你先回来,海水里冷,小心着凉。” 羲九歌默然看着他:“我,着凉?” 黎寒光顿了顿,想到她是羲和的女儿,火神力天生强大,想要着凉可能也挺难。他换了个说法,道:“其实是我比较容易着凉。劳烦神女体谅我重伤未愈,换个风小的地方说话吧。” 黎寒光卖起惨来毫无负担,什么话都敢说。羲九歌觉得他完全在胡扯,可是他在东海刚解蛊就被她打了一掌,之后独自赶路也没人照应,她怕黎寒光真有什么不舒服,只好顺着分出来的路,慢慢走回岸上。 她走到岸边时,黎寒光伸手,很自然地拉她。羲九歌瞥了眼他的手指,问:“你的手没事了?” “不是很严重,神女不用在意。” 又开始了,如果以前羲九歌还会当真,但自从得知他就是帝寒光后,羲九歌再也不相信这些看似楚楚可怜的话了。羲九歌走上海滩,身上衣裙自动变干。黎寒光走在她身侧,替她挡住海面上浩浩荡荡的风,问:“柯凡呢?” “被蓐收家族一对未生育的夫妻收养了。” “你这段时间没回来,就是因为去白帝那边了?” 不知道是不是羲九歌错觉,她总觉得黎寒光这话阴阳怪气。羲九歌瞥了他一眼,问:“你担心我向兄长告发你?” 黎寒光一时无话,片刻后他点点头,道:“多谢神女,现在我知道你没有向白帝告发我了。你已经知道我是谁,为什么没有说?” 先前见白帝时,羲九歌从未想过告诉白帝他们是从后世回来的,黎寒光此人狼子野心,日后会干出造反的事。现在见到黎寒光,羲九歌才突然想起来,对啊,她为什么没说呢? 羲九歌默了一会,想不到一个合理的借口,冷冰冰道:“我自有考量,不用你管。” 黎寒光轻轻笑了声,没有拆穿她。在方丈山时,她等他逼出蛊虫时才动手,看到他空手接白刃时没有继续用力,最后打出那一掌时终究留了余地。她屡次手下留情,黎寒光是不是可以认为,他的妄想并非完全没有可能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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