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太子一时没说话,半晌,又缓缓坐回了原处,极其自然地转移了话题,继续说关于刺客的事情。 似乎方才贸然开口让魔君帮忙包扎伤口只是一个漫不经心的小插曲。 玉晅听着两人的谈话,心里疑问越来越多,这魔君怎么摇身一变变成香泽城的大御者了?大御者似乎听上去身份不低,又是个什么职位?香泽城王太子知不知道这位的真实身份?他们来宝萃城是安安分分参加宝萃大会的吗?是魔君又要搞事还是这两位要联合一起搞事? 直觉告诉她,后一种的可能性更大。 还有,让她觉得古怪的是,这两位之间似乎关系也没如何亲密,互相都存着几分客气,这位王太子受了伤不让自己的亲信包扎,反而让一个外人来? 她一边思索一边仔细去听,头皮却忽然一痛,她微微向下撇一眼,发现软榻靠近魔君衣袖的一侧,自己一头黑发铺陈的地方,有只修长精美的大手正灵活地穿梭在头发之间,不时分出一缕再一缕,然后手指一阵翻飞,她斜着眼看了半晌隐约认出他是在编麻花辫。 “……” 她一阵无语。 说好的这只手受伤了连拿筷子都费劲呢?! 仗着有桌子挡着就不用认真装了是吧?! 你怎么不拿你自己的头发编麻花辫消遣呢? 还有,你是怎么做到一只手就能编辫子的?! 她恶狠狠盯着他笔直的后背,企图能让这人感受到自己的拒绝,瞪了半晌,没在他背上瞪出一个洞,却瞪得自己眼睛疼。 她猛地闭眼,心里哀嚎一声,自己这是在干嘛呀? 怎么跟这混蛋在一起老是变得这么幼稚! 她干脆不再理头皮传来的有些紧又有些痒的感觉,重新凝了注意力,仔细听两人的谈话。 听王太子道:“大御者应该听说了。前两日,我派去阎罗城提亲的队伍被人痛扁了一顿,聘礼被砸了个稀巴烂不说,就连大总管都是被抬回来的。” 说到这里,王太子一阵唏嘘,有些自嘲道:“因为这一桩,我香泽城沦为了鬼界的笑柄,就连我本人都成了史上最悲催的准新郎。” 魔君轻笑一下,“这些王太子想必都不在乎吧。” 王太子又恢复了些笑意,道:“果然都瞒不过大御者。我之所以一开始就选中阎罗城联姻,除了像外界以为的想要拉拢阎罗城稳固大后方,防止这一城给我捣乱外,其实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——鬼界疆域图。” 魔君似乎终于惊讶,“不是说鬼界疆域图只是被别有用心之人虚构出来欺骗世人的?难道真有这东西?” 王太子低叹一声,“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嘛,如果真有此图在手,图谋大业便又可方便许多。我派出无数探子探查鬼界疆域图的下落,得到了两个可能的方向。” “要么在阎罗城,要么在血池城。” 玉晅心头一跳,这位王太子当真如传言那般是个盛名无虚的人物。 老人家都如此低调了,还是被他探查到了疆域图的下落。 “所以这便是王太子殿下坚持要和阎罗城大王女联姻的最主要原因?” 王太子轻轻一笑,笑容不似之前的低沉和沙哑,取而代之的,是一种柔媚黏腻似带了钩子的声音。 “还有一层原因。我的那些虎视眈眈的兄长们已经对我的身份起疑,甚至王城中已传出对我不利的流言,我需要一段婚姻来打消流言和他们的怀疑。” “但如今看来,阎罗城大王女痛恨到要杀了我,用婚事来摆平麻烦的方法大概是行不通了。” 王太子似乎挺苦恼。 “您说我该怎么办呢?大御者,或者说……陛下?”
第43章 谱一曲心香 玉晅霍然瞪大眼睛。 这几句话透出的巨大信息量让她惊讶到无以复加。 香泽城王太子竟然是个女人! 她娶长宁的目的果然一点都不单纯,除了稳定大后方,除了鬼界疆域图,她还想以婚姻为幌子掩护她其实是女子的身份。 鬼界阶级固化,秩序森严,其重男轻女程度甚至比凡间的王朝还要可怕,女子地位寒微,这一点在王族里更是明显,各族王女没听说过有谁可以继承王位的。 因此,这香泽城王太子能以女子之身踏上王位继承人宝座,想必也经历了一番艰辛。 但为了保护自己而牺牲另一女子一生幸福的事情,她决不能赞同。 还有,怪不得之前她总觉得王太子对大御者的态度透着些古怪,原来是知晓魔君的真实身份。 那王太子此时将自己是女子的身份暴露于魔君面前,仅仅就是为了问句“我该怎么办?” 那般柔媚妖娆的声线,单单一句话都能问出千娇百媚的感觉。别说男人,连她都听得骨头发酥。 身前这人手下编辫子的动作不停,听见问话,含笑应答,“王太子殿下素有英锐之美名,想必不用在下拙见,亦能轻松解决此事。” 王太子叹息一声,继续用明媚声音道:“陛下早就知晓我的身份了吧。” 魔君讶然,“难道不是王太子刚刚告诉我的吗?” 王太子摇头失笑,望向面前这位自始至终唇边笑意完美如镂雕一般的三界第一人,眼底带着微微的探究。 半晌,她又道:“既然和陛下结成盟友,自当表现出应有的诚意。唉,我将我的底牌都亮给陛下了,陛下不会出卖我吧?” 后面这句就有点似真似假半娇半嗔的意味了。 魔君随意一笑,道:“既为盟友,又何来出卖一说。” “陛下的回答也太狡猾了吧。”王太子无奈道,紧接着,她语调微微一转,略带神秘地向魔君道:“不过说到结盟,我想到一个更加牢固的方法。这样一来,陛下可以将香泽城作为逐鹿鬼界的大后方,进,可攻宝萃城,进而一路南下消灭血池城;而我,也不必再顾虑阎罗城是否会悔婚以及我的政敌们对我的怀疑,我们双方都可获益,不知陛下愿不愿意听上一听?” 魔君此时正将麻花辫编好,然后变戏法一般从袖子里抖出一个天蓝色的丝带,用一只手上后面三根手指握着辫子的发尾,空出来的大拇指和食指掌控着丝带,轻轻打了个结。 是时下最流行的一种双联结。 玉晅心道:您老人家可终于编完了!这下能放过我的头发了吗? 可惜魔君他老人家编完后手并不撤走,一会儿捋捋发带翘起的滚边,一会儿将手指缠进发尾里绕来绕去,一边还要应答王太子的话。 他道:“殿下愿意说,在下自当洗耳恭听。” 这会儿,王太子似乎并不着急说了,眼光微微一垂,落在了一旁摆放各种小罐子的云案上。 听她笑道:“大御者这香调制的怎么样了?看罐子里这些香料的配比,这是一味……慕春?” 说到香,魔君笑意浓了几分,也不在意她突然转移了话题,笑道:“香泽城的香果然名不虚传,就说这慕春,取最干净纯粹的雪松木作为基调,再辅以温柔淡雅的白玫瑰香和醇厚的麝香,当一开始的冷冽散去之后,温暖又略带甜味的花香开始弥漫,让我一下子想到大雪纷飞的北国之夜,有娇艳的花儿从温暖的房内颤颤伸出枝丫,叩响来年春天的脚步。怎么说呢,这香十分合我心意。” 王太子自打进来,还是头一次听一向爱惜言语的魔君陛下说这么多,还是因为一味在宝萃城随处可见连小儿都会调制的香,她也忍不住仔细嗅了嗅这香,到底是没觉察出来魔君形容的那种神奇之处,只摇头道:“这种香在香泽城只是最低等的香,并无甚稀奇之处,功能也很鸡肋,陛下要是想要,我可以命人送更多更珍贵的香来。” 说到底,香泽城的香并不是用来做精神享受的,而是作为武器,像无形的刀,无声的箭,每一味都足以让人陶醉,却在这陶醉中一不小心就会被勾魂灭魄。 面对王太子的主动示好,陛下却摇头,“这一味便好,最契合我心意。” 王太子笑容里多了几分古怪,直觉告诉她魔君刚才的话里似乎有什么隐含义,但她又抓握不到。 而魔君脸上的笑意依旧完美到滴水不漏,让她想探究也无从下手。甩掉心头那些揣度,王太子又笑吟吟道:“大御者一职,应熟掌世间各种香的制作方法及闻香辨香。我身上这味香,不知大御者可有识出是何种香?” 刚才那股浓郁魅惑似夜来香的香气拂过鼻端,玉晅觉得还挺好闻的,正等着陛下答疑解惑,却听这人轻飘飘道:“不知。在下刚接触香道,技艺尚且浅陋,倒是没分辨出这种香。不过这香中似乎有龙涎,龙涎一直是身份的象征,想必王太子这味香也是来表征身份的吧。” 空气安静一瞬,王太子半晌没说话。 连玉晅都能感受到一种尴尬的情绪似乎笼罩在王太子头顶。 她直觉方才魔君陛下似乎又轻描淡写拒绝了王太子一次。 她在心里过了一遍两人的对话,得出结论:魔君总共不动声色拒绝了王太子三次。 第一次,王太子让他帮忙包扎伤口,魔君拒绝;第二次,王太子主动暴露女子身份,并问他如何一旦和阎罗城联姻破裂该如何遮掩身份,魔君客客气气又将问题抛了回去;而这次,王太子似乎又借着识香打了个机锋,魔君依然拒绝。 王太子也倒是定力非凡,尴尬不过一瞬,随即又笑了,笑容里似乎多了几分失落,“那陛下可得回去好好提升一下技艺了,相信以陛下的聪慧,辨出这味香不用花费太多时间。” 魔君轻轻一笑,“回头一定努力提升技艺。” 话头到了这里似乎该结束了,王太子轻轻起身,“既然这样,那我便不打扰陛下了,其余事宜等到了宝萃城再详商。”顿了顿,她又半玩笑般地嘱咐,“陛下可别忘了早点辨出这味香哦。” 说完,她掠出轿子,正逢前去追踪刺客的手下回来,手下正欲开口汇报,却见王太子微微抬手,冷声道:“回去再论。” 手下立马噤声。 玉晅伸长耳朵,没听到关于刺客是否被捉到的消息,只听见逐渐远去的脚步声。心里不免着急,这会儿看人走了,立马道:“快放开我。” 魔君回身,似笑非笑看她一眼,“我替你打掩护,你都没谢谢我呢,就这么着急走?” 玉晅语气平平道:“着急,真的。” 魔君不搭她的话,只把云案往软榻前一拖,又将她抱起来,让她坐在软榻边沿,帮她调整下坐姿,让她尽量坐的舒服些。 玉晅看自己像玩偶一样被人摆弄,只觉一阵阵无力。 她很无奈,“你能不能别每次都定我身?” “不定身你能乖乖听我话嘛?” “做梦呢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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